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竞争
兰霜的反应显得很迟钝，久久都没能说出话来，所以华璟消失了那么久，就是为了将这件事变成板上钉钉，让她无法改变。她心中冷笑，这确实是他的惯用伎俩，她没有一点意外，但这也确实彻底困住了她。
她匆匆应付了两句，起身就往兰华殿去，半路上正好遇到回宫的兰霆。有些日子没见，兰霆倒是显得愈发精神了，见她行色匆匆，他立马就将她拦了下来。
“你要去见父王吗？”
“当然。”兰霜看着他：“为什么我的婚事你们都知道了，我却不知道？”
事出突然，兰霆也无奈。今日一早收到消息他就已经在劝兰卓多作考虑，可那是东宫太子，兰卓一想到自己女儿能进东宫，将来还极有可能成为大魏皇后，他比谁都高兴。
可兰霆清楚自己的妹妹，她之所以在北境做了那么多，无非就是想自己选一门称心的亲事，偏偏努力了那么久差点连命都搭上，竟然做的是无用功，换谁心里都难受。
知道她情绪不稳定，他眼下只能劝道：“你先别过去，父王正在兴头上，你无论说什么他都不会答应。”
“可这是我自己的婚事。”兰霜有些许无奈：“我连说句话的权利都没有吗？”
兰霆展臂揽过她的肩头，让她转了个身，带着她往回走。他顿了顿，问道：“你不想进东宫吗？”
“不想。”她没有丝毫犹豫，想着他和秦羿的关系，她也直言：“我已经有想嫁的人了。”
“是秦羿吗？”兰霆笑道。
她沉默着点点头。
兰霆停下脚步看着她，那笑容里有一种“你终于开窍了”的惊喜。他与秦羿相识多年，对他的为人再清楚不过，他老早就想给兰霜牵线搭桥，没想到还真成了。得知这一结果，他自然是高兴，当即便道：“眼下并不是提这事的最好时机，就算要商定婚期也要等到母后的寿宴过后，在这中间我会尽力帮你拖延时间，你可得催秦羿快一点。”
兰霜听着却还是为难，不禁沮丧道：“可那是东宫太子，秦羿现在去了南州，他要靠什么和太子竞争？”
“你不相信秦羿吗？”
“我信。”兰霜哭笑不得：“可光是我信有什么用，父王和大魏皇帝既不听我的，也不听他的，这要如何是好？”
兰霆拍拍她的肩，示意她放心，“可不止秦羿一个人要和太子竞争。”
兰霜：“这话什么意思？”
兰霆：“你可知四皇子华璋？”
“四皇子？”兰霜疑惑道：“这和四皇子有什么关系？”
兰霆缓步往前，边走边道：“四皇子这些年一直在博州关池敬将军手下历练，他听闻你在北境的事迹之后立马回了京，直言要娶你。”
兰霜：“？”
她上辈子与华璋可以说是毫无关联，除了会在每年的除夕夜上打个照面，连句完整话都没有说过。不过后来听闻他娶了建霖伯府的嫡小姐，婚后二人很是恩爱，这突然说要与自己联姻是出于什么目的？总不能真是爱慕自己吧？
见她沉默，兰霆又补充道：“不然你以为这国书这么早送来是为什么？不过是太子不想花落别家，想先下手为强而已。”
兰霜确确实实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变成一块香饽饽，谁都想来咬一口。可眼下的形势明显对秦羿更加不利，他虽然有身份有地位还有战功，但这两位都是皇子，光是出生这一项就决定了他不可能与他们站在同样的起点。
兰霆知道她的忧虑，又宽慰道：“只要有变数，这事儿就不会那么快一锤定音。也许大魏皇帝为了避免两个儿子内斗，最后让秦羿娶你也不是没可能。父王这边有我，什么都好说，你只管安分守己，别去惹父王生气，再让秦羿加把劲。你们的事，不是不能成。”
“真的吗？”兰霜心中虽然有了些希望，但细想下来还是觉得渺茫。
“当然是真的。”兰霆十分肯定：“我会向大魏皇帝进言，尊重你的想法，你可得好好把握机会。”
听了这么多，兰霜的眉头总算是舒展开来，不管这希望是多么渺茫，她都要试一试。
而关于她联姻的变数远远不止这么多。
千里之外的北齐，伊迟昊苍正在为了庆贺西梁王后寿辰一事做准备。自他回到王宫后，用伊迟昊澜蓄意谋害他一事大做文章，朝中本就有人支持停战休养生息，此事一出他更是收买了不少人心。
几日前他收到了一封来自大魏的信，他看信的笑容显得高深莫测，信中的内容却是十分合他的心意。如今他已做下了万全的准备，只等西梁王后寿辰一到，他便能为停战一事打开局面。
华璟在兰霜回宫几日后便抵达玉城，兰霆带着人前去迎接，兰霜这些日子则守在国子监，天天和赵崇礼大眼瞪小眼。
这日赵崇礼终于是忍不住了，特地沏了一壶好茶端到她面前，见她昏昏欲睡，他便提醒道：“这日头正盛，公主不妨回宫歇息，等学堂一事有了下一步的进展，下官再派人告知公主殿下。”
兰霜跑来国子监为的就是躲避华璟，她哪里愿意回宫？立马说道：“赵大人，你忙你的，不用照看我，我就是觉得这国子监风水好，呆着舒服。”
一旁的秋棠没忍住笑出声来，兰霜立马一个眼神甩了过去，吓得她赶紧捂嘴。赵崇礼劝返失败，灰溜溜便离开了。
秋棠看着赵崇礼远去的背影不禁笑道：“公主您可真是磨人，自从您回来以后，这赵大人眼看着就瘦了一圈儿。”
“有这么夸张吗？”兰霜也看着赵崇礼的背影思索，青竹替她倒杯茶也道：“估计是累的吧。”
兰霜仔细想了想，她其实也没干什么事儿，就是每天招他过来问一问，怎么就瘦了呢？兰霜不解。
“要不我还是出去转转吧。”兰霜道。
还没等她起身，秋棠就将她拦了下来：“您还是别吧，这几日您天天去学堂视察，看的人瑟瑟发抖的，工期都得多拖上几日。您还是在这好好呆着吧。”
“嘶——”兰霜转过头：“秋棠，你现在对我意见不少啊。”
“不不不。”秋棠连忙否认：“不是的公主，您误会了，奴婢只是和他们同为下人，能明白他们心中所想罢了。您要是不想见大魏太子您不妨去别院住上几日，锦绣里山清水秀的，还有马场，不比这国子监更舒坦吗？”
“也有道理啊。”兰霜想了想说道：“母后的寿辰也在锦绣里，不如我们先去玩上几天。”
打定主意，兰霜说走就走。锦绣里就在城外，是西梁王室专门为了避暑而建的行宫，这些年夏天的时间越来越短，她也好几年没有去过了。今年还是封氏极力要求，所以才在锦绣里筹办寿宴。
当天夜里她就在兰卓赏给她的山庄里住了下来，不得不说，这锦绣里的夜晚，颇有点定州城的意味。她那山庄脚下就是一片荷塘，晚风飘摇，夏虫争扰不休的夜里，她却难得寻到了一处静谧。
她让秋棠打了一壶酒，又让青竹做了几个小菜，准备在山庄外的凉亭里月下小酌。酒菜刚摆上，凉亭的竹帘就被兰霆撩开。
看到她独自坐在亭中，兰霆惊讶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兰霜回头，却是不解：“我，想来，就来了啊，出什么事了吗？”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华璟已经跟着兰霆的脚步走上了凉亭的台阶。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因此他还问兰霆：“亭中人可是安远公主？”
两人皆是一愣，兰霆赶紧给她使了眼色，生怕她当着众多随侍的面驳了华璟的面子。
兰霜无奈，只好启声相邀：“正是安远，太子殿下不妨进亭小坐。”
她心里也明白，二哥并不知道她与华璟的过往，哪怕她心里恨急了华璟，表面上仍得装得客客气气的，这才不算是失了西梁王室的体面。
华璟一听，自然高兴，这么多日不见，他对她的思念已是深入骨髓，每每梦见那些短暂的甜蜜过往他都恨不能不再醒来。
上辈子他对兰霜的感情，其实很复杂，他喜欢兰霜的恣意豁达，自由自在，却也厌恶她自以为是，事事都和自己作对。他以为他要的是柔青妹妹那般温顺体贴，万事都以他为中心的女人，可真当她离开的时候，他又像疯了一般怀念他们那些不休的争吵。
他亏欠她太多，他想尽力弥补。
行至亭中，兰霜甚至没有抬眼看他，兰霆招呼着她宫中的人多做些菜送过来，自己也跟着在亭中坐下。
她今夜本就穿的单薄，水蓝色的薄衫下藕臂若隐若现，通透的皮肤尽显光泽，她虽是面无表情，殷红的唇上却还残留晶莹的酒渍，看得华璟根本移不开眼。
要说样貌，华璟不会输给任何人，他的母妃曾有上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他也很好遗传了母妃的优势，加之举止端方，气质脱俗，上京城多少贵女做梦都想进东宫的门。偏偏眼前这姑娘，连个正眼都舍不得给他。
兰霆感受到了两人之间那尴尬的气氛，赶紧提起酒壶给华璟倒了一杯。雪白的酒盏中倾入浅金色的酒液，一闻这味道他就知这是兰霜爱喝的青梅酒，当即便让秋棠添一壶葡萄酒送来。
华璟微微低头，却道：“霆王不必费心，孤王瞧着，这青梅酒，甚好。”
兰霜心中冷笑，当年她宫中酿下了不少青梅酒，在一次东宫宫宴上，因为他的柔青妹妹饮了一口这青梅酒导致浑身发痒，他便下令将她宫中的酒全部倒掉。如今再说这青梅酒好，倒是将他虚伪的本性暴露无遗。
她本想和秋棠青竹好好赏个月，偏偏半路杀出个华璟，搅得她心情全无。若不是兰霆还在这亭中，她是决计要起身走人的。
兰霆和华璟两人寒暄几句，便又谈起了止水湖一事，她今日听闻具体的事项已经定下，便开口问兰霆：“结果如何？”
兰霆又给华璟倒了酒，笑道：“此事，多亏了太子殿下。若不是太子殿下在大魏朝中极力坚持，想必咱们西梁也不会这般轻易就能获得止水湖的全权开发。”
“真的？”兰霜有些不敢相信，当初她在朝中提起此事，众人都不看好她的提议，兰霆甚至为此做好了与大魏共同开发的准备。没想到就是华璟一句话的事，西梁非常容易就以五成盐税换得了止水湖巨量的盐。
“当然是真的。”华璟接过话：“如今这盐湖新约，便是按照公主当初的意愿签订。”
听他说完，兰霜这才看了他一眼，两人视线相触，兰霜像是被烫到一般迅速别开了眼，一转头瞧见兰霆的眼色，她又不情不愿端起酒杯冲着华璟道：“多谢太子殿下成全。”
华璟愣了愣神，恍惚间，他们这般举杯对饮还是在新婚之夜。
他后知后觉想要端杯与她相碰，兰霜却已经因为手酸收了回去。她仰头一饮而尽，嫩白的喉咙微微滑动，唇边淌下浅色的酒液，那粉红的舌头下意识一舔，看得华璟浑身紧绷，赶紧饮下杯中酒以掩尴尬。
兰霆与华璟亭中闲聊，兰霜时不时还得陪饮一杯，自诩海量，却也扛不住这闷酒的威力。酒过三巡她这脸上跟抹了一罐胭脂似的，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偏偏脑袋越来越沉，一站起来整个世界都在晃。
她听见二哥叫她霜儿，她一回头被兰霆这人影晃得难受，她不耐烦伸出手一把捏住了眼前人的下巴，还威胁道：“兰霆，你再晃，我可要吐你身上了。”
身前的华璟微微一愣，下巴上传来她手心的温热，他的心上绽开一朵花，唇边笑意宠溺：“好，我不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