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吃醋
相互介绍一番之后，林郁星刚放下行李还没来得及喝口水缓缓气，就被顾之檐趁大家伙不注意直接提溜到没人的小角落审讯了。
他看着眼神冰冷，脸色臭臭的的顾之檐，紧张地吞了吞口水，鼓足勇气强颜笑道“之檐哥，好久不见啊。”
顾之檐眼下并没有所谓的和这小破孩久别重逢，他乡遇故知的好心情，反而只觉得头疼不已，双臂抱在胸前，双眼像利剑一样直射过去盯住对方，单刀直入道“林郁星，解释下，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话音刚落，他就注意那小破孩儿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已经不自觉搅动在一起，严肃补充道“别想着跟我说假话，不然后果你知道的。”
林郁星听出后半句话意有所指，脊背一寒，连忙将自己的两只手往背后藏了藏，哪里还敢有什么小心思， 他就知道，一对上顾之檐，他就完全跟碰上猫的老鼠一样，除了听话之外，别无反抗之力，垂头丧气道“我爸天天在家数落我，处处看我不顺眼，无论我做什么，他都没一个好脸色，在他眼里我就是个一事无成的草包，我懒得在他面前晃悠了，一气之下就背着他们偷偷报名上山下乡了。”
刚好分到这里，这么巧？
顾之檐全身依靠在门框上，揉了揉眉头无奈地叹了口气“谁帮你的？”
林郁星偷偷瞄了几眼，见他脸色没那么难看了，心下松了口气，摸了摸鼻尖诚实道“额……顾大哥帮我的”停顿了一下，看了看顾之檐，轻咳一声解释道“我跟我大姐说这事儿时，他正好在旁边。”
听到这话，顾之檐没忍住嗤笑一声，“我要是没猜错他不是还跟你姐说，你二伯和我都在这，你就算是来下乡也不会吃大亏？”
林郁星瞪大眼睛，吃惊地点了点头。
想起自家大哥，顾之檐咬了咬牙后跟，丝毫不留情面得嘲讽道“哼～真是没用，追媳妇儿追了这么多年都没什么进展不说，到现在还把自己亲弟弟搭进去，他可真出息啊。”话是这样说，但小孩儿来了，也不能不管，拍了拍林郁星的肩膀道，正色道“郁星，今年你已经十五岁了，可以称得上是个小大人了。这个决定是你自己做的，无论后面有多苦多累，你都不能放弃，有些决定做了是没有回头路的，你是个聪明孩子，知道我的意思，对吗？”
林郁星知道自己给顾之檐添麻烦了，但没办法啊，他要是不离开家里，天天得跟他爹干仗，还不如换个地方重新开始，坚定地道“之檐哥，我已经不小了，真的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以后是什么结果我都受着。”
顾之檐满意的点了点头，林郁星这孩子虽然说从小调皮捣蛋了些，但行事方面还是有些分寸的，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后压低声音叮嘱道“你跟老师的关系绝对不可以跟别人提起来半点。”
该说的都说了，林郁星也不是个完全没脑子的，事情已然成了定局，多说无益，左右日后护着点就行了。
林郁星也不是不知道这里头的严重性，乖乖得点了点头，像是想起什么，又追问道“之檐哥，深哥怎么也在这？他跟他旁边那个姐姐关系好像很好欸，他们处对象了吗？之檐哥你处对象没？”
顾之檐最烦他不停追问的性子，一个接一个问题砸得他脑门疼，直接粗暴打断道“你哪来这么多问题？还不赶紧去收拾行李，这里可不是你家里，什么事都得自己来。”
林郁星老老实实地应了一声“哦～”，没再多话。
在他心里顾之檐是个很奇怪的存在，既是最可靠的又是最畏惧的。从他有记忆开始他这个邻家哥哥就是大家眼中的“别人家孩子”，整天抱着书冷冷地自己待着，话也不多，收拾起人来，从来自己不动手，让人望而生畏。但那年他被狗追，其他孩子都吓得不敢动，只有顾之檐想都没想冲上去救了他，从那以后他对顾之檐就有一种莫名得信任感。
顾之檐想到什么，眸光闪了闪，故作无所谓道“除了我和林深以外，知青点还有什么其他认识的人吗？”
林郁星完全没有多想，脱口而出道“没有啊，就你们俩，说起来也奇怪，刚刚那个姐姐一看到我就哭，怪吓人的。”
顾之檐听完后，眉头暂时舒缓了下来，肃声道“以后别随便喊人姐姐，非亲非故的喊同志合适一点，还有不要跟女孩子靠太近，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影响不好。”
他心里明白，姜月月早上的失态并不是莫名其妙的，反而是在看清了郁星的样子后，突然情绪失控，她又是通过郁星在为谁痛哭呢？那个男人是谁？在她心里很重要吗？这一刻他突然觉得有些苍白无力，他只知道她是北川人，家里还有两个姐姐，除此之外对她过去，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在她过去十八年的人生里有没有喜欢过别的野男人。
这个念头生出来以后，心情又陡然不好起来。
波涛汹涌的感情快要将他吞没，他嫉妒那个人，凭什么？姜月月都还没这么为他这么哭过呢。
林郁星就在他边上，几乎是在顷刻间就感知到了顾之檐的情绪变化，快速地往旁边挪了挪，弱弱地道“好的。”
另一头，虽然整个人蔫蔫的，没有多少精气神，但姜月月已经从那种双眼无神，瞳孔涣散的状态里清醒过来了，江兰带着她找了一处没人的地方，默默坐在小姐妹身边陪着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沉默了半晌。
姜月月闭上眼，哽咽着开了口“兰姐～你知道吗？我以前有一个弟弟的，他只比我小几个月，父母们喜欢星辰大海，就给我取名姜月月，给他取做姜郁星，小时候他就说，我是月亮，他就要做月亮身边那颗最亮的星星。我们住在上下楼，上学时也一直同班，父母们工作忙，很多时候就我们俩扔一块。他虽然是弟弟，却一直充当着哥哥的角色，把我当妹妹疼，只要有他在，我没有背过一天书包，出去玩没有付过一次钱，走路累了都是他把我背回家，别人欺负我了他就帮我欺负回去，他做饭他洗碗………你说我到底积赞了多少福气，才能当他的姐姐。原本他有着光明的前途，他喜欢的姑娘也答应了跟他在一起，可是他没了，他成了别人口中人人称赞救人舍己的英雄。他最后一面是我见到的，他跟我说让我帮他照顾父母，让我以后一定要开心活着，让我跟那个姑娘说他从来没有真心喜欢过她。所有人都活着，可唯独我弟弟没了。自此他成了整个家里最不能提起的存在，叔叔婶婶也搬了新住处，他们又生了一个孩子，可是我却不喜欢他，我心里觉得那个孩子抢了我弟弟的位置，那个原本属于他的位置。兰姐，你说是不是真的名字取得不好，星星会坠落，所以他才没了。当初如果是取名太阳，哪怕不能与月亮同时出现，可太阳永远不会坠落啊，他会不会还好好的活着？林郁星和姜郁星长得几乎完全一样，兰姐，你说人生是不是兜兜转转真有轮回，因为我真的听他的话努力开心幸福地活着，所以他来见了我一面？”
江兰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说什么都不用说，只用静静听着就好，陪着她就好。
“原本我只比他大两个月，后来我大他的岁数越来越多。他走得时间越长，关于他的记忆不但没有模糊，反而越发清晰起来。他以前常说，我以后找得对象，一定要比他对我还好才行，可是他也知道我是看脸的啊，他走那么早，也不怕我被人骗了。”
江兰见她缓过来一点，开口道“原来你这么娇气，都是他惯出来的。”
姜月月哭着哭着也笑了“对啊，都是他宠出来的，我得带着他那份开心的好好活着，按照我自己的方式活着。”
因为当年她在他墓前说下辈子她要做一个真正的姐姐对他好，所以才来了林郁星吗？
“月月～你会把林郁星当成你弟弟吗？”
姜月月不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她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她记得憨憨说过的话，这个世界，只有她和苏恋恋是从异世过来的，她的弟弟不可能过来，可是对着那张脸呢？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兰姐，我不知道。”
就在大家发现她俩不见了准备出去找人时，顾之檐出面及时阻拦住了，环视众人解释道“不用找了，我刚碰到了她们了，说是身体不舒服要在屋里休息。”然后又转过头对着苏恋恋道“你一会儿给她俩儿请个病假吧。”
她既想不被打扰，那他就帮她做好善后，只希望有一天她的第一选择可以是他。
姜月月那会的状态大家伙也都是看在眼里的，明显有些不对，女孩子嘛，身体总是弱一些，偶尔请个假也正常，就连一直不对付的赵春雨这次都没有多嘴。
至于苏恋恋，她当年在商场上就是一路血拼厮杀过来的，太明白那种成年人说来就来的崩溃感了。如果哪天她情绪突然受不住了，她也会选择一个人待着默默消化，这年头谁心里还没有点小秘密和不可言说的无奈呢。
等到晚上下工时，姜月月已经彻底恢复了正常，仍是那副嘻嘻哈哈的模样，生活还得继续，哪能一直沉浸在情绪中不可自拔。
都是一个地儿的，林深自然是认识林郁星的，且不说家里长辈互相有来往，就小孩儿和顾之檐的关系摆在那，他也不能放着人家不管。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林大厨大手一挥就又收了一个拖油瓶。
林拖油瓶郁星倒也自觉，知道自己不能和三个女同志相提并论，挑水，拾掇柴火，洗菜，切菜这种事情也是能干就干，绝不偷懒。
为了给小孩儿接风，林深更是拿出了看家绝活，早在做饭的时候香味就飘了老远，不知道馋哭了多少村里的孩子们，紧接着就是妈妈们的此起彼伏的打骂声。
不说孩子，就她们自己都要馋哭了，再看看自己家桌上的糊糊野菜，日子咋继续过？就这样原本在一众村妇女们中人气颇高的林深，也顺带被埋怨上了，做饭那么好吃做什么？
饭菜上桌后，大家随即落座，男女各占一半。林郁星刚坐下不到十秒，顾之檐就发现小孩儿正对面是姜月月之后，眸光不自主地暗了暗，碰了碰他胳膊肘，冷声道“换位置。”
正对面，那不是一抬头就能互相看对眼了，哼，有他在就不可能。
林郁星也没多想，坐哪不是坐，当即就换了。第一天上工，田间劳作的强度完全超乎他的想象，他现在就像条狂奔几十公里的狗狗，又累又饿，浑身酸软无力，一心只想干饭。
林深的手艺那是绝对没得说的，每道菜都色香味俱全，越吃越香，姜月月边往嘴里扒拉，边在内心感叹，作者大大果然还是作者大大，厨艺这手绝活没给苏恋恋，倒是给了林深，两人以后就是一家的，给谁有什么区别，而且最近林深犬系属性越来越明显，完全就是一只黏着苏恋恋的大狗狗，以后估计巴不得顿顿给她做饭。
顾之檐哪怕尽可能地在克制自己的情感，将其中一部分精力放在专业知识上。姜月月不在的时候，仍然是那个冷静自持，深不可测的老狐狸，可只要姜月月出现在他的视线内，他的心他的眼就会下意识地开始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观察细致入微的他自然不可能没有发现从开饭到现在，她偷瞄了林深好几次，而且目光复杂，顾之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闷闷地，不开心。
她看看他不行吗？是他长得不好看吗？总看别人做什么？
林深早年间曾被家里扔进部队待过一段时间，警觉性自然是很好的，就发现自家发小盯着他的目光很不善，仿佛他抢了他什么东西一样，完全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觉得莫名奇妙。
“呐～，夹吧。”姜月月看着林郁星好几次瞄了瞄她面前的那盘青椒炒腊肉，估计是够不着又不好意思站起来，馋得不行，又硬生生忍着，像是垂涎小鱼干的狸花猫，一时觉得好笑，索性将盘子端起来让他直接夹。
“谢谢。”林郁星感动地都要哭了，这是什么神仙小姐姐，太贴心了，刚伸出筷子，就被顾之檐半路拦截了，对方用着长辈般关爱地口吻，劝慰道“郁星，你最近上火了，不能吃辣椒，对吧？”
顾之檐是什么样的人，林郁星跟他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可太清楚了，这是在跟他商量吗？不是，这是在暗示，最好按他说的来，不然………
林郁星后背一凉，看了看顾之檐那双漆黑幽暗的眸子，连忙改口道“是啊，哈哈哈…火车上没咋喝水，都上火了，还好之檐哥提醒我，不然就忘了。”
“那好吧”姜月月耸了耸肩，说完就打算把盘子重新放回桌面，还没来得及落下，顾之檐就将筷子伸了出去，一脸温柔地道“月月～等会儿，我要夹。”
姜月月自然不可能这种时候不给他面子，只能等着他慢悠悠地一块一块夹完。
透明人林郁星看了看其他三人一脸吃瓜表情，再看看这两当事人，他怎么看都觉得怪怪的，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突然，大脑灵光一闪，之檐哥不会喜欢……我的妈呀，这是什么大秘密？吓的林郁星端起糊糊，往嘴里猛扒，好几次糊里糊涂地搅和进去，之檐哥没收拾他，真是他命大了。
饭后，林郁星端了洗澡水拔腿就往前院跑，一刻都不敢多停留，太可怕了，他还小，这哪是他能知道的东西。
顾之檐不开心，非常不开心，从晚饭，不，从林郁星出现，小姑娘情绪崩溃开始，他的情绪就有些不受控制，甚至感觉心底出现了一只野兽在嘶吼叫嚣，他迫切的需要姜月月给他一颗定心丸。
“月月～～”
姜月月回过头就发现站在门口蔫巴巴的垂着大尾巴的顾之檐，眼睛里盛满了浓浓的哀怨，神情有些憔悴，身影单薄，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他如此的模样，有些担心，忍不住开口问道“顾之檐，你怎么了？”
顾之檐没有说话，只是长腿一迈，走上前将小姑娘紧紧地抱在怀里，脸在她脑袋处蹭了蹭，委屈巴巴地嘶哑着声音道“月月，就一会儿好不好？我现在真的很需要你。”
姜月月看到他头顶那对明显又耷拉下去的大耳朵，他大概是遇到了什么大事吧，研究上的问题她也不太懂，但她大概也能猜到这条路有多孤独和坎坷，原本想要挣脱开的手臂， 转过去拍了拍他的脊背，亲都亲了，抱抱也没啥，就当为国家事业做贡献了。
顾之檐感觉到小姑娘的安慰后，心境莫名地平和下来，满足地蹭了蹭小姑娘的脑袋，抱地更紧了些，身后那条狐狸尾巴摇得可欢快了，唇角微微勾起。
姜月月被勒地有点喘不过气，忍不住开口询问道“你是不是工作上遇到啥问题了？”
顾之檐多聪明的人，话音一落他就反应过来了小姑娘是误解了，不过他并不打算解释清楚，对于他来说，在工作上受挫和她一晚上没咋搭理他，这是差不多同程度的难受，她都得补偿他，毕竟他都在这条路上积极努力了，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姜月月一听，这可不得了，连忙给他灌输心灵鸡汤和彩虹屁，什么好听说什么，一堆词砸下来，都把顾之檐夸地有些心虚了，一时耳尖通红，目光闪烁，欲言又止。
那模样，怎么看怎么奇怪，姜月月一把狠狠地推开顾之檐，板着脸严肃诘问道“说实话，到底怎么了？”
顾之檐几乎是在顷刻间恢复成比先前更甚的委屈巴巴地可怜模样，仿佛深受了什么打击，弱唧唧道“月月～我吃醋了，我难受～心里这块难受～”看着姜月月似乎要发脾气的模样，一双桃花眼更哀怨委屈了，仿佛姜月月是个当场出轨野男人的渣女，“你都为别的男人哭了，你吃饭都不看我，你还给别人端菜，你都没主动给我做过。”
说完，他就觉得自己好惨，他得要点安慰，再次扒拉上去把姜月月再次搂进怀里，“月月～我知道你的过去我都不太了解，但你答应了我守在你身边的，你总不能不给我机会就让其他野男人走进你心里啊，这不公平。”
他抱得很紧，姜月月怎么推都推不动，这还是那个冷心冷情的顾之檐？这粘人属性，她都以为这是林深附身了，索性不反抗了，无奈道“接下来这段话，我有且只说一次，第一，我早上哭只不过是看到林郁星想起了我弟弟，第二，我在你之前没有喜欢过其他男孩子，有一天我喜欢上谁了会通知你的。”
顾之檐听到最后半句话，冷哼一声，咬牙切齿道“你是我的，别人想都别想。”
他会看得紧紧的。
姜月月翻了一个白眼，没好气地道“大哥，你给我把你的爪子松开，天天就想着些情情爱爱，事业不要了？人生理想抱负不要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在晚上的情绪会比较敏感，鬼使神差地补充了一句“有你这么高标准的，比你差得我都看不上，而且我也有自己的成长计划要完成，你安心做自己的事情就好。”
顾之檐听到肯定的回答，这下满足了，月月又夸他了，而且他还真有那个自信比他优秀的人没几个，整个人神情都松快了，哪怕被姜月月一把推开，也没一点不开心，只傻乎乎的乐着。
姜月月：没眼看，没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