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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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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厢里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就连汽车发动机发出的噪音,都消失了一般。

    原来一个人可以伤心到这个地步,似乎全身都被密密麻麻的针刺着,连绵不断,一阵重似一阵,刺着她身体上的每寸每厘,每一秒都不落空隙地刺着她的每个细胞,每处神经,痛得让她无法呼吸。

    一遍遍地看着视频里那个她熟悉又陌生的人,看得茹雪肝肠寸断,那一刻,她的心都碎了,碎成了渣,抑或根本就没有心。

    坐在前排的小郑不时回头看看茹雪,沉默了好久才又开腔:

    “雪姐,别太难过了。简哥的情况确实是太糟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抓紧把手续办利索了,尽快安排他回天津治疗。早一天办好,他就能少受点罪。所以姐,这会儿不是难过的时候,你得挺住了啊!只差这最后一哆嗦了,咱都得咬紧了牙,都办完了,我们就可以立即启程。”

    茹雪深深地喘了口气,用力点点头。

    “哎,我记住了。那个,咱们……直接去医院吗?”

    “我们先去趟公安局办手续。没有手续,简哥还是在押的犯罪嫌疑人,除了律师,旁人没法见。我知道你今天过来,第一时间要是见不到简哥,肯定是受不了的,所以我已经跟公安局还有看守所都打好招呼了,今天不管几点,你只要过去一签字,他们都会马上给咱们出个手续,虽说保外就医的手续还弄不齐,可我申请了特事特办今天晚上你就能进他的病房陪着他了。”

    茹雪再一次感激地点点头,向小郑说了句谢谢,便把头转向了车窗外,涌在眼眶好久的泪水,一下子狂奔出来。

    小郑听着背后传来的那一声声压抑的啜泣,除了叹气,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想起自己几天前第一次在病房见到简博情景,那份震撼至今都难以忘怀。

    饶是来之前看过赵所长发的视频,看到真实的场景,站在简博的病床前,小郑还是惊得半天缓不过劲儿。

    跟之前几天比起来,简博的精神状态又差了很多。每天多半时间就是昏睡,疼醒了也不出声,一直默默捱到又昏了过去。房间里总是安静的,安静得让进来的人,以为那床上躺着的人已经没了生命的迹象。

    在简博清醒的时候,小郑凑过去跟他说了会儿话,告诉他自己是浦律师的助理,也是他的律师,跟他说他正在给他办保外就医,很快他就能回天津了。

    小郑说得很详细,但简博好似并没有听懂,始终只是怔怔地看着小郑,半天不说话。

    护工过来给他换尿垫,又喂他喝了几口水。一番折腾,简博变得出气多进气少,脑袋上出了一层冷汗,早已被咬破的下嘴唇,又见了血痕。

    一番操作,让小郑看得心惊肉跳,于是便准备离开。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耳边传来简博虚弱又嘶哑的声音:

    “律师,您……您……帮我……帮我……立……立个遗嘱……行吗?”

    小郑愣了,连忙转身。

    “你要里干什么?要立遗嘱?”

    简博因为疼痛变得涣散的眼神,逐渐聚焦,逐渐变得肯定。

    用尽全身的力气,简博点了点头:

    “要立……立遗嘱……给雪儿……茹雪。我们没领证,但已经是了……是了……事实……夫妻。我名下所有的……所有的……都给她……爷爷和奶奶……对不起;雪儿,对不起……”

    话说得断断续续,但简博的脑子是清楚的。

    “死了……不想在这里,想回家。骨灰……以后……和爷爷奶奶埋在一起。”

    一行泪水从简博的眼眶中缓缓流出,倏地,小郑一下子红了眼眶。

    ……

    从机场到他们要去的地方差不多有200多公里,高速要走1个半小时,国道上还得开近1小时。

    茹雪努力平复心情,向小郑详细地询问了简博的情况,包括他的病情,他返回天津的手续,后续治疗安排等。

    “简哥目前的身体情况,不可能像普通人那样买张票就走,这里又离天津太远了,坐救护车回去根本就没可能,高铁又没有直接到天津的,还需要到北京转乘。所以只有飞机比较靠谱了。所里已经联系民航了,应该这两天就有准信了。民航总局对运送危重病人一向比较谨慎,再加上现在这种特殊时期,民航的运力比较紧张,这事真的难度挺大的。多亏我们老板人脉广,不然就算把保外就医办了,怎么回家,什么时候回家,也是个大麻烦。”

    小郑的话让茹雪心里也是一阵阵的发紧,要不是有浦律师这样品质的律所全力以赴,到今天她还有没有机会再见简博,都是未知数了。

    车子直接开去了当地的公安局。小郑不止办事能力强,还是妥妥的社交牛人,在这里呆了不到一个礼拜,已经和所有职能部门的办事人员混成了老熟人。

    随着小郑亲亲热热的这个哥那个姐的一通喊,想要拿的相关手续,没过多久就拿到了。两个人一刻没有耽误,坐上车就赶去了地区医院。

    车上,茹雪紧张得浑身打颤。小郑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可该说的话多难说出口也得说。

    “姐,一会儿看到简哥,你肯定得难受……难受得要崩溃。可还是得忍着啊!简哥看着糊涂,可心里特别明白,也……也挺悲观的。我……我都不敢给你说,我第一次见到他,他跟我说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就是让我帮他立遗嘱。他要把他所有的一切都留给你,说对不起爷爷、奶奶,对不起你,还有,他死后不想留在这里,他的骨灰要跟他爷爷奶奶埋……”

    “胡说!他说胡话呢!怎么可能!他会好好的跟我回家,我们是要白头偕老的,一定会白头偕老的。”

    茹雪流着泪的眼睛喷了火,不让哽咽了的小郑再往下说了。

    “我懂你跟我说这话的意思了,弟弟。我要让他看到希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会越来越好的。”

    这个时候,她是他唯一的依靠,她不能倒,她必须坚强。虽然现在黑夜笼罩了所有,但光明总会来临,她要陪着他坚持到阳光普照的那一刻。

    车子开到了医院。茹雪和小郑匆忙往里走。到了病区,小郑和值班的护士打了个招呼,把茹雪早就准备好的核(啊啊)酸报告交给她,就带着茹雪到了简博的病房门口。

    门口的把守的狱警显然和小郑很熟,俩人打了招呼,按规矩把小郑递过去的材料看了一遍,又认真核实了两个人的身份。

    狱警一边开门,一边对茹雪说:

    “你今天就来陪护,是不合规定的。所领导体恤你的心情,也是照顾病人的情况,特意跟上级相关部门做了报备,同意你作为家属提前一天做陪护。但是械具,也就是手铐和警绳还不能摘,我这个岗也不能撤。你出来进去的,要跟我打个招呼,这一点还请你理解。”

    茹雪慌忙双手合十表示感谢,一派慌乱地说着客气话。

    房间门被打开了,一股混杂着腥臭的污浊气味扑面而来,房间里一片惨白。一具陌生的躯体静静地躺在那里,无声无息的。

    那一刻,世界突然之间全灰了,所有的空气也变得灰蒙蒙一片,气势汹汹地以千军万马之势朝茹雪涌来,击垮了她全身所有的神经,让她整个身体都发软,差一点就倒在了地上。

    咬牙振作起来,茹雪的手下意识地攥成了拳头。脚步虚浮地跟着狱警走到了病床边,不错眼珠地盯着那张她根本不认识的脸。

    狱警大声喊了几声简博的名字,见他没反应,就对茹雪说:

    “这几天一直这样,犯迷糊的时候有点长。你一会儿再多喊喊他,还是能醒过来的。他没糊涂,脑子一直都是清楚的。”

    狱警说着话就往外走,小郑跟他道了声谢,轻轻拉了拉茹雪的胳膊:

    “姐,你叫叫简哥,跟他说说话,还有些手续我得去办一下。你一个人行吗?要不我再陪伴你一会儿?”

    茹雪醒过味般看着小郑摇了摇头。

    “去忙,你去忙。我陪着他,你放心,我陪着他。”

    看着茹雪那张分明没有泪水,却让眼泪淹没的脸,小郑到了嘴边的安慰的话不知怎么说了,想了一下,点点头,红着眼眶转身离开了。

    病房里只剩下了他和她了,好安静,安静得好似没有人。

    惨白的灯光照着一张清灰的脸,面颊凹陷,双目紧闭,双唇干裂满是血口子。这是谁呀?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剪子吗?是自己多年来精心爱护的剪子吗?

    默默地跪在床头,茹雪伸出手一下下地抚摸着简博的脸,摸一下,心就疼一下,疼得好比有一把钢针在直戳戳地扎。

    突然,简博的眼睛张开了,没有聚焦的眼神里都是痛苦。见他呜呜地好像在说什么,茹雪一愣,然后便赶紧趴过去仔细听。

    “报……告……我……我……渴……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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