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大雾
“浅之的事我不能说。”方微严肃的拒绝他的打探。
那场狼狈收场的暗恋。
她是旁观者，很明白江浅之为什么不愿意再重蹈覆辙。
方燃送方微回家后，径直去了陆辞渊的家里，听起来像专门去找他，其实他两住同一单元，上下邻居关系。
他今晚有应酬，应该喝得大醉。
按下门铃，等了好一会也没人来开门，黑夜中有无形的风冲撞着窗户，发出阵阵不明声响，方燃缩了缩脖子。
算了，估计已经睡了。
正欲转身回去，门倏地被拉开，门后的男人满身酒气，微微皱着眉，发尾凌乱上翘，极其不耐烦的表情似是强压着怒意。
陆辞渊见来人是方燃，将门往外推了一把，随着他的力道门完全敞开。
“干什么？”问了问题又没再管他，脚下纯灰棉拖趿拉着，只留给他个脚步略显不稳的背影。
“看你发没发酒疯，我来拍视频。”
方燃搓搓手进了门，将其重重关上时，陆辞渊已经靠在沙发上阖着眼，紧绷的下颌线表示他并没有表面的放松。
“看来袁才确实难缠，上次差点没把我喝死，这次把你也喝成这样。”方燃脱了加厚的深棕夹克，顺手扔在沙发上。
陆辞渊幽幽睁眼睨视他，缓而慢地开口，“你来就为这个？”
方燃重重陷进沙发，若有所思地看着陆辞渊，一想到他拿醉酒视频威胁自己的丑恶嘴脸，突然想刺激刺激他。
说道：“我今天跟方微约会了。”
听到这句话，陆辞渊眼前虚焦的画面清晰了几分，将头微微后仰，盯住上方繁杂的吊顶，“所以？”
“所以就聊到了江小姐啊。”方燃语调轻快答道。
像在钓鱼，抛出引猎物上钩的诱饵。
“哦。”他很淡漠，听完也没动作。
见他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方燃也没了兴致，劝起他来，“你追人也太不积极了，能不能学学我，就一个月时间，约方微出来多少次了。”
“你是，一见钟情。”
“且头脑发热。”
“你厉害，你不发热，所以是现在这样。”方燃回怼道。
陆辞渊强撑着抵抗卷席而来的醉意，手抵住额头，指腹按揉太阳穴。
回想那晚，她的眼神如一根倒刺，扎入身体后再无法顺利取出。
自己让她想起了什么，陆辞渊很清楚。
两年时间，都不够她忘记一个人吗？
“给她打个电话呗。”方燃看了眼他丢在手边的手机。
他还在愣神，像是完全没听到自己在说什么，于是拿手拍了拍他肩头，“听到没？”
“嗯。”陆辞渊不知道方燃在叨叨什么，脑中一片混乱，只得敷衍的低哼一声。
方燃听到他的回答，立马拿过手机怼在他面前，“解锁。”
像是声控的一般，话一出，下一秒面容解锁就顺利解开。
“江浅之我找找。”方燃点进微信想在通讯录搜索，没想到消息界面第一个就是江浅之的名字。
哟，还是置顶。
陆辞渊反应慢了半拍，在听见江浅之名字时还在疑惑。
猛地想起，他刚刚好像断断续续的说了什么，打电话这类的话。
等他反应过来要从方燃手里夺手机时，屏幕上已经显示着微信通话界面。
以及江浅之那米白玩偶熊的头像。
“喏，接吧。”方燃喜上眉梢，感叹自己这种为兄弟助攻的人太够意思了。
“有病？挂了。”陆辞渊伸手将手机抢过来，刚要按下通红的挂断键，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接通音。
屏幕上方在显示通话时间。
“喂。”那头传来绵软无力的声音，听得出来是睡觉时被吵醒了。
陆辞渊本就头疼，现在更是加剧，眼前的方燃还殷切盼望着，他飞过去一记锋锐眼刀。
低声说道：“打错了。”
那头蓦地响起断断续续、低切的响声。
这边听起来，也就是些无用的杂音，但没舍得挂断。
“哦，好，那挂了。”
等得通话时间跳入了分钟的行列，她才再次出声。
“江浅之。”
“嗯？”
陆辞渊赶在电话将要挂断之前叫她名字，想到方燃说的，要积极。
踌躇不定的停顿，“没事，晚安。”
一旁的方燃露出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被陆辞渊挂断了电话，江浅之背靠着柔软拱起的床头，房间内只有手机发出莹莹光亮，刺眼得过分。
他打来电话，是想说什么？
想不到，也想不通。
-
第二天，江浅之一晚上轮番做了几个梦，醒来完全没有神清气爽的感觉，反倒是像是没睡一样。
大早上睡不进回笼觉了，难得想吃个早餐。
洗漱、化妆和换衣服一共没花什么时间，出门前也才八点。
本想叫方微一起去，正敲门的时候想到她回来得晚，今天又休假，就没叫醒她。
广江市已经彻底褪去冬日的残影，可春也被大雾掩盖，路上稍远的行人，身影皆是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这个点已经迟到了的初中生，穿着一成不变的校服，不顾沉重书包缀在身后晃荡不已，往学校的方位跑，
揣着这个年纪无尽的朝气与江浅之擦身而过。
她在包子、油条与蒸饺中反复横跳，终于还是选了“云江居”旁的一家包子铺。
店门口的蒸笼热气腾腾，往雾中散去。
虽然门店不大，但之前被一位粉丝量惊人的美食博主推荐过，所以人特别多，大多是冲着味道来的。
店内只有老板两夫妻在忙，所有人挤作一团，站得毫无章法。
江浅之站在最外围，她实在是挤不过大爷大妈们，只好等人少些再买。
无所事事的等得厌烦，单手刷起了手机。
昨晚方微发了个朋友圈，配图是方燃点的那两杯鸡尾酒，照片右侧一角露出方燃的半边身子，和中指戴了圈戒指的手。
有个共同好友评论：【看衣服是男士啊，脱单了？】
方微回道：【还没呢，是朋友。】
江浅之也顺手随了个赞。
再往下是陈青文昨天下午发的晚餐。
好像自从被江浅之拒绝后，他就没怎么来过“江记”了。
确实，哪有人会耗费心力在一个，不会给任何回应的人身上。
退出朋友圈看着消息列表，忘了把陆辞渊的对话框点上不显示，昨晚挂断的那通电话还静静躺在那。
她利落的把消息全部滑去，直到空荡荡的一片纯白。
身旁有位中年男子一直在往人群里钻，从旁边又转向她的前方，哪里人少他就往哪突破，全然不顾身后人的感受。
江浅之盯了他半天，还是忍了忍，收回不悦的眼神往后退了小步，接着低头看手机。
前方的人不知怎么的，后撤了一大步，从里窜出位阿姨，提着装包子的袋子，因为太挤，出来时不自觉的前扑。
没有丝毫防备的江浅之直接被对方往后推去。
重心不稳得直直朝后仰。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上演狗血平地摔的时候，一只手有力地托住她的腰肢，给她提供找回力的支点。
重新站好时江浅之长长呼出一口气，稳了稳心神后，忙不迭回头就要道谢。
是陆辞渊。
当熟悉的面容出现时，比方才更心慌的情绪扑面而来。
他收回手，另一只手还夹着根点燃的烟，往上飞出极细的绕圈烟雾。
“你怎么在这？”江浅之谢谢的话堵在喉咙，脱口而出她的疑惑。
陆辞渊像听到什么笑话，扯着唇换上假模假式的浅笑，他侧头看向“云江居”，眼神中的意思尽在不言中。
估计是怕她不懂，还是说道：“刚停好车。”
江浅之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什么蠢话，停顿了好一阵才说：“哦。”
“吃早餐？”陆辞渊的视线投到手上动作不停的老板，道：“这家挺难等的。”
看得出来，老板的动作已经跟开了倍速一般了，对于巨大的人流来说只是杯水车薪。
她难得想吃个早餐，选中这家店还买不到，不经意露出了失望的神情。
“那我换家吃吧。”
说着江浅之就要走，又觉得刚刚他好歹帮了自己，闷声说道：“刚才谢谢了。”
“怎么谢？”
没有丝毫的空档，他见缝插针抛出问题，将她的客套话变成他的主动权。
“口头谢。”江浅之笑着答道，想绕过他层出不穷的圈套。
“请我吃早餐也算口头上谢吧？”陆辞渊换了只手拿烟，顺势反手往后放，还是不冷不热的语气。
他这个理由很新奇，字面意思的“口头”，江浅之哑然失笑。
他们有些日子没见了，看着眼前人眼下淡淡的黑眼圈，略显疲惫，跟昨晚的电话一联想，他应该也没睡好吧。
想着想着，就觉得。
只是吃个早餐，应该不打紧。
于是问道：“那你想吃什么？”
陆辞渊稍加思索，说：“前面有家粥铺。”
江浅之点头，不经意间瞥了眼他手上的烟，火光逐渐逼近他的指尖。
刚想出言提醒，他应该也感受到了热意，大拇指一抵，把烟蒂往前推了一截，朝着垃圾桶走去，先将烟摁熄在顶部，再顺手扔进灭烟处。
“你不是说要戒烟吗？”江浅之跟在他身后，一时没忍住，问出这个多管闲事的问题。
陆辞渊看了她一眼，懒洋洋地说：“戒得没意思。”
江浅之怔在原地，等到他勾了勾手，叫她跟上，才慢悠悠开口：“那你还挺善变的。”
这话是在呛人，不知道为什么要说。
陆辞渊回过头，原本揣进口袋的手缓慢拿出，静静盯着她看了几秒，描摹出她尖锐带刺的情绪，然后轻叹了口气。
像是有些许无奈，说道。
“分事，也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