第44章 浅江
广江离岁城不算太远，但开车也需要三个小时，彼时已是晚上九点，车内时不时响着导航女声。
途径较为偏僻的道路，虽有路灯但可视范围依旧有限，车速也随之减缓下来。
江浅之此刻没有一丝睡意，替他盯着前方道路，注意昏暗地带是否会有岔路窜出车辆或行人来。
等到重新驶回大道上，眼前的车尾灯连带着路灯也多了起来，一眼望去前路照亮了许多。
她才收回专注的目光，把视线投向陆辞渊。
私奔。
江浅之又在心底反复揣摩这个自由放任的词，听起来像义无反顾地奔赴一个未知的未来。
危险又令人耽迷。
她盯住陆辞渊沉潭一般墨色的眼眸，开口轻声问道：“怎么突然想到要去看海？”
他笑着说：“之前在原阳没去成，你不是觉得挺遗憾的？”
她一回想，当时因为突然升温而劝退，的确是有些可惜，过后也没当回事，没想到他还记得。
于是点了点头，“是有点，那我们待多久？”
陆辞渊又说：“我最近没别的事，按你的时间来。”
决定权交到江浅之手里时，她犯了难，说走就走也没个准备和计划。
本想就两天假期，可他们这些时日没怎么见面，也想和他多待两天。
考虑半天仍然没个确切答案，只好说：“算了，这都没开始，就先不想走的事了。”
陆辞渊笑了一声，打趣说道：“还以为江老板会给我限个日子呢。”
江浅之听出他是调侃的意思，紧接着说：“听起来我在你心里还挺不解风情？”
陆辞渊往她这扫了一眼，眼中含笑，“浅浅，过度解读了啊——”
拖着尾音还带了些无辜的意味，引得她一阵失笑，顺着说哪敢给他扣帽子啊。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江浅之从生活的小事到身边的八卦快扯了个遍。
不过大多是她在分享，陆辞渊淡淡给她回复。
时间总是不禁聊，三个小时亦如过隙白驹般流逝。
他们到岁城时是十一点，只能明天再去松临岛，现下要先找个住处。
挑选了一阵，最后就近敲定一家口碑不错的连锁酒店。
到酒店后他们开始洗漱。
江浅之虽然在家已经洗过，但在路上也出了些汗，陆辞渊洗完后她就去冲了个澡。
出来时他正慵懒地靠着床头，单手握着手机不知在看什么。
听到她的动静后，陆辞渊抬眼望去，不由得生起一阵燥热。
一条浅绿色真丝睡裙穿在她身上尽显靡颜腻理，随着她的动作而现出若有若无的褶皱，阴影也紧跟婉曼身姿而变幻。
因为方才淋浴过，面颊与唇瓣共享一抹娇红，如待人采撷的、沾着晨露的嫣红玫瑰。
江浅之触到他灼热的目光后愣怔在原地，垂下头将自己这一身粗略审视了一遍。
她从家里出来得急，这是随手拿的一件睡衣，刚刚在浴室就发觉有些暴露，纠结了小会才扭捏着出来。
看着陆辞渊的神情，她一时有些挪不动脚。
陆辞渊忽地唇角微扬笑了笑，撑起身子稍微坐直了些，紧接着懒散开口：“怕我吃了你不成？”
江浅之下意识点头，发觉不对又立马摇头，别是她自己想了些不正经的，还推到别人身上去了。
于是在心里默念。
清心寡欲，清心寡欲。
想着就迈起碎步往床边靠，陆辞渊宛若绅士一般托住她白皙细嫩的手。
只是下一秒被他倏地将手翻转过来，“手怎么了？”
江浅之心慌意乱的想把手往身后藏，但还是被他牢牢攥住，几道抓痕在顶灯的照射下暴露的彻底。
她看着陆辞渊的脸色变得怏然，赶紧解释道：“应该是睡觉的时候自己抓的。”
她正极力掩饰着说谎的心虚。
因为这结了痂的抓痕是那天陈芙留下的。
她并没有告诉陆辞渊这件事，一是那些天他太忙，二是觉得没必要去提这么一件明摆着会影响心情的事。
陆辞渊掀起眼皮直勾勾注视着她，他眼底太过复杂，江浅之甚至没法在其中找出一样明显的情绪。
过了半晌他才慢悠悠地开口：“怎么这么不小心。”
这样的言语，语气分明应该是关心和责备，可她却只觉得淡漠。
“没事，过两天就好了。”江浅之说着去圈住他的脖颈，跨坐在他交叠的长腿上。
灰色缎面与绿色真丝极和谐的搭在了一起。
这个行为好像让陆辞渊更不悦了些，他略显粗鲁地圈住她的腰往前一抵，让两人之间的距离到了无法再近的地步。
气氛灼热又胶着。
她因为吃痛而蹙起眉，想退出这个桎梏，却被他又搂了回去。
只能尽力把他也抱得紧些，在他耳边沉声问着：“干嘛？”
“把上次的事做完。”陆辞渊低哑磁性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江浅之一下就听懂了他的意思。
脸部迅速泛红发烫，她紧咬着唇没出声，时间仿佛静止不动了，只有胸腔的心跳在不止不休地狂跳。
她颤动着睫毛没有动作，只是萦绕在周身的情愫已藏匿不住。
而在陆辞渊一手将上衣褪下后，江浅之身体猛地一颤，无形的藤蔓在攀上她的背脊，使人无法动弹。
并不是因为他硬朗又不失美感的上身，此时脑海中没有任何欣赏他优越身材的想法。
而是将目光放置在了他的右肩，那一片迂曲的蓝黑线条醒目至极。
那是波荡起伏的水纹，恍若动态一般附着在他的肌肤上，是会随着他的呼吸而流动的存在。
在那疏密有致的曲线下，飞舞着一行字母，行云流水得快要和图案融为一体。
可她还是一眼就认出，那写的是：
[jiang]
江浅之的思绪在这一刻崩盘，她抬手想去触摸那有着无尽吸引力的纹身，却又在只差几毫米的地方指尖微缩。
她努力让自己移开目光去看陆辞渊的眼睛，在四目相对的那一瞬，他眼中莫名闪过几分涩意，刹那间他垂睫将其掩住。
“这——”江浅之顿住，怕答案如她所愿，又怕答案自作多情，“应该不会……”
应该不会是江水。
应该不会是名字。
她想，这样问是否会显得自然许多。
只是陆辞渊没等她问完这个掩耳盗铃的问题。
他捉住她悬停的手，在她终于抚摸到那处纹身时，低沉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这是你。”
江浅之鼻尖一酸，眼眶霎时泛红，指腹在那波纹处轻轻摩挲，声线轻颤地说：“你……你什么时候纹的？”
陆辞渊没有回答，而是以急促深入的吻堵住她的满心疑惑与动情。
她闭上眼接纳他的索取，一手环在他的脖间，一手抚摸着那处属于她的痕迹。
分明是江水连绵，却又像纵情燃烧的焰火，散发着灼热炽烈的气息。
江浅之被吻到呼吸紊乱，绵软无力地趴在他肩头，直至听见陆辞渊在耳边说：
“江浅之，我爱你。”
“这是我能给你的证明。”
这样，可以只爱我吗？
我的爱人。
脑袋里像在放烟花，不断迸出让人眩晕的花火。
这弥足珍贵的爱意过于直白与热烈。
江浅之忘了自己是怎么吻上的那个纹身，只听见鼓噪的心跳声，以及唇齿轻啄的细小声响。
本就情丝缠绵，无异于再添了一把烈火干柴，燎原的火将两人逼上峭拔的层峦。
她被陆辞渊牵引着踏入绵延起伏的山间，扑腾的热气让人沁出薄汗。
他不慌不忙，耐心寻找无数条路径中最正确的那一条。
江浅之从未感受过如此体验，只能任由他轻缓的前行，可是越想放松，感官就越是聚集到一处。
面对身后滔天的火，与眼前挡住山顶、苍翠欲滴的万千草木。
因毫无经验而轻颤。
陆辞渊发觉她的紧绷，用肌肤相贴来扼住她的不安。
随着他的轻抚与安慰，她终于伸手回握，两人隔着轻透手帕贴合的那一刻。
意识开始被卷席着荡入山间。
他脚步不停地牵着她前行，却忽地回头对拧着眉的她说道：
“说你爱我。”
江浅之思绪全然涣散飘荡，只能咬着唇直到泛白发痛，下一秒就被陆辞渊以吻阻止，他撬开她咬在一起的唇齿，舌尖流连于唇瓣的齿痕处。
随着步伐逐渐加快，她将要溢出的呜咽也被劫在了半路。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肯松懈一丝，抬手掐住她的下巴，逼她对上那双泛起涟漪的眼眸。
山间仿佛起了雾，又或是山下的火焰正在蔓延，她迷离恍惚地看不清眼前人的轮廓。
“浅浅，说你爱我。”他的声线竟也有些发颤，并执拗着重复这个问题。
江浅之不知是难受还是其他原因，眼角淌下泪来，低哑压抑的声音随之而出：“我爱你……”
陆辞渊显然并不满足这个可以加上任何前提的答案，他的步调也从深浅不一到发狠地冲撞。
“叫我名字。”他沙哑低沉的声音里带着莫名的狠戾。
江浅之被动作勾得微张着唇，正高频率的喘息，她觉得陆辞渊是在惩罚。
对一个并无罪过的人无端的惩罚。
她眼中氤氲的雾气更甚几分。
落在陆辞渊眼底，原本的贪狠瞬间消散，心疼得无以复加。
他逐渐轻柔下来，缓慢在她的唇间舔舐，为她分去其他地方的痛楚。
“乖，说你爱谁。”他换了种更柔和的方式问询着，软硬兼施就为得到满意的答案。
江浅之抬手去触碰那片起伏的江水，以虔诚真挚的姿态说出那句她甘愿给予的情话。
“陆辞渊，我爱你……”
即使是不测深渊也情愿下坠。
感受到我已纵身跌入了吗？
我爱你，我只爱你。
陆辞渊低笑一声，喉结滚动时吻上她的眼泪，湿意也同时晕开，“只准想着我，好不好？”
他说着脚步依旧不停，可前路依旧茫茫，望不见一个确切的尽头。
江浅之冲他点头，低低应了声好。
攀登者妄图登上寤寐求之的山顶。
奈何即使到达，陆辞渊也会重新引领着她穿梭在重山复岭之间。
直到最后，她眯着眼没有一丝力气。
流水声如同催眠剂一般，她也的确没能抵挡住困意。
江浅之被他打横抱起，不由自主地闭上眼，依偎在他的肩头沉沉睡去，最后还感觉到他在脸颊落下了极轻的吻。
-
陆辞渊抱着江浅之回到床上，为她盖好被子后斜坐在床边。
听着她平缓均匀的呼吸，他俯身靠近，用缱绻的眼神看着她。
这个距离甚至能看得清她脸上的小绒毛，卷翘的睫毛往下敛着，阴影打在下眼睑上。
再往下移，白嫩秀颀的颈部还有被他啃咬后的痕迹。
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抚摸她绯红的脸颊，是在温热与发烫之间徘徊的温度。
又没忍住在她唇边翩然一吻。
回想她扬着妍丽清扬的脸，手在他的肩头抚摸，道出那句连名带姓的我爱你。
他唇角不由得勾起。
私心被全然满足，他用一处纹身、一场情-爱讨要到的答案。
足够他忽略那有意的隐瞒。
陆辞渊收回手，坐起身后拿起床头静躺了多时的手机。
指尖在屏幕上轻点，找到那条点开过无数次的信息，最后左划按下了删除键。
甚至没再点开看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