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清规
秦羿垂眸看着自己被她紧握着的手，浴桶中的水微微荡漾，一层又一层推向他的手背。是他来得太晚，是他错误估计了太子到达江南的时间，是他私心太多没有考虑到她的安全，明明这一切都是他的错，先惶恐的人却是她。
他反握住她的手，温柔的水波荡漾着，一点点包裹他的自责。他牵着兰霜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他低着头，不想让兰霜看见他零碎的眼色。
片刻沉默后，他深吸了一口气，“不必解释，霜儿。是我不好，是我疏忽了，才会中了太子的计，让你受委屈了。”
兰霜清楚知道他的自责，他低垂的眉眼，犹豫又小心翼翼的语气说明了一切。
“我从来没有想过怪你。”她道：“这都是华璟的错，他今日想要强迫我，我一时情急，刺伤了他。”
“我知道。”秦羿终于抬眼，眸色已是狠厉，“他没死。”他说的很轻，语气里有对兰霜的担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
他怎么没死？
兰霜一抬眼就看到了他眸中闪过的阴狠，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陌生。她好像从未看见过这样的秦羿，哪怕当初面对伊迟昊苍。
想到伊迟昊苍她又忍不住问：“云衣是怎么回事？”
秦羿放开她的手，安抚地摸摸她的脸，“水冷了，先穿好衣裳我再慢慢和你解释，好吗？”
如此坦诚相见，兰霜不免羞涩，她转过身，语气扭捏，“我自己穿，你转过去。”
秦羿没同意，执意道：“怕你摔倒。”
“不会的。”
秦羿见她这严防死守的模样，不免失笑：“佛门净地，不敢破戒。”
兰霜将信将疑：“真的？”
秦羿举着三根手指，“那我发誓。”
“我秦羿若是对公主有非分之想，就”
话没说完，兰霜湿漉漉的手就按上了他的唇。
“不许说了。”她咬着唇笑，而后道：“那就准你伺候本公主了。”
秦羿起身拿过宽大的澡巾将她包裹住，兰霜一抬手臂，他就抱着她往床边走去。
他拿着锦帕一点点擦去她身上的水珠，眼神清亮，不带一丝亵渎。小瓷瓶打开，那药膏带着一丝青草香气，柔软的指腹融化表层，小心挑起一点在兰霜细腻的皮肤上揉开，每一个动作都格外轻柔。
秦羿心无旁骛，兰霜的心却越跳越快。上一次是药力催动，这一次呢？他们都很清醒，刚刚沐浴过的皮肤还微微泛着红，他的指腹轻轻揉过，她的皮肤表层便快速掠过一阵酥痒。
双臂，脖颈，腰腹。直到那个位置，兰霜伸手挡住了他的动作，她的脸红得像夏日傍晚的晚霞，她轻轻推开，“这里，我自己来吧。”
秦羿身形一顿，表情有些不自然。他别过视线，将手中的药膏递到了她手边。
她学着秦羿伸手融化药膏，仔仔细细在前胸的患处涂抹，她动作很快，不想让秦羿多等。
她推推秦羿的手，示意自己涂完了，秦羿便起身将她的衣服拿了过来。一件又一件，他穿得极为认真，那些淤痕被遮挡，兰霜终于自在了起来，她拉着秦羿的手不放，顺势扑进他的怀中。
“我好想你。”她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他轻轻环着她的腰，应道：“我也是。”
这寂静的夜晚起了风，窗户纸被吹响，屋内的烛火闪烁，炭盆里的火星子红了又红。她的脸贴在秦羿的脖子，感受着他脉搏的跳动，她轻声问：“你今晚会走吗？”
“不走。”
这个回答让她心安。兰霜直起身子，伸手摸了摸还冰凉的床铺，她凑近他耳边悄悄问他：“那你可以帮我暖床吗？”
秦羿偏过头与她视线相对，两人的鼻尖轻轻擦过，他的鼻息带着他身上独有的琥珀松香，平添暧昧。兰霜赶紧补充道：“佛门净地，我真的只是怕冷。”
樱桃口娇艳欲滴，他轻尝一口，笑道：“那你等我一下。”
他起了身，唤过毛掌柜为他换了一桶热水，兰霜放下了一半的锦帐不去看他。仅一盏茶的工夫秦羿的脚步声就响起。
他伸手撩开锦帐，上半身还挂着晶莹的水珠，兰霜一抬眼，脸颊飞速浮上红云，“你，你怎么不穿衣服？”
秦羿的眼神黯了黯，却依旧驱散不了那眸中骤起的波(qing)澜(yu)之色。他附身将兰霜揽在怀里，如兰霜所愿，炽热的吻温暖了她整个寒冷的冬夜。
他以为自己可以忍住，可一想到那些灼眼的淤痕，他的心疼，他的嫉恨，他的占有欲交替着折磨他。每一次痛苦的忍耐都会加剧自己内心的折磨，他真的不想再忍了。
他离开那柔软的唇瓣，炽热的鼻息扑在兰霜耳边，“对不起，霜儿。”
兰霜的神思有些混沌，朦胧中夹杂着些许兴奋难耐，她不明白秦羿为何突然道歉，她不想听道歉。她的双臂绕上他的脖颈，秦羿大手一挥，锦帐缓缓合上。
如一叶扁舟落入汪洋大海，惊涛骇浪，亦或是碧浪清波她都承受。
孤月高悬，海面平静无风，水深处暗流汹涌，那漩涡拖着秦羿深陷，这温柔的海水暗藏危机，多进一寸都会让他的意识抽离一分。
被海浪拍打到痛时，兰霜哭着问他：“不是说了，佛门净地，不破，清规吗？你，你怎么，说话，不算话？”
秦羿停下，伸手擦干她眼角的泪痕，伏在她耳边说：“公主方才没把话听完。”
“什么话？”
他哑声道：“我秦羿若是对公主有非分之想，就罚我卖力伺候公主。”
兰霜气得想笑，一把拧在他腰上，“那，那你轻点儿。”
“好。”
温柔的浪花一层又一层，轻轻推动着小舟向前进，他说，不远处就是天堂，有仙酿，有仙食，尝一口就会终生难忘，但要共同努力才能够到达。
她一一应下，尽力配合着浪花的涌动，像是乍现天光照亮这暗夜中的海，那刺眼的白，那恍神的光芒让她呼吸骤停。
在那瞬间，她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天地为何物。她只觉小舟轻盈，浪花轻柔，眼前人宛若天神下凡，点燃了内心那簇名为“欲”的火，温暖了这漫漫长夜。
这一夜毛掌柜没能睡一个完整觉，小厨房的灶烧了一整夜的水。天色将明时，怀中的人已经睡了过去，他恋恋不舍离开，轻手轻脚整理着这一夜的狼狈。
知她疲累，他特地嘱咐毛掌柜不要叫醒她，他要下山一趟，打探华璟的消息。
兰霜醒来时已是午后，阳光被窗格分割成一个个小方块，空气中的微尘上下起伏，缕缕炊烟飘过，小厨房的柴火烧得噼啪作响。
她醒来没有看到秦羿，一起身就喊着：“牧云？”
门外响起脚步声，由远及近。房门被推开，秦羿手中端着一碗温热的粥，他将粥放在桌上，迈步来到床边轻吻了她惺忪的睡眼。
“睡好了吗？”他轻声问。
兰霜嘟着嘴，像是有些不满，她伸手将他推开，眉间微蹙，“睡得太累了。”
知道她心中有埋怨，秦羿十分识相伺候在她左右。穿衣，洁面，净口，挽发，细致的程度丝毫不比兰霜那两个贴身丫鬟差。
毛掌柜端进来几盘小菜，看见兰霜青黑的眼底，脸上挂着暧昧不明的笑意，她道：“公主辛苦了，老身特地做了清淡的小菜，公主先吃点吧。”
一听到这“辛苦”二字，兰霜的眼色便浮上羞赧，毛掌柜是过来人，自然知道他们昨夜发生了什么。兰霜抿着唇没有说话，秦羿便道：“毛掌柜先去歇着吧，这里有我就行。”
“好嘞，将军，若是有事，尽管叫老身。”
毛掌柜一走，兰霜就伸着手臂要他抱，“太累了，走不动。”
秦羿一把将她抱了起来，知她羞涩还故意问：“怎么脸红了？”
兰霜不满锤在他胸口，“还说呢你，谁准许你昨夜伺候这么多次的！害我今日路也走不了，毛掌柜都该看我笑话了。”
秦羿不以为然，“谁敢笑话本将军的未婚妻？”
兰霜愣了愣，未婚妻，多么陌生的称呼，他不说好像自己都快忘了，他们已经有婚约了。只是这婚期，似乎还是遥遥无期。
“昨夜有好多问题想问你，结果都被你打乱了。”她的语气还是略有不满，秦羿只好安抚着说：“那你现在问，想问什么？”
兰霜点点他的胸膛，“你先放我下来吧。”
这桌前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椅子，上面还垫了厚厚的一层软垫，想必是秦羿特地为她准备的。她坐在桌边，秦羿便端着粥想要喂她，兰霜不愿，“我的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你再这样，该把我养成废物了。”
秦羿没忍住笑出了声音，兰霜有拧着眉问：“你笑什么？”
他伸手揉揉她的发，“没关系，霜儿是废物我也喜欢。”
兰霜推开他的手，自己端着粥喝了起来，见他不动又问：“你吃了吗？”
秦羿点点头，“你慢慢吃，我这几日都会在这里，你想问什么都可以。”
兰霜漫不经心点着头，这几日？意思是他还是会走？兰霜顿时没了食欲，她放下碗，问他：“你做什么事情，不能带着我吗？我可以帮你。”
秦羿收敛了唇边的笑容，“没关系，小事而已，我不想让你操心。”
见他这般，兰霜急切道：“你不带着我，我每日每夜都操心，操心到夜不能寐！”
秦羿盯着她沉默了片刻，仍是不退让，“霜儿听话，这里很安全，你好好养伤，外面的事情交给我就好。”
兰霜明显有些不悦，可她清楚秦羿的性子，若他不想说，她闹脾气也没有用，她也不愿意和他使性子。她没有执着，反倒是问：“我父王的病情还好吗？”
“你放心，苏大夫和穆伯伯已经找到了控制病情的法子。在我离开西梁之前，你父王还说要看着我们成亲呢。”
听到可以控制，兰霜稍稍安心，但一想着成亲路上的阻碍，她就忍不住问：“你是不是想对付华璟？”
秦羿没犹豫，“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