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选择
“这、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夜之森水波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欲言又止道。
“没有哦，”不知何时又化作了人形的瑞希坐在树旁，一边用手捂着伤口，一边说：“雪路就是我选择的新娘哦，况且，夜之森大人您也答应了，不是吗？”
“可、可是……”夜之森水波欲哭无泪——虽然当初她确实是答应了，但现在的情况表明事情并不是瑞希当初告诉她的那么简单。
但话又说回来，瑞希当初是怎么跟她说的来着？
夜之森皱着眉，努力回想那天的场景——
瑞希（突然出现）：夜之森大人！我找到自己新娘了！
夜之森：诶？！这么快？
瑞希：嗯、因为很喜欢，所以很容易就决定了！我可以把她带回来和我们一起生活吗？
夜之森：也不是不可以，但是……
瑞希：那太好了！其实，我已经把她带过来了！
夜之森：！！等、等等，这也太突然了吧？
这么一想，其实当时她不光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从瑞希那里得到呢，还被他先斩后奏了呢。
夜之森无奈地扶额。
“不行吗……”见夜之森长久没有回应，瑞希垂下了眼眸。
“可她不是已经有……丈夫了吗？”不忍看到瑞希委屈的模样，夜之森小心翼翼地说。
“不是丈夫哦。”银色的、纤长浓密的睫毛如雪簌簌落下一般，在瑞希的脸上投下了一片长长的阴影，也挡住了瑞希眼里的一抹晦暗。
“诶？”他笃定的态度让夜之森不禁有些疑惑，“不是吗？”
“不是哦。如果夜之森大人您实在不相信的话，不如问那只犬妖吧。”瑞希说完，在场几人就一同把视线移向了杀生丸。
而杀生丸却只是沉默地看着瑞希。
“真的不是吗？”杀生丸的这副样子在夜之森水波看来无疑是间接承认了瑞希的话。
“所以说啊，这次是夜之森大人误会了哦！”瑞希用轻松的语气朝自己侍奉的神明说到。
难道真的是她误会了？
夜之森水波疑惑地挠了挠头，“但是……”
她回想着当时杀生丸闯进神社的样子——那时杀生丸单手执剑，用了不知道是什么的一个招式就把神社的那架势，活像是要把她的神社夷为平地似的。如果不是因为瑞希把他的妻子抢了过来，夜之森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仇什么恨能让他做到这种地步。
——毕竟像她这种名不见经传的新手神明本不应该和杀生丸这种大妖怪有任何交集的。况且就目前她已知的情报来看，虽然同是大妖怪，但杀生丸绝非是像恶罗王那样喜欢乐于惹是生非的类型。
“不管怎样，比起妖怪，雪路小姐还是和我们在一起比较安全，您说不是吗，夜之森大人？”看着杀生丸意料之中的表现，瑞希轻笑着开口打断了夜之森水波的思考。
“话是这么说没错……”夜之森下意识地回应到。
“等等，”雪路眼看着两人三言两语就要替她决定她的归处，关键是夜之森水波的思维还完全被瑞希引导着跑偏了，连忙拒绝拒绝道，“我是不会留在这里的……”
“雪路小姐，我劝你还是再好好思考一下吧。”雪路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旁的瑞希打断了。
“对方可是妖怪啊，虽然现在在你面前可能表现得很温顺，但那不过是伪装罢了。未来在你毫无警惕的时候，他很有可能突然就会露出獠牙，然后把你吃的连骨头都不剩呢。”像是恐吓一般，瑞希微笑着对上雪路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到。
“毕竟，那种血液里流淌着的本性，无论怎样都无法磨灭的。”他说着，嘴角的弧度扩大，翡翠色的眼睛微微眯起，“更何况是犬妖，有着那么敏锐的嗅觉，以后若是想摆脱的话，恐怕不论逃到哪里都会很容易被找到吧。”
“即使是神明也不愿意轻易选择妖怪作为神使，而作为普通人的雪路小姐，又有什么把握驯服对方呢？”
“所以说，雪路小姐，还是到我们这边来吧，外面的世界战乱不断，到处是饥饿与贫困，对像雪路小姐这样的普通人来说，恐怕是危机四伏吧。而夜之森大人的神社远离战乱，不论四季都温暖和煦，梅香四溢，今后我们一起生活在这里，不好吗？”
瑞希说完，雪路便不由自主地把视线投向了杀生丸，想看看他的反应，却发现他对瑞希的话并不反驳，仍是执着剑，微微垂眸。
明明他只是沉默着，并且保持着平常冷冰冰的、不把一切放在眼里的样子，可雪路却觉得他现在的身影有些落寞。
就好像一只独自淋着雨、找不到主人的大狗。
为什么不说话？
站在杀生丸的身后，看着他白色的披裘被风吹起，雪路突然有些气愤——明明是为了保护她才来到了这里，为什么这个时候却一言不发？
注意到了雪路的目光，杀生丸微微动了动，却并没有像前几次一样与她对视，仅仅是视线相交了一下，便又别过了头，只留一个侧脸给她。
雪路静静地望着杀生丸的侧脸。他鎏金色的眸子仿佛藏在乌云里的满月，流动的粼粼波光被一层薄薄的晦暗所遮挡，叫人看不清楚里面灼灼流动的月浆。
难道……杀生丸是在等她做出选择？
心里突然冒出了这个想法，雪路的嘴角不由上扬
真的……好温柔啊。
这么温柔，又怎么可能会伤害她呢？
随后，在瑞希不可置信的眼神中，雪路走到了杀生丸的身边，笑着说，“但尽管如此，我还是相信他。”
“你说的没错，杀生丸是妖怪，他对于生为人类的我来说，很危险，但我仍然相信他。他是绝对不会伤害我的——这件事，没有人能够比与他朝夕相处了很久的我更明白。”
“在我最危险的时候，能够毫不犹豫地赶到我的身边来保护我——身边能有这样的人，我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么会逃呢？”说罢，她顿了顿，又道：“反倒是我，一直阻碍他，不让他离开。”
现在回想起她那次因为找不到心爱的宠物而落泪的事情，雪路觉得简直羞耻到可以列在她的黑历史榜前三了。
羞耻归羞耻，但有些话还是要说的，毕竟她是真的不愿意看着自己家的大狗受这些委屈。
但尽管如此，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也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因此也不敢直视杀生丸，也就错过了杀生丸眼里的惊讶。
“瑞希先生？我的称呼没有错吧，”一下子说了太多的话，雪路微微停顿了一下，才又继续说道，“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所以神明和神使之间神圣的关系我并不清楚，也无法置喙。但我是非常清楚的，那就是——不论是何种关系的建立，它都是双向的，哪怕是驯服也一样。在关系的建立上，它指的并不是指一方通过强硬的手段迫使另一方臣服于自己，而更应该是一种双方共同承担的责任和共同倾注的爱。”
“最后，神社的生活很好，能看得出来，里面的一草一木都有您二人倾注的心血。但我很喜欢我现在的生活，希望您能让我回去。”她诚恳地说着，声音说不上大，眼神却是无比坚定。
“雪路小姐还真是个固执的人呢……”听了雪路的话，瑞希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又坚定地看着她，道：“但是，我是不会放弃的。”
“如果哪天发现了对方的真面目以后，欢迎雪路小姐到我的身边来哦。我会一直等，等到雪路小姐愿意为止。”瑞希说着，朝雪路露出了非常治愈的笑容。
就算你这样说，她也不会心动的。
雪路无语地想。
没办法，面对不声不响地把自己绑走的人，就算是再心大也不可能这么容易就当作无事发生。
如果可以，希望不要再遇见这种事了。
这样想着，雪路无奈地叹了口气。无意与瑞希继续纠缠，于是便轻轻拽了拽杀生丸的衣角，小声道：“我们走吧。”
被拽住衣角的杀生丸闻言，低头看了她一眼，金月般的眼睛里好像有很多的情绪，但都被埋得很深，像是藏在厚厚的冰川下的游鱼，令人仅能模糊感知，却不可准确琢磨。
雪路被盯得发怵，刚想低下头去避开他的视线，就听见他开口说：“走吧。”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感觉身体突然腾空，落在了一个坚实的怀抱里。
来不及思考什么，突如其来的滞空感让雪路心里一惊，身体却先于大脑反应，下意识地环住了杀生丸的脖子。
鼻尖萦绕起淡淡的梅香，不知是对方身上本身就有的，还是在赶来的路上染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