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这听上去或许像一个邀请，但林惊南已经来不及思考太多。
话已经说出口，覆水难收。
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到酒店的，只记得乔杨打开酒店房门，漆黑的房间被柔和的灯光照亮的那一瞬，她看着乔杨，乔杨也正好回头看着她。
猝不及防眼神的交汇让林惊南愣神，双脚像被定住一般，不能往前挪动一步。
一如她第一次走进这间房，踌躇之心只多不少。
事到临头，如此扭捏，完全不像平时的自己。
林惊南定定神，抬起头直视乔杨意味不明的眼神。
但半晌后对方只是低垂着眼抿起嘴笑了一下，接着走进了套房里。
林惊南关上门，踱着步子走到冰箱边上，拿出杯子掩耳盗铃般接了一杯冰水，顺便问乔杨：“你要吗？”
等了半天没有回应，林惊南拿着水杯疑惑转身，却见乔杨就坐在客厅沙发上，毫不避忌地看着她。
看到她转身，乔杨勾起嘴角笑，“要什么？”
手中水杯浸出丝丝凉意，林惊南手指用了用力，抬起手灌下一大口冰水，凉意深入肺腑，反而让她更加清醒。
“要喝水吗？”林惊南放下杯子，不紧不慢。
乔杨：“我喝里面的瓶装苏打水就好。”
林惊南重新打开冰箱，拿了瓶苏打水给他扔了过去，敷衍的动作中多少带点个人情绪，但乔杨仍旧只是笑着。
笑着笑着，林惊南受不了了，“喂”了一声提醒着对方。
乔杨瞥了一眼她，止住满脸笑意，“抱歉。”
林惊南小小地给了乔杨一个白眼，大步流星地准备走回房间。
幸而双方都明白底线，且只是门口那对视的一眼，乔杨就看出来了她的虚张声势。
被笑两下，也不算亏。谁让是她自己招惹的呢。
林惊南走到自己房间门口，伸手刚握住门把手，乔杨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明天，你走吗？”
林惊南缓缓回头。
“走的话，我刚刚看过，只有下午的航班。”乔杨补充着。
林惊南没有过多考虑，“要走的。我现在就定机票。”
乔杨点头，“我明天一早的戏，可能送不了你。”
“没事，”林惊南语气中透着感激，“今天已经很感谢你了，明天我自己去就行。”
接下来，就是静默的对视。
客厅只开了一盏昏黄的灯，乔杨坐在光下，林惊南站在阴影里，分处不同环境里的两人久久对视，像在做一场漫长的告别。
“那，再见了，林老板。”
“嗯，再见。”
再见了，她短暂旅途中的一场虚妄。
当夜又下起大雨，关了灯的房间不时被雷光照得一地苍白，林惊南起身拉紧窗帘，回到床上将柔软的薄被拢到鼻前，闭上眼终于陷入沉睡。
短短几日，西城这座滨海城市在林惊南的印象里，突然间变得具体起来。
她还记得第一次在飞机上俯瞰整个西城时那种陌生的感觉，而现在飞机逐渐飞上云端，晴朗的日头下，林惊南也能亲切地对西城说上一句来日再见。
一日恍恍惚惚流走，林惊南早已抵达京海市，放下行李后去到店里忙忙碌碌，而还在西城的乔杨踩着夜色才回到酒店。
因担心下雨，晁明拎了两把伞，回来后直接放到玄关处，等换上拖鞋走进客厅，却发现乔杨背对着他，立在客厅中间不知道在做什么。
“乔哥，你看什么呢？”
晁明快要走近，乔杨不动声色将手中信封藏在了身后。
“你不是说饿了。”
晁明那个单线程的脑子，一下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哦对，我去找找有什么吃的没，乔哥你吃吗？”
乔杨：“不用。”
说完转身走近自己房间，关上房门。
掂了掂手中颇有厚度的牛皮纸信封，乔杨心里大概有了数。
他随手将信封丢到书桌上，露出一沓红色的边角。
林惊南，最后还是跟他划分清楚了。
房费，餐费，一个信封绰绰有余，她再也没欠他什么。
自己费的那些心思，一瞬间什么都没剩下，乔杨眯起眼睛看着那沓红色，习惯性地拿出烟点上，抽了两口之后又直接掐灭扔在了烟灰缸里。
而同一时间，林惊南回到自己的生活正轨，大晚上还在和装修队沟通问题。
自己还是太过大意，以为开了两家店，对装修的事情轻车熟路，又找了熟悉的装修队自己就能当甩手掌柜，实际上这才几天没盯着，到处都是不满意的地方。
跟工头简单沟通了一下需要重装的地方，又约好明天现场商量，林惊南这才稍微闲下来。
她给自己泡了杯柠檬水，窝在柔软的沙发上，拿着手机随意翻看着。
微博九九九加的红点太过扎眼，林惊南不得不点开把红点消灭，设置了不提示消息，接着点开了微信朋友圈。
才翻了两三条，就看到了乔杨才发的朋友圈，说芒果好吃，配图是一张金黄色的芒果的照片。
林惊南不由浅笑起来，她知道那是之前自己在路边买的，昨天打开冰箱倒水喝时它就躺在正中间，而自己那一袋没吃完的芒果，也在退房的时候送给前台那位熟识的小姐姐。
今天下午她离开景庭时，又遇见她正当班，礼貌性地打了招呼，小姐姐还对她在酒店被骚扰的事情表示了抱歉。
“希望没有影响你旅行的心情。”
林惊南摆摆手：“没有，我都快不记得那件事了。”
小姐姐：“幸好当时您朋友及时通知了我们，否则要是给您带来什么困扰就不好了。”
林惊南一愣，“我朋友？”她完全不知道还有这事。
“是的。”小姐姐如实说到：“他说您是他的朋友，您不知道这件事吗？”
林惊南摇摇头，“他长什么样子？”
若是她猜想的某人，那形容起来应该很简单。
“是位先生。”
难道……真的是他？
“有些微胖。”
林惊南：……
微胖。
林惊南左思右想，难道是晁明？
在整个西城，除开他没别人。
所以她要不要把这件事归功到乔杨头上呢，毕竟晁明是他的助理。
林惊南对着芒果照片看了一会儿，最终给乔杨点了个赞。
离开西城后，两人隔着老远的距离，倒不像之前近在眼前时那么的顾忌一些事情。
后来，林惊南每天都能在朋友圈看见乔杨的动态。
有时是风景，有时是美食，有时还有一些角度奇怪的自拍……
林惊南照例看见了就点赞，但是从不评论什么。
而因发朋友圈过于频繁，乔杨甚至被晁明当面吐槽。
“乔哥，你最近朋友圈是有什么打卡得现金的任务吗？。
乔杨睨了晁明一眼，后者乖乖地闭上了嘴，只默默地也发了条朋友圈还屏蔽了乔杨。
“有人说吃不惯芒果，后来坐在车上远远看见了都要让我去买。”
“还有人说发朋友圈幼稚，后来天天发得跟上班打卡似的。”
“更有人说抽烟可以缓解压力，后来连烟盒子都丢了，腰不疼腿不酸，一口气能上八楼！”
“这叫什么？这叫改邪归正！”
当然，这些林惊南都不知道。
经过一周的努力，她的新店铺装修步入正轨，接下来就是逐步筹备开业宣传的事情。
新餐厅选址不错，人流量巨大，她得好好想想怎么打开知名度才不辜负自己一番努力。
忽然，一通电话打进来，屏幕上显示是京海市区号的座机。
林惊南疑惑地按下接听，居然是她大学母校的导员打来的电话。
原来马上京海大校庆，想组织一批校友会，做个报告吃吃饭之类的。
林惊南其实并不爱这种场合，也知道这种事情多少有点目的性，但碍于毕竟是自己的母校，自己和大学导员关系也很不错，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校友会定在周末下午，学校没给学生排这个时候的课，教学楼空空荡荡，走在楼道都能听见自己脚步的回声。
报告地点定在三楼一处阶梯教室，林惊南到的时候还只有几个不认识的中年人在互相寒暄。
她只是礼节性的点了点头，没有加入他们的对话，自己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离报告开始还有一段时间，陆续来了不少人，林惊南等得无聊，也想拿出手机玩游戏，但听着周围一群中年人士颇为正经的言谈，林惊南就没好意思显得自己太过不正经。
无人相谈又无事可做，林惊南只能看向窗外的风景。
京海大是个不错的大学，历史底蕴深厚，风景也是自成一派，之前读书时室友们就喜欢拍一些校园写真。
林惊南眺望了一下远处，慢慢将视角移回，这一眼，却看见楼下有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站在蓝楹树花下，穿着干净整洁的白色衬衣，未经打理的短发显出十足的少年气，静静听着身前的女孩子讲话。
女孩子看上去很温柔娴静，穿着修身的白色长裙，被满地的蓝楹花衬得清新又忧郁。
林惊南听不清女孩说了什么，只看见女孩后来有些害羞地将手中的一封信递到男生眼前。
男生没有立刻收下，女孩子瞬间慌乱起来，最后倏然收回手中信封，泫然欲泣埋着头就要跑走。
这时男生却一把拉住女生纤细的手腕，嘴唇轻启，接着就在女孩满脸惊讶中将女孩高高抱起。
漫天的蓝楹花随风飘落，洒在两人的头发上、肩膀上……美好的一幕在此刻定格，任人看了都说一声郎才女貌。
只是这个郎，不是别人，正是乔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