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担忧
冉珏收拾完已经是11点。
疲惫了一天，倒头就睡，一夜无梦。
7点起床时，看到许恒12点过给她发来信息，是个“ok”的表情。
她便知道许恒多半是趁着夜深，人感情脆弱，搞定了杜雅梅。
所以回了个抱拳的表情。
起床，洗漱，化妆，穿上平底鞋，提了双高跟鞋，出发去公司。
一路听着财经新闻，买了昨天就心心念念的咖啡，顺带捎上份鸡蛋沙拉，走过面馆又下决心明天要吃小面，到公司已经8点15了。
小林已经在办公室，看见她有些诧异：“冉姐？你回来了？”
冉珏拿了杯咖啡给他，笑着说：“在家待不踏实。”
“你不在，我们也不踏实，”小林快速说完，又扣了下脑袋，眼睛瞥向内侧办公室，“摸不准他脾气。”
冉珏想笑，又一本正经克制住，走到自己办公桌前，坐下，“时间长了就好了。这两天你陪董事长做了些什么，给我说说呢。”
林正走过来，一五一十地说了。
冉珏敏锐地听到了接她的那天下午，他们去了一个影响力无足轻重的论坛。
后面小林说的内容，她很勉强绷直心神，才听了进去。
而小林汇报完，还问她自己的疑惑：“冉姐，我给董事长的建议是哪里不对呢？我觉得他前天下午去的那个论坛真的不重要呀，我建议去的那个会议有高级别的政要参与，董事长刚刚当选，去见见总是没错的吧。原本以为他是和主办方相熟或者对内容感兴趣，可看他对别人态度一般，全程也都在看pad，我就越发不明白了。”
“……”冉珏总不能对一脸求知欲的小林说，她猜是为了顺路来找她吧。她很认真地蹙眉：“我分析有两个可能性，第一，这场论坛的主题与他在董事会提出数智工厂的规划有一定的契合性，这是他当董事长后第一个公开出席的活动，主办方一定竭尽全力宣传他，靠着他蹭蹭头条，数智工厂的噱头就会进一步得到推广，对股市的影响就更积极。你说的那个会当然很重要，可是有政要在，董事长在会议上和宣传上的风头就不能太盛，就不能趁热打铁。第二，那天董事长m国的公司应该有比较重要的事情处理，他一直在用pad工作，论坛上这样比较和谐，但在与政要开会时，这样就是不敬了……”
在小林的一脸崇拜中，冉珏也快要信了自己的说辞，正打算来个总结提升，就看到了办公室外长身玉立的人，沉沉眼神，正越过外间几张办公桌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冉珏心漏跳一拍，张口结舌，还是小林感觉到异常，转身看清人后，迅速问好：“董事长早。”
冉珏收拾起尴尬，也站起身来：“董事长早。”
“回来了？”他声音清朗，眸光含笑。
“嗯……”
“不等问了问题再决定了？”
她没有回答，将鬓边有些散乱的头发勾往耳后，转而说：“今天晨报……”
“明天再恢复。”黎宇阳不追问，迈向自己办公室。
冉珏目送他消失，林正压低声音解释：“这两天董事长让暂停了晨报。”说完，他便起身去茶水间给黎宇阳准备红茶和咖啡了。
冉珏抿了抿唇，换了高跟，收好平底鞋，再几步跟去了茶水间，接过了林正手里忙了一半的活计：“你去忙其他的，我来。”
端着茶和咖啡，进入黎宇阳办公室，后者从电脑屏幕前抬眼，看见她，身体后仰，笑意加深：“早上还是见到你更身心愉悦。”
冉珏顿了顿步子，没接他话，转而将骨瓷小托盘放在桌上，一边把杯子放在他手侧，一边道：“董事长，请用。”
“你做的？”
“是……”她停了停，又半垂双眸说，“谢谢你。”
黎宇阳端起红茶，纤长手指竟似比骨瓷杯更无瑕，“谢我什么？”
他故意的。
冉珏被逼无奈，将视线从他手指上抬起，对上他漆黑双眸：“谢谢你帮我找许律师。”
他果然不意外她知道了此事，只浅浅一扬唇：“我只是不希望你耽误工作。”
倒也不是意料外的说辞。
随后他喝了口茶，表情更为舒缓：“不得不说，你对水温和时间的掌控比林正好很多。”
冉珏不相信林正没有学会泡法，而且林正绝对会依靠温度计或秒表等仪器将这件事做的精密，可能就是手法上的快慢，导致了茶口味的变化。但这是红茶，口感差异本就不会太大，外加上最多不到一度的温度差异和几秒钟的时间差异他也能喝出来？
冉珏觉得要么是他对生活的品质要求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要不就是他故意这样说的，来逗她。
但不管原因，冉珏依旧道：“我会督促他进步。”
黎宇阳没接她的话，反倒说：“能专注做好泡茶这件事，应该也确实能专心工作了？”
冉珏微愕，随后很快颔首：“希望不会让董事长失望。”
黎宇阳手指在骨瓷杯上弹着，看向她的双眼里笑意深了一些：“那你的问题还问不问？”
冉珏点头。
黎宇阳放下杯子，用手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冉珏抿唇，认真看着他那双好看的眼睛，鼓足勇气问第一个问题：“那天……我是指您冲我发火那天，是真的怀疑我，还是在作戏让总经理放松警惕呢？”
黎宇阳似是对她的开门见山有些惊讶，眉梢不自觉地挑了下，却很快回答：“二者都有。”
也就是真的怀疑，但做的这么夸张就是作戏。
冉珏了然，问第二个问题：“那又是什么时候相信我的？”
“从收到你发给我的planb开始。”
“我写的不够好是不是？”
“你确定这要算一个问题？”
他的友善提醒让冉珏指尖颤了下，低头，避开他似乎有穿透力的视线，尽管他看上去总是笑着的，但就是让人发怵。
聪明，努力，有能力，又精明，如果人一定要分个等级，他一定是站在金字塔尖端那一类人。
冉珏急于想要这样的他的认可，所以才不自觉问出那样傻的问题，所以她改口，心甘情愿往他设定的饵上咬：“您以后还会时不时怀疑我么？”
黎宇阳还没回答，办公室门就给敲了两下，林正的声音在外响起：“董事长，总经理说想要见您。”
黎宇阳瞥了眼冉珏，笑了笑，用手在空中往下虚按了两下，意思是让她等等。
很西方很年轻的手势，冉珏就往边上让了两步，看着黎世雄走进来，黎宇阳起身迎过去：“叔叔一大早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小冉也在，哼，”黎世雄看见办公室里纹丝不动的冉珏，面色更加不善，冷哼声也是不顾忌地直接出口，“你们如今倒是君臣和洽了。”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黎宇阳很认真地应道，“这还不得感谢叔叔给我机会？”
黎世雄被他噎着，只得冷声说：“你中文造诣不错。但那些记者都以为你中文不好，需要翻译，你戏还得记着演全套。”
“是这个道理，我会随时带上我的翻译，谢谢叔叔提醒。”
冉珏正为了黎宇阳念的那句诗而怔愣看着他，其实她也很好奇，他为何在m国长大，除了极个别咬字有些奇怪，中文学的能这样好……
这时，突然被他含笑看来的眼神撞上，她忙匆匆躲避。探究被逮了个正着，加上他说随时会带着“翻译”，再看向她……这其中可能的含义，令她不自觉的耳朵又开始泛红。
落在黎宇阳眼里，更觉好玩，唇边笑意融融。
而黎世雄也被他的“好脾气”打败，再看他这时愉悦模样，更气冉珏“背叛”。可再多怒火，也不能真的直言不讳发泄，于是他开始说工作上的事情，仍然带着丝责怪地说：“你前天的方案也不跟我商量商量，你讲的的确很好，当时我们听了都觉激动，可昨天到今早几个大股东给我来电话，说听到江北慕家有了动作，我才意识到了最大的问题。你说的方案其实之前哥早也想过，可成本控制最大的关卡就在慕家，慕家新的当家人对黎氏向来不太买账，这点冉珏应该最清楚的。”
又开始挑拨了……
其实在技术上绕过慕家不是难事，毕竟只是个长远规划，又不是限时完成，何况黎宇阳的汇报本来更多就是个噱头，是他的风采展示，市场上更不一定形成竞争。
被江北慕家当成了侵犯，从而在资本市场上有所反应的话，只能说有人从中挑拨了。
冉珏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来，黎宇阳已经率先回道：“我本意是想迈过慕家，做黎氏自己的智能运作系统，市场上也不去触碰雷区。但我知道慕家背后的势力，如果不哄的他们高兴，他们多半要闹出风雨，去解释一下就好了。”
“那可能是因为你说的太好了，现在股东的意思是，推行智能系统之事宜早不宜迟，既然大面积的宣传都出去了，趁势而为是最好的，我们可以先用他们的技术，后面再慢慢独立研究。现下如果能说动慕家入股我们的新方案，或者干脆搞个联名，对北方市场的占有率也是好处。”
黎宇阳笑了：“叔叔的建议不错，想必其他股东也是这样想的吧？”
黎世雄清了清嗓子，一脸严肃：“那当然，显而易见的好事，谁不愿意呢？”
“却也是明摆着的刁难。”黎宇阳干脆给点破。
“如果你能搞定，不也正好证明了你的能力？”黎世雄笑的颇有深意，“毕竟能力也不能只靠嘴上说说，还得干出一些实事来。”
黎宇阳又端起茶来：“那如果叔叔做成这件事，是不是就可以更进一步了？”
“我是该退的年龄了，还进什么，以后都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黎世雄摇摇头，“不过我儿子快要留学归来了，若是宇阳你觉得缺个人手，我倒是想让你带带他。”
“我不带新人，”黎宇阳拒绝，“在别处干出成绩来再说吧，真要成长，建议就去行政从普通职员做起。”
黎世雄摸不清黎宇阳忽明忽暗的招数套路，脸色就有些绷不住：“毕竟是亲人，放在身边更靠谱一些。”
“哦，是亲人啊……”黎宇阳像是突然回过神来，而后唇边又晕开一点更促狭的笑，“不好意思，我没有什么亲情观，我对我父亲都没有什么感情，何况……”
黎世雄一下子站起来，几个深呼吸后，才冷声道：“等着看董事长的表现。”
黎宇阳对着他背影优哉游哉地：“慢走啊，叔叔，可别又气病了。”
见黎世雄重重关上门，黎宇阳才看向旁边一脸担忧的冉珏，深不可测的双眸中的冷冽瞬间消失，他扬了扬眉：“慕家很难搞吗？担心成这样。”
冉珏望他一眼，叹了声气。
这忧虑并非全然来自慕家，
其实黎氏同慕家说是不合已久，但也平衡已久。
慕家是一个老的资本集团，涉及的产业很多很杂，在机械生产这方面，市场占有率远不如黎氏，但在电子智能领域，却有其精专之处，何况地处北方，智能芯片其中一种稀有矿物原料就出自慕家的私地。
但慕家神秘，历代家主都性格孤僻，不爱外交，更不讲任何情面，国内许多企业从他们手里无法以低价买到原材料，就只能依靠进口。
这本来也无所谓，就是增加成本的事情。
而因慕家背景深不可测，地位又无法动摇，在国内基本形成了一种默契，就是不碰慕家占有的市场和慕家独有的资源。
黎氏许久以来就是这样干的。
但智能工厂，并非慕家最开始提出，行业内也早有人在试运行，只是覆盖面有限，研发成本又比较高，要谈下其他企业共谋又没有魄力。而慕家在北方的市场最开始试点自己的智能管理系统时，黎世英曾经试过去与他们谈合作，希望引入他们的系统在北面某些客户工厂试运行，却被新任家主慕城反将一军，说要求黎氏退出全部黄河以北的市场，他们就愿意在黎氏自己的工厂试运行。
黎世英当然不会同意如此无理又无礼的要求，直言慕城可能是疯了。
后面黎氏高层悄然放弃了这个打算，继续保守自己的原有优势。
而“疯子”慕城也没有像他说的那样狂妄进攻黎氏的市场，只低调地在江北区域运行自己的智能工厂，至于成效究竟如何，业内也没多少消息。
仿佛他当初的狂妄挑衅，真的只是一句玩笑。
但那次是冉珏陪黎世英去的，她记得慕城清隽脸上阴气沉沉的双眼。
他盯着黎世英的样子，就像是野兽盯住了自己的猎物。
蛰伏着，伺机扑咬与厮杀。
连带着她在转身随愤然离场的黎世英而去时，都觉受到了波及，后背不寒而栗。
所以这次黎宇阳要推行的变革，这么快就引得了慕家的反应，除了黎氏“内乱”和黎宇阳根基不稳极可能就是慕城所伺的那个“机”，也必定是有人从中作梗。
而黎宇阳也不能像黎世英上次拂手而去，必然要谈出一个结果才行。
这才是她最担心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