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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一见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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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灵,”程子芩轻声唤道,“你说日子要是每天都能如此,平平淡淡的,忙忙碌碌的,也挺好的,对吗?”

    “嗯,是吧。”金灵回应道。

    二人走在从尚食内院回三清殿的路上,远远眺望见东北方向不远处靠近山水池的高阁。“那里就是传说中的凌烟阁了吧。”程子芩心想。只不过此时的凌烟阁还只是一个未经绘制名臣功将图文的普通观景楼阁。世人皆能透过李世民的视角看到这凌烟阁二十四功臣的丰功伟绩,可这二十四位功臣之中,又有多少是参与谋害李建成及其子嗣的凶手呢?汝之蜜糖,彼之砒霜。世事皆是如此,角度不同,立场不同罢了。程子芩抬起头看见空中隐约可见的半轮弧月,天色尚未变暗。人们之所以在白天大都看不见月亮,并不是因为月亮在白天时不存在于天上,只不过是因为满天的太阳光太耀眼了,从而遮掩住了月亮的形象。程子芩一边漫无边际地冥想着,一边无意识地哼唱起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好词!”几拍鼓掌声响起,一位衣着简适的花季淑女出现在程子芩眼前。她徐徐走近,满眼都是欣赏。“女冠好文采!”她赞叹道。

    哟,一不小心又抢了苏东坡的先,这是继“东坡肉”之后第二字侵害他的著作专利权了。抱歉抱歉。程子芩在心里不断地道着歉,仔细打量着这位不太寻常的淑女。从衣着上来看,和宫里的其他女子比起来,她穿得着实太过简单,能给出的信息确实不多,一时间真不好分清楚是公主还是嫔妃。

    “不敢当。敢为贵人是?”程子芩不卑不亢道。

    淑女轻轻掩口一笑,自报家门:“妾乃观云殿处薛婕妤。”

    “大才子薛道衡之女、千古第一女帝师、河东郡夫人?”程子芩两眼放光,心里的声音差点传出来。

    “才女面前,不敢造次。小医十常斋程子芩,跟从师父孙真人学医,乃俗家弟子,尚未着冠。”程子芩恭恭敬敬地拱手躬身行礼,解释清楚自己目前只是一个道家俗门弟子,尚未行出家着冠之礼。比起天生天养的美女,程子芩更加钦佩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才女,尤其是在这男尊女卑的朝代,受限于治学的种种限制,能在这种苛刻贫瘠的条件下成长为满腹珠玑的女学士,这是极其少见、难能可贵的。

    薛婕妤愣了一下,转而笑道:“原来只知程道医医术精湛、擅作饮食,没想到文学亦如此精妙。倒真是令妾出乎意料了。”

    程子芩拱手笑言:“子芩入宫不久时便有幸耳闻婕妤的一曲《昔昔言》,一曲闻罢,久久夜不能寐。今日一见婕妤,亦是令子芩出乎意料呢。”

    薛婕妤是第一个令程子芩以名字自称的人。程子芩说得十分真挚,这可不是一般的商业互吹,而是实打实的惺惺相惜。两人相视一笑,彼此的眼中都充满了一见如故的意思。

    “妾也正要回观云殿。不如同行?”薛婕妤发来好友邀请,程子芩立马点击通过认证。

    两人一路同行,不知不觉就绕到了离两人住处都更远的千步廊下。她们从诗词歌赋谈到四书五经,又从孔孟之道聊到佛学道经,彼此都没想到对方的学识竟涉猎如此之广,交谈中惊喜一层接着一层,不知不觉中天色就暗了下来,直到月上柳梢头,两人才肯停下来依依惜别。

    “今日天色已晚,改日定要再相邀一叙。”薛婕妤说道。

    “一定。”程子芩拱手告别,带着已经呵欠连天的金灵愉快地折返往三清殿的方向赶路。

    “子芩道医,”金灵的语气有些吃醋般酸酸的,“自你入宫后就没见你像今日这般快活过。这位薛婕妤当真有这么不寻常吗?”

    “是啊。”程子芩毫不掩饰地说:“人生在世,有人倾盖如故,有人白首如新。能否遇见,几时遇见,皆在缘分。金银易得,佳友难觅,所以遇见了就要学会珍惜。”

    “哦。”金灵努了努嘴。

    程子芩发现她这份怪异的表情,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笑道:“我也会珍惜你啊,我的小金灵。”

    “嗯,我也珍惜子芩道医。”金灵满意地一笑,跟近程子芩的脚步畅快往回走去。

    太极宫后宫甘露殿,唐皇李渊坐在案前批阅着奏章,脸上乌云密布。随着他眉间的怒气逐渐聚集,手腕上的笔力也逐渐越来越重,躁郁逐渐累积,直到他再也忍无可忍地把奏章一把丢在地上。内侍监见此一幕,赶紧上前拾起奏章,躬身小心翼翼地送回皇帝案边,他抬眼偷瞄见了正在震怒中的龙颜,看样子又到了他不能继续偷懒的时候了,内侍监悄悄地叹了口气,适时地给李渊递上了吐槽的阶梯。

    “陛下勿要动怒,万望保重龙体。”内侍监说着把案几上的奏章顺便都理整齐。

    “哼!”李渊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他是真的要被这些奏章气死了。“裴静,你说,朕才刚当了几天的天子,这群大臣们就这么坐不住了?他们这是想逼朕的儿子们谋反吗?”

    内侍监裴静静静地待在一旁不说话,这个时候当个沉默的垃圾桶比会说话的教书先生有用。

    “你看看,这些奏章,”李渊把裴静刚整理好的奏章又弄了稀乱,“不是逼朕废太子立秦王,就是逼朕贬秦王保太子。这天下一统才过了几年?他们就是这么的唯恐天下不乱吗?朕还在这儿呢,他们就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唆使朕的儿子们自相残杀。如果朕要是不答应他们,他们是不是还要杀了朕好改朝换代啊?”

    “陛下息怒。”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听到一模一样的话了,裴静连安慰人的话术都懒得再变一变了。自从三年前天下一统后,大唐就没什么仗好给唐皇的儿子们去打了。一无外忧,就有内患。没有了打仗去消耗他们的精力,他们正好把全部的精力都花在了窝里斗上。皇权之争,皇子相残,这在历朝历代都不算什么新鲜事儿。就算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又如何?不说远的,就说这前朝,隋炀帝杨广还不是亲手干掉了他的兄长杨勇才谋夺了皇帝之位。欲戴其冠,必承其重的道理,莫非唐皇李渊起势前就没有想过吗?裴静实在是懒得再去想新鲜的说辞去安慰这位絮絮叨叨的老皇帝。他从李渊还在晋阳行宫时就跟在他的身边了,等到京师从大兴更名长安时,他就开始听他不断地絮叨自己当年从起势开始之后的丰功伟绩。再到天下统一,大唐稳定,又开始听他不断地絮叨太子和秦王相争的事。不论是哪一件事,都是絮絮叨叨、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只有当他去后宫找他的嫔妃们的时候,他的耳根子才能清净一点。虽然他李渊还是个“精力旺盛”的“花甲壮年”,但他裴静已经是个“行将就木”的“花甲老头”了。他实在是没有精力再天天陪着他去勾心斗角、经营算计,就算是还没到要浑浑噩噩、混吃等死的程度,他也只想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能混到顺利退休,别暴毙在岗位上就行了。所以,这句“陛下息怒”就成了他最常说的话语。

    “唉……”李渊长叹一口气,似乎他也感觉到了裴静的敷衍。可是在这深宫之中,除了裴静,他又可以将这一肚子话诉与谁人听呢?为了防止秦王和齐王觊觎皇位,他已经将他们从太极宫里给轰出去别立他府了。可也不能让太子一方独大,不然太子哪天要是叛乱的话,此刻坐在这皇宫里的他可就危险了。他既是一个帝王,又是一个父亲,既要保全自己,又想保全每一个儿子。这天底下就没有比这更艰难的角色,每每想到自己所要面对的难题,他就直想去后宫嫔妃们那里静静。可令他郁闷的是,最近连后宫都不能消停了,一边是支持太子的尹德妃,一边是拥护秦王的万贵妃,两大妃子争来斗去的,带得低下的一群妃嫔们也个个不让人省心。幸好他还有个最会察言观色、顺毛摸人的小可人张婕妤,不然他可是前朝后宫一个能睡得着觉的地方都没有了。

    “裴静,摆驾临湖殿。”李渊吩咐道。

    “这……”裴静面露难色,回禀道:“今日张婕妤特别交待,她正在为陛下彻夜研制新的糕点,预计明日便可面呈陛下,所以今晚就不能侍奉了。”

    “哦?什么糕点?”李渊问道,心想果然还是自己的心头好张婕妤最深得帝心。

    裴静如实答到:“据说是受尚食局程食医的指点,为了菊花茶而新制的鲜花饼。”

    “唔,甚好。”李渊的烦闷果然因张婕妤而解了一半,另一半看来也找到另一个能解的人了。他对裴静说:“宣尚食局程食医来甘露殿觐见。”

    “诺。”裴静缓缓答道,心中也是一喜,顶替他磨耳朵的人就要来了。

    “搞定!”前脚程子芩端着自己新试制的食物正在欢喜,后脚甘露殿前来传召的内谒者就带着诏令赶到尚食局。“这圣人不会是去年年三十儿有洗过波棱盖儿吧?要不怎么这么会‘赶嘴’,好吃的刚一做好,诏令就来了。就算这个年代有监控,也不会这么快。”程子芩一边默默地在心里吐槽着,一边用食盒装上新出炉的美食,跟着传召的内谒者前去甘露殿觐见唐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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