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 章缘起缘灭自有定数
夜色渐浓,万物寂静。
满桌的小零嘴一反常态地丝毫未动,憨憨两只毛茸茸的小爪爪抱于胸前,翘着二郎腿斜靠在炕头,整个小脸上布满了严肃的神情。
姜月月大汗淋漓地从逃生空间出来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随手从架子上扯下一条毛巾擦了擦,见小狐狸还保持着罕见的模样,也没贸然开口干扰,只放轻手脚去厨房舀水洗澡去了。
约莫半个小时过后…………
小狐狸并没有像姜月月设想的那样恢复正常,反而比之前还多了几分焦虑,圆溜溜的大眼睛从脖子扫到尾巴,像是没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失落地垂下小脑袋,止不住地唉声叹气。
过了半晌,或许是彻底绝望了,索性直接开始摆烂,纯白色的身体在新换好的床单上发泄般地来回打滚。
姜月月瞅着那皱得快要成团的铺盖,眉头蹙了蹙,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猝不及防对上了憨憨那对湿漉漉又可怜巴巴的眼睛,心忽然就软了下去,快速将自己的湿头发包起来,大步走过去将小狐狸揽在怀里,轻轻摸了摸它的脑袋,柔声问道“怎么了?回来的时候不还挺开心今天吃了很多烧鸡吗?”
憨憨也不说话,将自己的小脑袋埋在她怀里好一会儿后,才闷闷出声“我那会儿是挺开心的,你去空间里去做测试时我也是开心的,可我后来不开心了…………”
“那你不开心总有原因吧。”姜月月顿了几秒,自顾自得猜想起来“是零食不够吃,还是……在其他系统管理员面前丢脸了?”
虽然后面一个原因说的缓慢,且刻意压制住了嗓音,但憨憨听出来她心里就是那么想的,气鼓鼓地昂起脑袋“我才没有丢脸呢!!!没有!!!”
“好好好,你不是。”姜月月这话安慰地极为敷衍。
憨憨也懒得再费口舌解释了,狭长睫毛上的眼皮从那会儿开始就一个劲儿地狂跳,心脏也是,时不时地诡异地抽疼一下,这种突发情况委实有些诡异。
短暂思索几秒,对上自家宿主关切的眼神,憨憨掏出自己的金丝眼镜架在小巧的鼻梁上,满脸肃穆,带着从未有过的神情开口道“我感觉,可能出了什么大事情。”
“你现在感觉好点没?”姜月月倒了杯水递到小狐狸嘴边,慢慢喂它喝了几口才出声询问。
“我没事啦,就是可能今晚得熬夜了。要处理实验数据,还得全面摸排情况。啊~~~~~~~我什么时候才能摆脱卑微的社畜身份,人家明明还只是个四百多岁的宝宝~~~~为什么要我承担这种加班的痛苦?月月~你等会先睡吧,不用等我了,像我这种没人疼,没人爱的小可怜都习惯了。”憨憨耷拉着脑袋,越说越愁苦,要不是孝道压身,真的会恨不得把它那个坑孩子的老父亲拉出来锤一顿。
“行了,消停会儿吧,实验数据我一会儿来处理。”姜月月没好气得戳了戳它的小脑袋“心眼子这么多,你真应该认之檐当宿主。”
不,它可比那只老狐狸差远了,好不?别人刚踏出一步,他可就把剩下九十九步谋划得明明白白的,这心机,这城府,比不得,比不得。心里虽然在吐槽,但面上还是维持着那点压制不住雀跃的矜持“你帮我处理?这…不太好吧。”
“别装了,那些可怜兮兮的话不就是特意说出来让我听的,赶紧把处理要求告诉我,毕竟我已经好久没有体验过悲惨的打工人生活了。”姜月月这话说得极为艰难,仿佛迟一秒,她都会厚颜无耻地反悔不认账。
时间一点点过去,姜月月处理完最后一批数据后,整个人累瘫在炕上大喘气,瞅着还在大屏幕前奋战,困得如熊猫的憨憨,忍不住同情了一秒“看着你,我突然想起刚参加工作那年,被领导们一句句的场面话给糊弄住了,觉得自己就是企业的未来中流砥柱,那家伙给整得热血沸腾的。每天贼有干劲儿地为单位带来经济效益,领导们对我也挺喜欢的。反正就是沉迷大饼无法自拔,以至于每一年的年终总结里,我都会加上一句“虽然我年纪尚轻,但我会快速成长争取早日会单位发光发热。”,最后差点没把自己搞抑郁。现在回头想想,到底还是年少轻狂些了。”
说起这个,憨憨也忍不住有些好奇“其实最开始调查你资料时,我也没太想明白你为啥会辞职。毕竟那份工作在你们地球人眼里,完全称得上很体面了,领导对你也还挺不错的。”
姜月月挣扎着坐起来,冲小狐狸弹了一个响指“我年纪轻轻,一人顶几个人的岗位,有干劲儿,主要工资还低。好用又便宜,你告诉我哪家领导会不喜欢?”
憨憨:额…………是我草率了。
“其实我还有一点不明白,就你那个头顶着卷毛的大学同学,明明都好几年没见了,猛得一碰到,为什么你俩完全半点生疏,愣是兴致勃勃地聊了两个多小时。这要是搁我们天数星,搞不好连招呼都不打,直接漠然走开,毕竟不熟就是不熟,大家随性点彼此不都舒服点吗?”憨憨伸出爪爪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酸的大眼睛,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
姜月月闻言,高深莫测地摇了摇食指“那是你还没体会到吃瓜的精髓。分开那么久当然会有生疏感,可这不耽误我们说话三分钟,就骂了十五个人啊,你要明白那种快乐是吃瓜人不能拒绝的。”
憨憨:打扰了,告辞。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姜月月早就撑不住迷迷糊糊睡着了,自然也没有听到憨憨在排查结束时对着大屏幕上“北川市”位置,发出的那声若有若无的感叹“早该想到的,当真是缘起缘灭自有定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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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川市孟家。
平时入睡极快的姜好好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个小时,愣是没有半点睡意,折腾得姜华华每回刚有些睡意,呼吸趋向于平稳就惊醒。
“好好,你是不是失眠了?”姜华华实在受不住了,后知后觉席卷而来的困觉几乎让她下一秒就能立刻陷入梦境,但还是强撑着精神关切地询问。
姜好好自己也不清楚到底出了问题,明明自己身体疲惫可就是睡不着,无奈地揉了揉脑袋“好像有点,也真是奇了怪了,大姐,你知道的,我从没有认床的习惯,晚上连茶水都没沾一口,再说从前哪回过来不是倒床就睡?”
姜华华干脆也坐了起来,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短暂思索几秒后随口问道“你仔细想想,今天晚上跟咱们之前过来玩时有什么不同?说不定是不小心误食了什么刺激神经的东西。”
“怎么可能?每回过来,舅妈都是准备咱们喜欢吃的那几样,用得都是那个牌子,要真有刺激效果早就发作了,怎么会等到现在。”姜好好不太认同自家大姐的观点,几乎想都没想就开始反驳,可是突然,她心里竟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若是非要说跟以往不同的地方,也不是完全没有,比如她晚上偶然碰到的那个表哥的朋友———君廷。
下一秒,这种念头就被她自己给否决了。不过一个刚认识的陌生人而已,哪里就有他的缘故在里头?再一深想,又不觉有些好笑,自己当真是糊涂了,怎么会有这种可能性。
“大姐,你别硬撑了,赶紧睡吧。”姜好好边说边穿着鞋子往外走“我去外头看看,说不定过会儿就睡得着了。”
“到处黑灯瞎火的,容易磕着碰着,就在院子里转转,别走太远。”
还没跨过门槛,姜好好刚好数到“2” 就听到传来的预料中的叮嘱声,笑着摆了摆手“好,我就在门口坐会儿。”
夏风微凉,月色如水,疏影横斜,满院荷香浮动。
姜好好寻了一处栏杆凭倚,悠闲的目光细细打量着院中的景致,只觉古意盎然,处处构思巧妙,越发佩服那位巧夺天工的大师了。
穿堂而过的微风轻轻撩起她的额头的碎发,眼神不经意间瞥向头顶那轮玉盘,当真是如水般温柔,美得让人心醉,不觉喃喃道“这月色当真是世间的绝色。”
恍惚间她仿佛懂了那个男人为何要池边静坐了。
或许是月光当真有让人沉静的力量,姜好好没坐多大一会儿就有了困意。
放下纱帐,不过些许时候,整个人完全陷入深度睡眠…………………
恍恍惚惚间,再次睁开双眼的姜好好只看到眼前尽是白茫茫的一片,遍地迷雾,不知身处何处,更不知今夕何夕。
试探行地往前走了几步,忽而看到几个模糊的背影,她欣喜若狂得往前跑去,只是那些人影就像有了灵性一般也随之往前移动了相应的距离。
还不等她再做出什么举动,就听到前方的人影传来的说话声………………
穿着大红色呢子外套的女人激动地抓住跪在地上地男人双肩不停摇晃,声音中满是不相信“他呢?他呢?你说话啊!为什么他没回来?他答应过我一定会平平安安回来的。”
虽然看不清具体相貌,但姜好好听着那嗓音,却觉得很熟悉,那女孩子应当是自己认识的人,这样一想心里不觉有些难过。
男人仿佛失去了灵魂的躯壳,任对方拉扯,双腿跪地,拼命地扇自己耳光,声音里满是后悔和苍老“对不起,真的对不起。现场突然塌方,君廷当时在墓穴最深处来不及撤离……”后面的话,他看着眼前一身红衣的女人实在说不出口。
君廷………姜好好晃如雷电劈身,身影踉跄几步,想到那个月下执书的人,有些不敢置信“怎么会是他?”
“为什么会塌方?为什么你们进去之前没有确认安全问题?你们怎么可以让他一个人留在那?你当初答应过我会完完整整将他还给我的。你是他最好的朋友,如果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他怎么会走这一趟?明明我们都要结婚了,明明他都答应过回来这天我们就去领证的。”女人整个人绝望地倒在地上,声嘶力竭地诉说着满心的绝望和悲伤,良久之后拼尽所有力气,歪歪斜斜地站起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不相信你的话,你肯定是在骗我,对,你肯定是在骗我,君廷以前就说过,你这人最喜欢开玩笑了还喜欢整人。他答应我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的,你知道他那个人多诚实的,许下的承诺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会做到。跟他在一起之前,我不相信永远跳动的爱情,更不相信一辈子忠诚的婚姻。可他那个傻子愣是用自己的行动告诉我,他是那个例外,唯一属于我的例外。如今我付出了自己全部的勇气和真心,我满心满眼的人生死不明,没有亲眼见到尸体,我是绝对不会相信你们的话的。”女人瘦削的身影无一处不是悲伤,难过,紧握的拳头昭示着最后那一点倔强,说着就要往外走。
还没走出多远就被原先跪在地上的人劝阻住,那声线有些沙哑,也有些决绝“君廷的事情,我难辞其咎,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推卸责任,就算现在以命抵命,我也没有一丝怨言。相比于现在行尸走肉的活着,我宁愿陪他在那里一起待着,更愿意代替他去死。如果那处墓穴已经坍塌,再想进去肯定比原先要困难得多,你毕竟不是专业的。如果……你还愿意相信我一次,就算拼了命我也会把他给你带出来。”
穿着鲜红色衣服的女人只怔怔地看着对方,到底什么都没说。
“你好好保重自己,我知道如今这话我是最没资格说的。但他以前曾跟我说过,你受过很多苦,吃过很多亏,他想把全世界的好都给你,他……看不得你过的不好。”那男人抹了抹眼泪,说完就转身离去了。
只留下那女人在原地号啕大哭,双手撕碎了那件火红色的衣裳“骗子,大骗子,没有你,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过得好了…………”
明明只是旁观者,姜好好却自己在这一刻应当是感同身受了,心脏仿若被刀割成一片片,抽疼得厉害,难过到无泪可流,铺天盖地的绝望迎面而来,压得她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