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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有酒当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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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噩梦中醒来后,萧轲再也无法入睡了,看了下天色,将近黎明,他起床稍微洗漱便出了客栈。兜兜转转中,来到了覃家的大门外。想要打探书生的消息,覃家必然是要去看一下的,即便知道此行希望渺茫。但在他和韦天明的商量与沟通中,均觉得不便表明身份去拜访。然而覃家并非普通人家,想要偷偷混进去,也不是容易的事,更不用说到里面打探一个十年前就已经下落不明的人。

    萧轲也想过私下求见那个阿岚,可想到两人交情不算很厚,而且十年不见,她还认不认自己这个“小朋友”也不得知,于是他放弃了这一途径。

    在覃家外面的大街转了一圈,萧轲在覃家侧门外的一个早点档口坐了下来,好在此时街上的行人也逐渐多了起来,所以他的“踩点”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现在覃家外围的情况,他基本已经摸清。

    就在他一边嚼着油条,一边思考着如何进覃家时。一群人吵吵嚷嚷地来到那个侧门外,似乎在等待什么。

    萧轲喝了口豆浆,清了清嗓子,向档铺的老板问道:“大叔,请问那边是干嘛的,怎么这么多人?”

    那老板向覃家那边的人群看了一眼,笑道:“招工呗,覃家今日招家丁,每个月三钱呢,还包吃住,要不是年纪大了,我都想去了。”

    萧轲听闻,眼前一亮,继续问道:“那他们招人有甚要求?”

    “听说年龄是要十六到三十的,当然还得身强力壮的。唲,小哥你要是缺工作,不妨去试试。”

    萧轲会心一笑,道:“哎呀,可是我不够大只啊,而且我也不会什么手艺,不知他们要不要。”

    那老板哈哈笑道:“也不一定都要能搬会抬的,像你这样眉清目秀的,可以做其他的嘛。”

    萧轲和老板又逗趣了几句,付了两个铜板,也加入到人群中。

    不一会儿,一位中年管事带着几个高大威猛的家丁慢悠悠地出来了,唠叨了几十句后,才把众人领进院中。

    “姓名?”一个负责登记的老者问道。

    萧轲略一沉吟,微笑答道:“武金。”之所以取这个假名,是因为他想到了当年带他进城的那位大叔,虽然他不知道那人已死。

    “咦,你这口音,外地来的吧?多大了,会认字吗?”

    萧轲看了眼老者登记用的账册,“回先生,我刚满十六,乡下来的,但也会写一两个字。”

    老者点了点头,“嗯,看你这身形,还算结实。把这木头扛起来,跑五圈,没问题了,就去那边报到。跑不下,到门口那领碗汤水,就可以回去了。下一个!”

    萧轲二话不说,扛起那个状如腰粗、长约三尺的木桩便在院内跑了起来。以他现在的内力和武功,就是单手托着这木桩跑上百圈,也不是什么难事。但他要隐藏武功的同时,又要装作勉强扛下来,就要费点心思了。

    就在他跑到第四圈时,忽然感到身后有个目光盯着自己,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灰色衣衫的同龄人笑嘻嘻地看着自己。他假装深喘了两口气后,也报以微笑。

    接下来的几关,是言行举止和品行的测试,全程下来,也花了将近一个时辰。签字画押后,一行十余人又被拉到另一个院子,接着换了个管事训话,然后被告知,可以先行回去,明日午时再来报到。

    出了覃家,萧轲便往城外走去。没走几步,方才跟自己打招呼的那人追了上来,笑嘻嘻地道:“兄台,有没有兴趣喝一壶?”

    萧轲侧头看了他几眼,微笑道:“貌似我们还不算认识吧。”

    那人道:“嘿,一回生,两回熟嘛。我叫秦宏辉,你是叫武金对吧?”然后,他左右看了下,忽然压低了声音,“这,不是你的真名吧?”

    萧轲没有回答他,反而似笑非笑地问道:“姓覃?宏字辈?你和覃家什么关系?同族中人?那你为何要应聘这下人?”这时,他脑中闪过一个名字——覃宏武,那个自己第一次打架的对象。

    秦宏辉哈哈笑了起来,连连摆手道:“此秦非彼覃。行行行,我也不问你姓甚名谁、何方人士了。既然有缘相识,那就是朋友了。走,去喝一杯!说不定,我们和互相帮衬(声音抖动了一下)哦。”

    萧轲看着面前这个嬉皮笑脸、抖眉耸肩的家伙,有些不明就里。自觉自己没有出格的地方,也没有引人注意的点,不明白他为何要跟自己套近乎,如果说有阴谋,看起来也不像,而且自己也没什么值得图谋的地方。他其实没什么朋友,在家庭还没变故之前,还有唐海林他们,之后和韦天明居于小岛,和幼时的那些玩伴几乎就没怎么往来了。而唐七和林三虽然时不时会到岛上,可毕竟也差了十多岁,只是偶尔聊聊、喝喝,或者过过招。所以,正值青春的他,内心深处还是渴望友情的。虽说江湖险恶,他也不是交浅言深的人,但看到秦宏辉那张嬉笑中带着几丝真诚的脸,他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

    秦宏辉见状,哈哈一笑,抬起手搂住萧轲的肩膀,“这就对了,我带你喝酒吃肉去。”说完,拖着萧轲便要步入另一条街。

    萧轲在秦宏辉将要搂自己时,真气暗转,凝神戒备着,见他只是像老友那般搂肩搭背,心中宛然一笑,觉得自己有些过于小心了。但他还是微微一挣,脱离了秦宏辉搭着的右手。

    秦宏辉也不生气,走前一步,摇头晃脑地吟了起来:“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

    萧轲不禁哑然失笑,跟了上去,说道:“看不出,你还挺风雅的。”

    秦宏辉回过头来,神气地道:“那是,好歹也混过几年学堂。”

    萧轲嘿嘿笑道:“那你还去应聘下人……”

    秦宏辉神秘一笑,向萧轲凑近了些,小声道:“你有你的理由,我有我的原因。”

    萧轲随即给他翻了个白眼,“我发现,你这人还挺有意思的。”

    秦宏辉道:“是吧,很多人都这么说。”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不一会儿,便来到一家名叫“烟雨楼”的酒楼。因为未到饭时,酒楼的客人还比较少,两人便挑了个临街的雅间。

    “夜雨倾北、碧云红雨、潇潇暮雨……”秦宏辉拿起菜谱一口气点了七八道菜,又要了两坛女儿红,临了还不忘问萧轲:“够不?你没什么忌口吧。”

    萧轲笑道:“并无禁忌,你的胃口不错啊。”

    秦宏辉挪了挪椅子,说道:“慢慢喝嘛,你今天有没有其他事要办?”

    萧轲抿了口茶道:“晚些要出个城,还要回客栈收拾一下行李,明儿要去覃家不是。”

    秦宏辉假装左右看了眼,故作神秘道:“呐,既然大家都是朋友了,来个开诚布公吧。我进覃家是因为要找个东西,你去覃家干嘛?”

    萧轲含笑看了他一眼,道:“你不是说不问我缘由的么?”

    秦宏辉哈哈笑道:“没有偷窥隐私的意思,纯属聊天。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何会邀你喝酒?”

    萧轲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秦宏辉道:“其实,我们昨晚见过,在夜市上。可能你没注意到我,但我有观察你一阵子。别,别用那个神情看我。哈哈,我也没有龙阳之好。”

    萧轲做了个扔茶杯的动作,笑骂道:“去你的。不过,我自问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秦宏辉忽然收起嬉皮笑脸的表情,认真道:“昨晚在你帮那位商贩捡东西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然后好不巧又在石桥那看到你用步法避开了一位不看路的孕妇。那时候我就知道你身负武功,而且还不赖。然后我便尾随你一段路程,觉得你这人还不错。我交朋友不在乎认识时间的长短,只在乎对方的人品和性情。通过一些细节,我觉得我们有些地方蛮像的,正所谓知己难求,所以当我在覃家再次看到你的时候,就决定要交你这个朋友了。我够直接,够坦白吧?在覃家门口我就想跟你打招呼了,但看你一副苦思凝神的样,不忍打扰。在扛木头时,看到你隐藏武功、假装气喘吁吁的样子,没忍住就笑了。”

    萧轲暗暗吃惊,想不到自己这么容易被人看穿,而且被人观察留意这么久,自己居然也没发现,这刚入江湖,便被上了如此重要的一课,看来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啊。在方才来酒楼的途中,他已经看出秦宏辉的武功不低。所以在转念间,他觉得被秦宏辉这样的高手有心“算”无心,自己的表现还不算太糟糕,看来这江湖果然卧虎藏龙啊…从目前来看,这家伙对自己还算真诚,这朋友似乎也值得交一下……

    他莞尔道:“得亏我身上没有值钱的东西,也不是大姑娘,不然铁定以为你图谋不轨。”

    这时,刚好开始上酒菜了,秦宏辉夹起一块鸡腿送到萧轲面前,笑嘻嘻道:“其实,你长得倒挺像个姑娘的,秀气,哈哈哈……你看,你现在瞪我的表情,更像一个大姑娘,哈哈哈……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来,吃个鸡腿,听说这里的白切鸡不错。”

    萧轲道:“听口音,你也不是广州人,但好像对广州还挺熟的。来这边多久了?”

    秦宏辉吧唧吧唧啃了个鸡肉,囫囵道:“不到一个月,可我已将广州逛了个遍了。你呢?”

    萧轲自己倒了杯酒,浅浅喝了口,说道:“昨天。你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秦宏辉吧唧道:“当你试过在一个漆黑狭小的地方待上好几天,并且吃不上东西,你就知道饥饿是人生多么不幸的事了。所以啊,有得吃就要多吃点,有条件就要吃好点。”

    萧轲正吃着他递过来的鸡腿,听到此话,讶然道:“看不出,你还有这等惨事。”

    秦宏辉自己灌了一口酒,笑道:“皆为过往了,如果你有兴趣,改天你请我喝酒,我倒可以跟你讲讲当年的光辉史。”

    萧轲微笑不语,拿起酒,遥敬了一杯。

    秦宏辉道:“你别看我现在乐呵呵的,那些年可是在‘水深火热’中煎熬过的。不过用我师父的话说‘不经尘世劫,何来菩提觉’,正因为有了那段经历,我才分外珍惜当下的生活。哎呀,我又想起一首诗——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所以,活好当下,比啥都强。”

    萧轲点头赞同道:“人生苦短,有酒当歌。”

    秦宏辉端起酒杯,敬萧轲道:“有酒当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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