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茹春之死
王玉玲一个劲儿地打圆场，袁兴发偏就不拾茬，不但继续说让茹雪滚蛋，还又一口一个脏字地骂王玉玲，说她也是扫帚星，整日里撅着个大屁股扭来扭去的，任谁看了都反胃，还能有客上门吗！
生意不好，谁都着急。看在袁兴发辛苦的份上，这些日子王玉玲始终让他三分，一句半句不好听的话，她都不跟她计较，可也不能容他没底线的胡吣吧？
忍了又忍的王玉玲忍不了了，没等袁兴发闭上那张臭嘴，随手抓起桌子上的筷子盒，使劲儿拽在了他的脸上：
“给脸不要脸！可劲儿让着你，还他妈的来劲儿了！不是老娘扭着屁股忙前忙后的，你开个屁店！”
袁兴发没防备，被砸了个满脸花，一下子也醒了酒。知道自己混蛋失了态，可大男人让女人打，不还手又太丢面子，于是拿起手中的酒杯，做出扔向老婆的动作，实际上还是收了力道，砸在了离王玉玲不远的地上。
就在袁兴发准备扔瓶子的那一刻，正站在王玉玲旁边的茹雪，奋不顾身地冲了过去，挡住了蹦过来的玻璃碴子，胳膊被划出了血。
茹雪胳膊上流出的鲜血让袁兴发没了脾气，任王玉玲骂也不敢再还嘴，起身臊眉耷眼地回了里屋。
伤口并不深，可也挺长，王玉玲一边给茹雪包扎，一边安慰她。
“放心，口子不深，留不下疤。雪儿，别跟你舅一般见识，他说得都是胡话。二两猫尿下肚，就认不得东南西北了。生意不好做，他烦，我们就忍忍吧。”
伤口挺疼的，可茹雪怕王玉玲担心，一直微笑着，特别懂事地点点头。
“嗯，舅妈。舅舅就是心烦了。过去就好了。等咱家生意好了，就都好了。”
胳膊上的伤早已没了痕迹，但那份惶恐和绝望却深深的印在了茹雪的脑海里。
因为拥有的少而又少，每得到一分都是那样的弥足珍贵。
害怕失去，始终都主宰着茹雪的生活，就算到了今天，有了房子，有了车子，还有了事业，她，依然还是怕。
……
调好的生物钟总是那么准时叫人清醒。窗外还是漆黑一片，茹雪的一天已经开启了。
做不到财务自由，就不能有休息自由。洗漱换衣服，半个小时的时间，茹雪已经开上她的战车，奔向生鲜批发市场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生鲜采购完成。把最后两袋牛肉搬上车，口袋里的电话响了。
茹雪不自觉地皱了皱眉。这个时间打电话的，只有她妈袁美丽。袁美丽打电话也没别的事，就是要钱。
在老家，茹守进俩口子名声极差，男的是赌鬼，女的也好不到哪里去，就算不赌博，也是又懒又馋不顾家。
然而就这么一对夫妇，却养活了三个体面又有出息的儿女。大闺女自小在外打工，挣了钱供一妹一弟上学读书。
弟弟妹妹也争气，都上了大学，毕业后也都有份体面的工作。
当初茹春的高考成绩上个一本绰绰有余，可考虑到家庭经济状况，更是不忍心加重茹雪的负担，便义无反顾地上了省师范大学。
整个的大学时光，茹春有助学金，还能拿到奖学金，节假日更是断不了勤工俭学，不但在生活上自给自足，还能帮衬着茹雪补贴茹丰读书，给茹雪减轻了不少负担。
四年以后，茹春毕业分配到了安庆市的中学当老师。虽说工资待遇一般，可胜在稳定，对于从小吃苦长大的孩子来说，这一切真的已经足够好了。
说起茹家的一双女儿，那可都是乡里有名的美人坯子。小时候营养不良过于瘦弱，不显山水，过了青春期就不一样了，个顶个出落得亭亭玉立。
茹雪和茹春个子都不算高，160出头，可身材比例却特别好，娇小又不失妩媚，至于脸蛋，那就更不用说了，皮肤白皙，五官精致。
都是美人，两孩子美的不一样。茹雪的美好比瓷娃娃般可爱又娇媚，茹春则美得浓烈，五官更深邃些，有点混血的样子，是不管都到哪都会被人注目的大美人。
从上高中开始，茹春就没断了追求者。只是襄王有心神女无意，她要上学，要挣钱，根本就没有多余的精力应付感情上的事。直到工作以后，凭着出众的相貌和乖巧踏实的品性，经人介绍，和当地副市长的独生儿子贾谊兵谈了朋友。
贾谊兵是个医生，在合肥的一家三甲医院工作。虽说来也算是个官二代了，却品性纯良，待人诚挚，和茹春确立了恋爱关系，便对这份感情倾注了全部的爱意。
知道茹春的感情有了着落，茹雪别提多开心了。自己过得辛苦，妹妹又何尝不是？能在适当的年龄遇到良人，是妹妹最大的福报，也给了她这个当姐姐的一份最珍贵的礼物。
俩人交往了大半年，定下关系。期间茹雪特意去了趟安庆，尽自己最大的能力，买了很贵重的礼物去见了贾家的双亲，以姐姐的身份，履行了一个家长应尽的义务。
茹春出身贫苦，茹家很穷，贾家人知道，却并不很在意。尤其见了她的姐姐，贾家的父母更是没了顾虑。贫穷不是罪，姐俩都是要强又努力的孩子，凭着自己的本事，过上安稳踏实的生活的孩子更招人疼。
贾家父母非常支持儿子的选择，也开始为他们的以后做起了打算。
因为贾谊兵工作关系，家里早早就帮他在合肥置了房。跟茹春交往以后，一家人争得了她的同意，商量尽快找机会把茹春也调到合肥工作。以后他们的小家就定在省会。离着两边的父母都算不上太远，彼此都能有个照应。
或许茹家的女儿就不该有这样的好运吧，老天把最好的牌发给了茹春，只是还没等她用，他就反悔了，拿出最坏的一张，换走了最好的那张。
茹春经过自己的努力，再加上贾家人的关系，终于拿到合肥一家学校的录取通知。只是还没来及跟工作单位打招呼，家里就出了大事。
赌鬼老爸借高利贷惹了□□，一伙人喊打喊杀地闹到了家里。
茹守进吓得藏了起来，袁美丽当然不愿意给他搪着，当即就说，自己的二女儿在安庆当老师，还和安庆市副市长的儿子订了亲，这点钱对他们来说不算啥。想要就去安庆找茹春吧！
一伙社会人听了这话立刻精神百倍，一刻不停就开车奔了安庆。找到茹春多余的话一句没有，就两字：还钱！
茹春不明就里，也没有那么多的钱，当然不会答应这伙人的要求，于是这帮要债的直接跑到了茹春的学校，拿着大喇叭满校园地喊，甚至还跑到了市政府、市医院找贾谊兵的父母亲。
没等茹春醒过味来，她所居住和工作的区域的大街小巷，贴满了茹守进和她的相片，欠债还钱的四个大字盖满了茹春的全部生活。
茹家父母怒了，坚决要求儿子和茹春断绝关系。
对象吹了，工作丢了，茹春也就没了活路，一瓶百草枯带她离开了这个给了她太多伤害的世界……
茹春的死，是茹雪一生无法解脱的痛，也让他对他们的父母彻底失去了信心。
在茹雪看来，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说来只是一句自以为是的蠢话。为了这个家，茹雪吃苦受累，忍辱负重，哪怕一辈子孤独终老她也认了，但妹妹这样走了，生生地把她的心挖掉了一大块。
那段日子，倔强的茹雪夜夜失眠，眼泪都流干了。茹守进两口子就是喂不饱的饿狼，你就是把命给了他们，也不会让他们满足。
从那天起，茹雪下了狠心，茹丰上学的钱她单打给他，任凭茹守进俩口子怎么闹，家用每月固定只有1000元，过程中谁生病了或其他不可预料的合理用度，可以跟她单另算。
亲兄弟都需要明算账，更何况没有了亲情的家人！
茹春死后一年多，茹守进难得起了个大早，鬼使神差地走上了刚修好的国道，被过路的大货车轧死了。
茹雪给他办了体面的丧事，整个过程她的心连一下都没疼过。送他上路的时候，看着远处山间环绕的云雾，茹雪默默掉下了眼泪：上辈子我们姐仨欠你的，该是都还了，下辈子真的就别再见了吧！
袁美丽成了寡妇，安分地过了小一年，之后茹丰复旦大学毕业，凭着优异的成绩考上公务员，分配在社区的司法所工作。
消息传来，袁美丽立刻呆不住了，说什么也要去上海和茹丰同住。
茹丰一个刚毕业的小公务员，应付魔都的高成本生活已经不容易了，还要养一个不省事的妈，可能吗？
那些日子，茹丰紧张得快要抑郁了。可他却不敢不答应，他怕她没达成目标，就会去折腾茹雪。
茹家一对姊妹花，一个刚要绽放就凋谢了，一个就从来没有绽放过。
二姐的悲剧，是茹丰命中永远好不了的伤，大姐更是为了家，为了他付出了全部青春。在她们的庇护下，茹丰长大了，作为男人，这个时候，他不能再逃避了，他必须要替茹雪分担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