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良妾
兰霜顿住脚步，偏头和伊迟昊苍对视一眼，他的眼中写满疑惑，这必定不会是他做的。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她比谁都清楚，况且休战协定签订在即，他不可能去恶意中伤自己。
她大步迈了进去，封氏看到她来明显吃惊，想要挥手让那小丫头下去，却是没能比兰霜快。她将那小丫头从地上拉了起来，问她：“你听谁说的？”
小丫头颤颤巍巍，低着头浑身颤抖，她知道她害怕，又道：“你放心说，我不会怪你。”
小丫头看她一眼，嗫嚅道：“行宫中的婆子婢子都传遍了，还说看到北齐王子亲吻公主说公主和北齐王子定是关系匪浅。”
兰霜一时愣神，片刻后便叫她退下了。伊迟昊苍吻脸不过是一个多时辰以前的事，就算在场的上百个随侍都看见了也不可能这么快将此事说的绘声绘色，还和自己的贞洁联系在一起。
封氏面露担忧，正想问她几句，却见伊迟昊苍从殿外走来，她又生生将话咽了回去。
伊迟昊苍的礼数十分周到，既是问候又是送礼，礼物还十分贵重，皆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兰霜有些惊讶，怎么他会对自己的母后这般敬重？
封氏本来心中有气，见到伊迟昊苍知礼懂礼，毕恭毕敬，这又哪是会对自己女儿乱来的样子？
知道封氏心中顾虑，伊迟昊苍特地解释道：“晚辈虽爱慕公主风姿，却也克己复礼不敢冒犯公主殿下，此番传言定是有心之人蓄意破坏北齐与西梁交好，还请王后明察。”
兰霜斜睨他一眼，不敢冒犯？也就他脸皮厚能说得出口。伊迟昊苍回给她一个微笑，看样子是不觉得自己说的哪里有问题。
封氏心头的怒火未平，一手拍在桌上，“照此言，竟有人敢恶言中伤王室公主，还以这般卑劣的手段意图毁掉你的清白，此人其心可诛！本宫定要将此事查得水落石出！”
兰霜一时无言，她如今已不是前世的小姑娘，这样的谣言伤害不了她。可这个时候突然冒出这样的谣言是不是真的和伊迟昊苍的休战协定有关？难不成是华璟？可她始终没能想明白华璟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无论她是否失去清白，深陷此等谣言注定成不了大魏的太子妃，以他目前对自己的态度来看应该不太可能去做这件事。
那究竟是谁？目的又是什么？
她一时摸不到头绪，却隐隐有些不安，她确实和秦羿有过肌肤之亲，她不怕谣言，却怕这谣言连累到秦羿，他如今远赴南州已是十分不易，若是因为此事丢了兵权，那该如何是好？
与此同时，这谣言也迅速传到了兰卓的耳朵里。他还在兰华殿和几位大臣商讨休战协定一事，忽闻谣言四起，不仅将兰霜说成了不知廉耻的荡/妇，还将自己说成卖女求安定的昏君！他突然腹中一阵绞痛，竟一口血喷在了堆积成山的奏疏上。
兰霜得到消息匆匆赶回的时候，太医已经在兰华殿守了两个时辰。兰卓昏迷不醒，隆夫人守在床边一言不发，兰霆见她回来赶忙将她拉到了外面问话。
“这是怎么回事？你当时在北齐究竟发生了什么？”
兰霜皱了皱眉，“二哥觉得谣言是真的？”
“当然不是。”他否定道：“我不相信别人说什么，但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才好应对这些恶言中伤之人。”
兰霜暗叹一口气，只道：“我和伊迟昊苍什么都没有发生，他言和心切，知道我若是有三长两短你不会答应言和一事。所以，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在背后作乱。”
兰霆也想不明白，传言之人的动机是什么？促成休战协定？阻止和大魏联姻？还是说他就是想单纯毁掉霜儿？无论是哪一种目的，这已经触及到他的逆鳞，他绝不会轻饶。
“父王的身子怎么样了？”兰霜有些担心，兰卓本就对她有意见，这下知道因她生乱，定是会责怪自己。
“太医只说是气急攻心，等晚一点我再让遥月过来看看。”
“好。”她心不在焉点点头。
“你想过会是谁在造谣吗？”兰霆突然开口问，兰霜显然是没想过。
她的反应在兰霆意料之中，在这同时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霜儿一定是有事瞒着他，光是她对待华璟和伊迟昊苍的态度就能说明问题。
兰霆盯着她的眼睛，思忖片刻，问道：“在华璟来玉城之前，你是不是和他见过？”
兰霜一愣，随后点了头：“是。”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又追问。
她知道二哥没有别的意思，可望着他关切的眼神，她还是不愿提起华璟在定州所做之事，她偏过头，“什么都没有发生。”
“霜儿。”他不相信她的话，他太了解她，每到她说谎的时候便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我不想你受伤害。”他道：“不管传谣的人是谁，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最后受伤害的只有你一个人。你该清楚这世道，毁掉一个女子，特别是像你这样高高在上的公主，只需要和男人沾上边，你所立下的战功，为朝廷和百姓所做的贡献，都会被这莫须有的谣言掩盖。你也不想这样的，对吗？”
可她能怎么办呢？她刚看到一点希望之光，这铺天盖地的谣言就将她打回了黑暗深渊，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她望着兰霆，依旧是摇了摇头。“二哥，咱们眼下最要紧的不是找出造谣的人是谁，而是如何平息这谣言。玉城百姓都知道我要和华璟联姻，如今又有北齐休战协定和谣言一事，这两件事都指向了和大魏的联姻，若是处置不当兴许会极大影响到我们和大魏的关系。”
看着眼前小姑娘这紧皱的眉头兰霆沉默了，为什么这个傻丫头总是在顾全大局？她什么时候肯为自己想一想？他隐隐有些生气，这是他这么多年以来唯一一次不想顺着她的意思去做。
“你知道谣言不攻自破的方法是什么吗？”他面无表情地问。
兰霜摇摇头，一脸不解。
兰霆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后道：“是维持和华璟的联姻，他是大魏太子，比任何一句澄清的话语都管用。可你愿意吗？”
这回换兰霜沉默了。是呢，她竟从未想过，化解这谣言最好的办法就是华璟愿意娶她。她心上一寒，重新开始思考华璟做这件事的可能性，他会卑劣如此吗？她竟然有些不确定。
兰霆看出了她眼里的抗拒，他伸手放在她单薄的肩头，“这回，换我来保护你。别担心，二哥不会让那些恶人如愿的。”
兰霜抬眼看着他，心绪难平。她差点忘了，二哥才是自己最坚实的后盾，她可以不相信任何人，但是不能不相信二哥。
她上前拽着他的袖子，像小时候每一次问他要礼物时一样，她艰难启齿，小声道：“在定州时，华璟不知我身份，他手下的人曾将我劫走，把我送到了他床上。”
兰霆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除了愤怒便是无尽的心疼，他无法去想象霜儿独自在外究竟吃了多少苦。放在她肩头的手顺势滑下，轻轻将她环进了怀抱里，此刻的言语是多么苍白，根本无法表达他的心境。
“是我没能保护好你。”他低声道。
兰霜在他怀中摇摇头：“是秦羿救了我。”
兰霆摸摸她细软的发，似有几分欣慰道：“他果然没让我失望。”
“可是我……”她犹豫了一下，为了不改变秦羿在二哥心中的形象，她还是决定将那件事深埋心底。
“你要说什么？”兰霆问。
“我……不想嫁给华璟。”
“好。”他应得很爽快：“二哥会帮你。”
“对了。”她直起身子说道：“前两日我因为这件事和华璟在沁竹园外争吵过，也许被人听见了什么。”
“你确定吗？”
她摇摇头：“我不确定，但光是靠伊迟昊苍亲脸一事，我觉得不太可能在短时间内诱发如此离谱的谣言，造谣之人一定不单单是想要毁掉我的清誉。”
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看着兰霆推测道：“如果是和联姻有关，那在我不能继续联姻的情况下，父王会如何处理？”
两人同时顺着这话猜想，片刻后，竟是异口同声说出了一句话：“换个人选。”
兰卓在处理与大魏的关系时行事十分谨慎，谣言一出，无论兰霜是否清白他都会履行和平之约，至于这联姻的人选或许是不是兰霜并没有那么重要。
而符合兰卓心意的人选只有两个，一个是封灵，一个就是隆净芝。封灵的心思都在晚诚身上，兰霜十分确定她不会对联姻一事有兴趣，可隆净芝
两人对视一眼，显然是想到了一处去，兰霆唤来自己的暗卫汇报隆夫人的行踪。除了两人已知的举动外，兰霜特地询问了隆夫人在水韵阁之前的行动，她既能说动父王宴请华璟，一定是在私下说过什么。
那暗卫似有几分犹豫，得兰霆眼神肯定他才说道：“宴请太子前日夜里隆夫人特地为王上准备了歌舞，属下瞧着不太寻常便留心听了听，隆夫人似乎是想让净芝小姐给太子殿下做良妾。”他看了一眼兰霜，低下头道：“王上答应了。”
两人的目光同时暗了下来，她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父亲才会上赶着给自己女儿未来的夫君送小妾？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兰霆冷冷说道。
他偏头看了一眼兰华殿的方向，寒意自脚底而起，贯彻全身。他开始明白，这么多年霜儿所遭受的不平等的对待，竟都是因为自己的父王，他一时愤怒也十分痛恨，他怎么能这般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
与此同时他也庆幸霜儿清醒，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达成霜儿的心愿。签下休战协定，同意建城，任命霜儿为驻北使臣，取消和华璟的婚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