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月圆惊梦(二)
丝丝苦涩缠绕心头,姜月月心疼地看着伏在桌上专心抄写的男人,抹了抹汹涌叫嚣的泪水,喃喃道“我就这么好吗?好到你宁愿一个人没有希望的守着,也不愿意给别人一点机会?”
泰泰举起自己的爪爪轻轻拍了拍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发出一点哭腔的姜月月,商量性地问道“你要不劝劝?”
“劝不动的。”姜月月含泪摇了摇头,对上泰泰有些不解地眼神,轻柔地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哽咽着开口解释“二十岁的之檐就已经心智坚定,思想成熟,更遑论四十岁的他?”
泰泰歪着自己的小脑袋,一琢磨也的确是那么回事儿,看着姜月月那伤情的模样,到底有些于心不忍“你也别太难过,他先前交情颇深的一位大师圆寂之前曾赠予过一块玉佩,听说缘分修满之时能助他得偿所愿。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也不太算是完全毫无希望的等待。”
说起玉佩,姜月月猛然想起自己曾经见过的那块,心脏“砰砰砰”地加速跳动“是……………墨绿色的吗?”
“咦~~你咋知道?”泰泰闻言是真的有些吃惊了,一扫先前的慵懒,立起身子端端正正地坐在小姑娘的膝盖上,与她两两对视,明显感觉到了一种不信任“你别用那种怀疑的眼神看我,我也是有些见识的好不?那料子极为通透且至少上百年,最为难得是通了灵性。你这种外行人可不知道多稀有,能不能遇上全看个人机缘。”
姜月月眸光动了动,倾身在小狐狸耳边低语了几句,等对方傲娇地点了点头,才从空间里掏出自己的翡翠镯子递到它跟前。
只用一眼,泰泰就直接当场愣住了,小小的狐狸爪爪紧紧捏住镯子,良久之后才回过神来,声音都变得有些颤抖“这…………也真是……巧了……”
姜月月看到它的反应,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没想到她的镯子和顾之檐的玉佩真的出于同一块料子!!!
“你的镯子虽已有灵性,却好像沾过血,若没有阳气重的人在身边镇着,容易招惹一些脏东西,我建议你回去后尽快将它重新放置在佛前供奉一段时间。”泰泰像个老学究般拿着镯子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诚挚开口道。
“多谢,我记下了。”姜月月猛然想起那夜冷不防的拍向自己后背的手,胆寒不已。
泰泰似乎有些困倦,端坐着始终有些不太舒服,很快又重新窝在小姑娘怀里趴着了,摇了摇自己蓬松的大尾巴阖上眼睛感叹道“果真是有缘啊!”
姜月月有些不解:“怎么说?”
泰泰打了打哈欠:“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反正那料子肯定深受福泽保佑就是了,你要是真想了解,回头有时间找个得道高僧,应该能查……出……来……”
说着说着,小狐狸的声音越来越弱,到最后直接打起了一连串呼噜。姜月月轻叹了口气,思绪翻飞,太多太多的疑问一时在脑海中倒腾,搅得心头乱糟糟的。
这里的姜月月是大二,也就是19岁看的小说,可她自己无比确认自己是在24岁时,被前同事推荐才看的。
这里的顾之檐是在青年时期得到的玉佩,可是她认识的老狐狸肯定是早于这个年纪得到的。
镯子和玉佩竟然出于同一块料子。
原书世界的无端崩塌再重组。
……………………
真的有这么巧合吗?
所有的疑惑就像纠缠在一起打结的毛线,剪不断,理还乱。
“要出去走走吗?”中年顾之檐不知道什么时候穿着毛绒拖鞋走到她跟前,长腿一屈整个人蹲在她跟前,微微勾起唇角轻声问道。
姜月月抬了抬眸,长长的睫毛如同蝴蝶的翅膀般扇了扇,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应下“好。”
或许无论在任何时候,只要面前的那个人是顾之檐,她都能天然生出一种信任感和依赖感,甚至是无法开口拒绝。
就在姜月月深呼吸几口气准备推门而出时,中年顾之檐一把强势按住大门,贴心地递给她一件西服外套,对上小姑娘清明澄澈的目光,蹩脚地补充道“新的,我没穿过。外头风大,不穿会受凉。”
姜月月自然的接过外套,毫不扭捏地穿在了身上,眉眼弯弯地开口道“谢谢。”
她其实能感觉中年顾之檐在她面前的拘谨克制,无限欢喜之余夹杂着小心翼翼,不像那只20岁的老狐狸,偏执霸道,自信满满。
至于她自己呢,心头也有些复杂。眼前的男人是她的顾之檐,却又不是她熟悉的顾之檐,准确来说是另一个姜月月的顾之檐。可是对着同一张面孔,同样汹涌澎湃的爱意,她自己不可能毫无感觉。
临近初秋,夜风微凉,暖黄色的灯光洒满整个庭院。
姜月月披上外套后整个身子都暖和了过来,看着眼前精心打造的庭院,吸了吸鼻子闷闷开口道“你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中年顾之檐似乎并不意外小姑娘有此一问,推了推有些滑落的金丝眼镜,怔怔看着姜月月笃定道“值得的。”
只那轻飘飘的三个字,让姜月月一直积攒情绪的情绪彻底崩溃“可是………可是,姜月月……一点都不………优秀,她有很多……很多的缺点,你……了解……以后会……后悔的。”
中年顾之檐想了想还是收回准备轻拍的手,转为绅士地递给她一块手帕,轻哄道“我不会后悔,或者说哪一个顾之檐都不会。姜月月可以什么都不做,也不需要做到完美,她只用出现在顾之檐的生命里就足够了。”
“你…………你是不是……早认出我了?”姜月月抹着眼泪,含糊不清地问道。
顾之檐点了点头“嗯,虽然长得不一样,但还是猜到了。”
姜月月是清楚的,自己本来的面貌与现在的至多有三分像,不免有些好奇“为什么?”
凉风吹起散碎的头发,中年顾之檐难得沉默了几秒,眼神从姜月月身上挪开看向渺茫的星空,如寒泉般清冽的嗓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落寞“人的骨相会变,但眼神不会变,微动作不会变。月月,你大概不知道我从20岁开始每夜入睡都会去往你身边,今年我四十岁。虽然于你只二载而已,但于我却是二十年,你的一切几乎已经刻入我的骨血,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呢?”
姜月月实在难掩惊讶“怎么会………”
“那个“我”………对你好吗?”顾之檐的情绪难以辩明,但真切的关心却是做不得假的。
提起那只老狐狸,姜月月的眼神明显亮了几分,嘴角弧度不自觉上扬,语气颇为松快“嗯,他对我很好。虽然有很多时候像只老狐狸,腹黑霸道偏执,但我知道他爱我超过爱他自己。”
“真好。”中年顾之檐看着沉浸在幸福回忆中的小姑娘,眼神里闪过一丝精光,幽幽开口道“二十岁及冠时,家里曾提前给过我部分财产,涉及到多处房产,玉石金器…………既然你们已经在一起了,回去后就去找他将这些东西捏在自己手里。做科研有津贴,他花不了什么钱。就是哪天缺钱了,那也不也得看你心情吗?”
“真的吗?你这么有钱吗?”姜月月听完两眼直放光,知识道自己的失态后又连忙收敛起来,矜持起来“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
中年顾之檐冷哼一声,淡淡回答道“谈了对象,要什么私房钱?那些东西原本都是你的,早给晚给不都是给。他要是敢不给,那说明他心思不纯,你就和苏恋恋天天罚林深跪搓衣板一样,该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
“我恋姐果真不是一般人,林深这只小土狗果然是个妻管严。”姜月月听完后垂下脑袋小声吐槽起来,突然想起那个困惑不已的问题,犹豫再三后还是开了口“孤寂无望的等待,你是怎么……坚持得下来呢?”
暖暖的灯光打在小姑娘的头顶,她整个人沐浴在光里,宛如一束光照亮了他原本一成不变,寡淡无味的生活,骨节分明的双手到底还是揉了揉姜月月毛茸茸的脑袋“别哭,我最见不得你哭了。傻姑娘,不苦的,真的不苦的,时间一晃就过了。”
如果她没有穿书呢?如果她没有来这呢?顾之檐的爱如何得知?他一个人独守着荒芜的岁月默默爱着什么都不知道的她,孤独地成全着与他无关的平安喜乐,她如何舍得,又如何心安?
姜月月瘪着嘴拼命的压制泫然欲泣的泪水,望着那双沉静深邃的眼睛,死死拽着中年顾之檐的衣角“你骗人,怎么可能不苦呢?再没有比这更苦的了。你这样,我难受,顾之檐,我难受………”
中年顾之檐红着眼眶,几度哽咽,平息以后终是拍了拍抽泣小姑娘的背轻声安抚道“傻丫头,我不骗你。大师圆寂之前曾有赠言,我若有朝一日造福万民,修够缘分,便能得偿所愿。而你的到来,无疑告诉我一切皆有可能。于我而言,求得从来都是来世。”
“顾之檐,谢谢你………”
谢谢你孤注一掷的坚定爱我,排除千难万险朝我奔赴……………
“能见到你,我很开心。”顾之檐看着姜月月开始变得有些透明的身体,意识到她即将消失的事实,眼底再也掩饰不住汹涌的不舍和忧伤,颤抖着开口“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好。”姜月月像以往做过的千百次那般熊扑进顾之檐怀里,紧紧搂抱住他的腰腹,埋在他的胸膛蹭了蹭,在身体快彻底消失之际,踮起脚尖在他耳侧开口道“姜月月无论什么时候遇到顾之檐,都注定会为他动心。”
中年顾之檐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怀里的小姑娘就彻底消失不见了,空落落的,仿佛她从未来过,一切都只是场梦而已,微风拂过甚至还有些凉意,弯下腰拾掇起地上带有余温的外套摩擦几下,摇了摇头喃喃道“真是有些羡慕那个我啊。”
姜月月离开后并未清醒过来,而是继续陷入深度睡眠,毫无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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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姚思博显然有些不太好,整个人似乎完全陷入了梦魇之中,无法逃离脱身。
朦朦胧胧之中,他似乎回到了阔别几年的老宅,心情还有些愉悦想着得先去看看老爷子,刚推开大门就瞅见管家张叔,连忙走过去揽住对方的肩膀嬉皮笑脸道“张叔,有没有想我啊?”
张叔有些怪异地看着笑盈盈的姚思博,淡淡地点了点头。
姚思博有些受不住张叔的冷淡,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皱着眉谴责道“张叔,你这是怎么回事?我这么久才回家一趟,你竟然都不问问我过得好不好!”
“思博,今儿早上我才看着你出门的。”张叔满眼忧虑地眼前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张叔,你说什么呢?我明明好几年没回家了,好不好?你瞅瞅你那白头发,等会我去街上整点营养品回来,你好好补补,在家都不会保养自己。”姚思博凑近张叔,指着他的白发唠叨几句后,想起最关键的事“张叔,我爷爷呢?在二楼书房吗?”
张叔急促开口道“思博,你说什么呢?首长……过世好几年了。”
姚思博只觉得身子一软,慌忙之中抓住一旁的沙发才堪堪稳住“怎么可能呢?爷爷前几天才给我写信来啊,还说自己一顿能吃好几碗饭呢……………”
说完整个人便不管不顾地要朝二楼跑去,怎么可能呢?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事情呢?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一点消息都没透露出来呢?
假的,假的,绝对是假的。
张叔眼看着情形有些不对,连忙紧跟其后,一打开那个熟悉的房间就看着抱着遗照痛哭流涕的姚思博,背过身擦了擦眼泪才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思博,我知道你最近压力大,尤其是跟你媳妇儿闹成这个模样,心里难受的紧。但首长………确实是不在了,咱活着的人再难过也得向前看啊……”
姚思博的心抽疼得厉害,却也还是听清楚了张叔的话,疑惑地开口道“我媳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