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种下花种
别的同学都领了一份家长通知书，包含各科成绩，老师评语，评语又体现三个方面，思想品德、学习成绩和劳动表现，有一栏空着的是给家长留的，下学期开学要填写家长评语。
石月河领到了两份通知书，三年级的是张老师发的，四年级的是杨校长亲自发的。
四年级家长通知书上只有成绩，评语就没有了，一天四年级没上也没法写评语，语文94，算数100 ，体育和音乐空白。
杨校长在发通知书的同时也说了一句话：“下学期到五一班报到，寒假作业去问四年级同学。”
石月河急急忙忙窜出去，奔向四一班教室。
高雪晴还在，听说要问寒假作业内容，高雪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石月河，也没问为什么，就告诉了他作业内容。
没什么特别，算数写写算算，语文抄抄练练，也多了点东西，算数要准备和熟悉算盘，语文布置了阅读报纸社论和写两篇作文。
弹指一挥，石月河已经在这里混了一学期，钱没挣到多少，名声响彻了泾县完小，再混一年就可以毕业了。
冬天了，春天也快到了。石月河喜欢下雪日子，不喜欢冬天，尤其不喜欢现在的冬天。
太冷了，要把石头冻破。
要命的是除了棉帽、棉衣和棉鞋，抗寒装备太过短缺和简陋，基本要靠抗，暖气、空调、小太阳？想上天不？你能想象到的统统没有。
家里缩到热炕上，好过点，也还能抗，写作业就趴炕上。
学校就惨了，外面刮大风，里面刮小风，每个同学上学提个自制的小火炉，用奶粉桶或者什么别的铁桶，里面漫上一层泥巴，三分之一处，盘上铁丝网格作为篦子，上边按个提手，早晨十点多煤就烧过了，后边的时间只能两手筒到袖筒里干抗。
小火炉倒是给冰冷的教室带来很多乐趣，土豆埋在炉灰里，下课掰开香气扑鼻，黄豆架在火炉上，一会功夫就钢嘣脆，都是人间美味。
半个冬天的摧残下，等放寒假，石月河和别的同学一样，两只小手像发酵的面包，疼、涨，很是酸爽。
“哥哥，你想我了没有？我都想你了。”清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不用问是戏精小花回来了，在姥爷家待了一个学期，也是为难她了，她还是更愿意留在县城。
期间妈妈隔一两周就要回去看她，爸爸工作忙回去的少，石月河也回去了好几次，每次都被抓住讲故事，“鸭子飞走了”和“羊群”她都特别喜欢，尤其是“鸭子飞走了”。
这一回来，石月河又该头疼了。
小戏精是被三舅送回来的，石月河给她一本小人书，又答应讲新故事，算是安抚住她那躁动的小心脏，就和三舅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等父母回来。
石月河问：“姥爷姥姥好着么？”
“好着呢，吃饭好着呢。”三舅坐在炕上。
三舅好奇地问：“”听二姐说你要跳级，咋样了？“
石月河笑呵呵说：“成了，下学期上五年级。“
“你这娃咋想的，跳级干什么，在学校多好。“
他不明白他外甥的小心思，自然不理解。
“你看我现在毕业了，还不得回队里劳动。“
三舅刚刚高中毕业，舍不得学生的生活，相对于到地里劳动他更喜欢在学校念书。
“早点读完书，有机会就可以当工人或当兵，说不定能上大学。“石月河不自觉地使用诱导手段。
“上大学要推荐的，你想得美！我是不想了，想也没用。“
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卖葱儿卖蒜。
“现在大学生是逐级推荐的，生产队推荐你，到大队也给你刷下来，你是不用想了。“石月河打击他。
“说不定哪天考试上大学，你倒是有机会。前些年上大学都是考试的，考得好才能上。“
人的思维惯性是极其严重的，我们总是习惯性认为今天和昨天一样，明天和今天一样。在这种思维主导下，又自然地用今天推演明天，这样的推演往往让人绝望，看不到任何的希望。
这种思维无论是逻辑上还是事实上，都是完全错误的。
没有什么是不在变化中的，古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说：人不能踏进同一条河流两次。唯物辩证法也说：运动是绝对的，禁止是相对的。
量变的过程是缓慢的也是不易察觉的，却依然在发生细微的变化，量变的累积会产生质变，质变是急剧的大幅度的，可能是非连续的，甚至是颠覆性的。
正因为这样才有希望，才不会是一潭死水，不会是让人失去激情而陷入彻底静默。
就像如镜无波的湖面被一颗小石子打破寂静，泛起一道道涟漪。
“考试上大学？可能吗？“三舅不可置信地问。
石月河又扔进去一颗小石子，“过去考试上大学，现在改成推荐了，谁敢肯定以后不会又改回去！“
“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改回去，万一有机会，你能考上吗？“石月河反问道。
“假如三五年后改成考试上大学，你每天在地里干活，别人一直在抽时间看书，到时候有机会也和你无关，对吧？“
石月河清楚，无论是不是1977年恢复高考，恢复高考是一定的，也许76年也许79年，不可能一直这样下去，但是三舅不知道。所以他要让这颗种子在三舅心里扎下根，让希望之花在未来结出果实。
“我相信将来一定会考试上大学，社会主义建设需要懂得科学文化的人才，我们都要努力成为一颗为祖国建设添砖加瓦的螺丝钉。“
石月河说着这些话特别扭，可不这样说不行啊，这时候就是要这样说话，要先占住大义。
三舅执拗地说：“那我也每天下工看书，别人行，我也行。“
“不对，别人不行，我们也要行。要时刻准备着，等待祖国的召唤，我们抓紧学习，就是准备着。“再添一把柴火，让希望之火熊熊燃烧。
“我四舅的学习你也要督促，那个~不学习跑学校干什么，将来让他也考大学。“
石月河一激动差点说秃噜嘴了，提起那些不该提的事。
“我已经自学完了初中的课程，下学期开始自学高中的课程，你和我四舅有不明白的问题，我们还可以一起讨论。“
石月河老爸对两个舅舅的学习很支持也很重视，这种影响挺大的。
这半年，石月河一顿骚操作也惊到了他们，以至于石月河的话也无形中，平添许多影响力。
“嗯，我会管着他的。比你大三岁，现在和你一个年级，再学不好，他还有脸了！”
石月河暗自给三舅点了好几个赞。
“现在好多书都不能看，你也别瞎看。就复习初高中的课本，该算的算，所有的课文都看熟背会，有时间就写写日记，熟能生巧。“
石月河不想几年后，三舅高考落榜，失去改变命运的机会。
看着三舅被他说动，掉进他善意挖的坑，特别有成就感，快赶上他跳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