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夏夜
两个小丫头听的一脸懵，兰霜干脆将她们支去殿外守着，毕竟兰霄不是父王亲生儿子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她也在尽可能降低对兰霄的伤害。
兰霜坐了下来，轻声道：“你先起来吧。”
隆净芝愣了愣，后知后觉兰霜可能是要帮她，这才抬袖擦擦眼泪，恭恭敬敬坐在了兰霜下首。
她仔细观察着隆净芝的神情，那脸色还是没从惊恐中走出来，她缓缓开口：“既然你说隆夫人是被逼无奈，那你说说究竟是什么人在逼她？”
她摇摇头，面露为难：“我真的不知道，公主，姑母从未提过，也不敢提，若是被那人知晓姑母暴露他的身份，姑母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兰霜皱了皱眉，竟然是这么严重的后果吗？隆夫人背后究竟是什么人？她顿了顿，又问：“兰霄是那个人的骨血？”
她的声音细如蚊蝇：“是。”
兰霜深吸了一口气，哪怕她已有心理准备，突然间听到这样的事实依旧是难以接受。震惊之余也觉得后怕，究竟是什么人？竟然秘密谋划了这么多年，他的目的是什么？毁了西梁吗？
她的心绪难平，胸中有口气卡着，不上不下，十分难受。她尝试了好几次深呼吸，心跳渐缓之后才又问她：“你和你姑母关系亲近，你就没有听她说过任何关于那个人的消息吗？”
“没有。”她又抬袖擦擦不停从眼眶翻滚的泪，片刻后又突然开口道：“我只知道姑母是被那个人送到王上身边的，公主，去查一查当年王上遇刺的真相，也许能找到关于那人的线索。”
兰霜的眼睛微微睁大，这姑娘也不傻，怎么就总是犯蠢？
她点点头：“我知道了。”她看隆净芝一眼，见她可怜又忍不住道：“你的姑母有霆王保护，不会有生命危险，你说的这些事除了你我以外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今日我带你来我宫中，只是为了询问簪子遗落之事，明白了吗？”
她愣愣点头：“明白了。”
“秋棠。”她将秋棠唤了进来，“替隆小姐梳妆，别让人看出端倪。”
暮色时分，派出去找兰霆的人总算是带着他来到了飞花殿，她还没开口问，兰霆就先道：“华璟来找我了。”
她不用想也知道是因为休战协定。她正好也有话要和兰霆说，又让两个小丫头守在了门外。
她替兰霆倒了杯茶，问：“华璟什么态度？”
兰霆抿了一口茶，像是细品了一下，答道：“有些奇怪。”
兰霜：“怎么奇怪？”
兰霆：“他说无论如何希望维持和你的联姻。”
倒是执着。
“不过”兰霆拖了下尾音：“大魏的使团已经在路上了，听消息是平阳长公主亲自带队，三皇子和四皇子都来。”
“竟有这般大的阵仗？”这倒是出乎兰霜意料，上辈子的秋牧集会只有华璟和华瑞出席，此番阵仗莫不还是因为北齐休战协定？可伊迟昊苍已经走了，他们也无法改变西梁和北齐的盟约。
可兰霆下一句话竟是让兰霜吃惊，“听消息长公主是为了你的婚事来的。”
兰霜皱着眉，兰霆又解释道：“不是和你说过华璋想娶你？”
兰霜：“不是说笑？”
兰霆不禁想笑：“谁会拿人生大事说笑？”
兰霜还是不解：“可那是华璟，是太子，华璋真会为了我得罪他皇兄？我和他可是连面都没见过，这是不是有些离谱？”
兰霆一摊手：“我听到的消息就是这样。”
兰霜的思绪有些乱，她并不能想明白华璋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但眼下是有比她婚事更重要的事要谈。
“今日我单独见了隆净芝。”她在窗边的榻上坐下，“她什么都说了。”
“什么意思？”兰霆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兰霜不好说的太明显只答：“兰霄。”
兰霆没说话，紧锁的眉头暴露了他的心事，兰霜的手指敲敲矮几，“隆夫人那边，二哥打算怎么处理？”
他抿着唇沉思，像是在做一个很艰难的决定，他垂下眸，“能暗地里解决就绝不声张，隆夫人目前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只有等父王醒过来才好处理。”
兰霜颔首肯定，又道：“今日隆净芝提到了当年父王遇刺一事，兴许能从那件事里查出端倪。听她所言，像是有人一直在控制隆夫人，若是这样那便不难推测，父王所中之毒定是与隆夫人背后之人有关。”
“你相信隆净芝说的话？”兰霆表示了质疑。
兰霜理解，因为这是他们小时候就养成的默契，无论讨论什么事总会有一个人说一个相反的观点，如果能说服对方，那便继续做下去。
兰霜仔细回想了一下隆净芝说这些话时的状态，她肯定道：“她没有理由骗我，她想寻求我的帮助，况且她说的所有事情都符合行事逻辑，我觉得可信。”
兰霆没接话，像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须臾，他才开口道：“你有没有想过，或许边境之乱也和那人有关？”
兰霜：“这是有这种可能，但二哥有没有想过，这天底下能长时间谋划这样一件事情的人会是谁？动机又是什么？仅仅是搅乱西梁内政吗？那他所付出的成本是不是过高？”
他摇摇头：“那你可曾想过他能得到的成果有多丰硕？”
兰霜：“什么意思？”
兰霆：“如果我的伤没有好呢？”
像是有钟声突然在兰霜脑海敲响，她恍然大悟。这一世她改变了太多事情，以至于时常会忽略上一世的细节。二哥说的没错，如果二哥伤亡，边境内乱，外敌入侵，再有幕后之人把持朝政，西梁便是一锅稀粥，任人搅动。再加上兰霄的身份，那背后之人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而这一世二哥活得好好的，内乱已平，外敌成了盟友，那背后的人只有兰霄这一张底牌，他极有可能剑走偏锋，所以父王的毒难解。
她隐约看见了迷雾后的真相，触手可及。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兰霜问。
兰霆又长长呼一口气，“让父王尽快醒来。”
兰霜：“遥月那便有头绪了吗？”
兰霆摇摇头，“估计还是要等穆伯伯来。”
兰霜：“那我去母后那边听听消息？”
兰霆：“不必去了，我刚从母后那里来，穆伯伯还有两日能到玉城。”
她又仔细梳理了一遍事情的脉络，又问他：“父王身边那个丫鬟二哥打算什么时候处理？”
兰霆放下茶盏：“查清父王中毒真相的那一刻。”
她的心沉沉的，像是有场暴风雨就要侵袭而来，而此刻的平静愈发显得黑夜漫长可怖。她望向窗外，也许曙光就在这乌云之后。
送走了兰霆，她又独自坐在游廊前出神，手中慢悠悠摇着一柄团扇，边几上放着一杯浅金色的桂花茶。今夜无月无风无波澜，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艰难求生，空气凝结不动，只有手中团扇才能为她带去一丝清凉。
青竹从屋内走出来说：“公主，水备好了，您先去沐浴吧。”
兰霜懒洋洋回神道：“知道了。”青竹的脚步刚动，兰霜又叫住她：“秦羿回信了吗？”
算起来她给他已经送了三封信，如今却是一封回信都没收到，他真的有那么忙吗？竟然连写一封回信的时间没有。她虽然是习惯了分离，可偶尔也想要听一些暖心窝子的话，哪怕是写在纸上。
青竹的脚步顿住，虽然很想哄一哄公主，可秦将军确实没有回信，她小心回答：“说不定回信正在路上呢，公主再等等。”
等，还要等多久呢？
她兴致缺缺起身，跟着青竹的脚步进了内室，衫裙缓缓滑下，温水浸润她的全身，水中的浮力像是有人在轻轻托着她的身体，也让她更加思念秦羿的触摸。
她的脸微微一红，竟然会在这种时候想他，真是让人无法直视。她的指尖缓缓滑过自己的手臂，水汽氤氲，水声滴答，这热意将她内心的欲望无限放大。
有那么一瞬间的羞耻，可转念一想，男人对漂亮女人的渴望从来都是明目张胆，为何女人要藏着掖着？为何要因为正常的身体反应而感觉羞耻？
不该是这样的，这不对。她要正视自己的欲望，她就是无比渴望秦羿的身体，这不是见不得人的事。
她的唇边绽开笑容，浴桶中轻微荡漾的水将她的欲望推的七零八落，不回信是吧，本公主可有法子收拾你。
夏夜闷热，像是要下雨了，刚刚沐浴完又是一身香汗淋漓，她脱掉了外衫只留一件半透明的里衫贴身，如此才得一身凉爽。
前夜无眠，她干脆推开窗户躺在铺着竹席的矮榻上纳凉，一抬眼，满天星斗唯独无月。手中的团扇摇摇晃晃，百无聊赖时竟是觉得喉中干痒，这便唤青竹为自己倒一杯凉水来。
她望着窗外，右手在空中举着一个端水的姿势，指尖轻触，竟是温热的茶盏，“不是要凉水吗？”
她说着，缓缓回头，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竟是她日思夜念的那张脸。
“牧云？”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迅速起身，光着脚站在这矮榻上，她比秦羿高出半个头，她不管不顾撞进了他怀里。
“牧云。”
他的轻声笑意响在耳畔，一开口竟是：“水撒了。”
茶盏中温热的茶水扑簌簌落在她脚边，她内心不满，放开他不悦道：“不是要凉水吗？”
他轻笑：“公主要保重身子，还是温热的好。”
兰霜双手抱胸，“我不管，就要凉的。”
秦羿看着她，心头的蜜意荡漾开来，妥协道：“那只许喝半杯。”
他又回到桌边替她倒半杯凉水，她接过咕嘟咕嘟两口饮尽。嫩白的脖颈微微滑动，一滴调皮的水珠从她唇边滑下，瞬间滚落那山丘中的沟壑。他移开眼，甚至觉得自己灼热的视线冒犯了这圣洁的月宫仙娥。
兰霜喝完，却见他神色有异，竟是担心他路途劳累。可心疼哪能敌过思念？她扑进他的怀中，一刻也不想和他分离。
她身上的衣衫恍若无物，每一寸柔软的肌肤都在刺激着秦羿的感官，他的身体热烈回应，他好想她。
星光下，她低头吻住，双唇轻触的瞬间，夏夜的热浪再次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