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烧刀子
于典和二百战兵归家心切,日夜兼程,从龙头关回到宣城只用了三十八天,比护送新兵去北疆足足缩短了七天时间。一路上越往宣城方向走,天气越暖和,于典他们的行军速度也得以加快。
回到宣城,于典向上级通报一声,把马车拉回于府,在妻子的伺候下沐浴更衣。换了一身舒爽的便衣,于典在酒馆花了百两银子请二百战兵吃了一顿便饭,这一路上二百战兵着实辛苦,这顿饭算是对他们的犒劳。
至于李尚武说在路上可以开两坛酒让战兵喝了解解乏,于典没舍得,都是陈酿好酒,出了北疆再也买不到烧刀子。所以,于典请兄弟们吃饭既是犒赏,也是补偿。
千里迢迢赴北疆,如今回宣城了,于典向上级告假说要休息几天,上级欣然同意。于典在家休息了一天时间,第二天带着于业成和于业勤兄弟俩去京都。
于典将拉酒的老马换下来拉马车,于典父子三人享受的坐在马车里,拉酒的板车由五个家丁轮流拉着向京都前进。
清早从宣城出发,到了天色擦黑时分才抵达京都。于典来到李府的时候,京都大街小巷已经灯火通明。
在家丁的通传下,管家亲自出门迎接,把于典父子三人请进李府,于府家丁拉着板车和赶着马车跟着李府家丁从后院进门,待在李府后院。
李府大厅,李老爷子起身迎着于典入座,于业成和于业勤两兄弟规规矩矩的站着。李老爷子安排下人备饭,又叫丫鬟去通知儿媳秀英。
秀英接到消息,从小院来到李府客厅,她一进门就看到弟弟于典以及他身后拘谨站着的两个侄儿。
秀英先向李老爷子问好,然后才转过头来问弟弟:“弟,你什么时候从北疆回来的?”
于典说道:“我昨天刚回宣城,今天就来拜访你们了。我姐夫让我押送了一批酒回来,我在家卸了三坛,余下的都送过来了。对了,亲家公,我姐夫转告您说是给陛下也送几坛酒。”
李老爷子抚须说道:“让他去是安定北疆的,尽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事儿。于典,以你亲眼所见,认为北疆目前如何?”
于典朗朗说道:“蒙国蛮子撤走,北疆现下民心安定,不过与蒙国蛮子一战,百姓和战兵尽皆伤了元气。北疆关内物资紧张,百姓缺衣少食,青城和阳城百姓更是居无定所,眼下青城和阳城还没重建,他们就只能挤在帐篷里靠吃着救济粮过生活。”
秀英在一旁连忙问道:“弟,那你姐夫怎么样了,他身体还好吗?”
于典看到姐姐关切的眼神,知道姐姐很担心姐夫,他说道:“放心吧,姐夫身体很好,习武之人本就身强体健,何况姐夫正值壮年。现在北疆天气转暖,在北疆待着好受多了。姐夫每日忙于处理公事,心里又忧心北疆的处境,精神倒是略显欠佳。”
秀英听完弟弟的话,心下一紧,没有自己在身旁照顾,夫君忙碌起来就顾不上保重身体。
李老爷子和于典聊着天,于业成和于业勤觉得无聊,又不敢妄动。李府是真正的豪门大户,李老爷子更是高高在上的人物,他们必须时刻保持恭敬。
秀英见两个侄子站在这里不自在,起身恭敬的对李老爷子说道:“公爹,我的两个侄儿待在这里影响你们聊天,不如我带他们回小院,我来安排他们吃饭与休息。”
李老爷子点头同意,秀英就带着侄儿回自己的小院了。
于业成问道:“姑姑,云阳表弟已经休息了吗?”
秀英摸摸侄儿的头,说道:“没呢,他们正在书房读书呢!你们到了小院就能看到他们了,对了,你们有什么想吃的菜,我吩咐厨房准备。”
于业成和于业勤异口同声说道:“姑姑,我要吃红烧肉!”
兄弟俩爱好相差不多,就连爱吃的菜也一样。秀英让丫鬟去后厨通传一声,让他们做红烧肉和几样小菜送到院子里来。
秀英让侄儿坐下,然后把儿女叫出来,同龄人之间就有很多话题,于业成和于业勤彻底放开,和表弟李云阳天南海北的畅聊起来。
李老爷子和于典在大厅里继续聊着北疆的话题,对于没能亲身去北疆,李老爷子抱憾不已,只好从于典这里尽可能多的了解北疆的详实信息。
李尚兴听闻府里来了客人,也到大厅作陪。到了大厅,李尚兴见是于典,过来热情的和他打招呼。
“于大哥,好久没见,可一切安好?”
于典起身拱手说道:“几年未见,三公子还是风度翩翩的白衣公子,我倒是老了,你看皱纹都爬上额头咯。”
两个人对视哈哈一笑,谦让着落座。李尚兴对着于典说道:“听闻二嫂说,于大哥护送新兵去北疆,想必是最近才回来的,见了我二哥可有话带回来?”
于典回道:“有,我姐夫让我转交给你一封信,还让我押送了一车烧刀子回来。”
于典从怀中取出书信,姐姐的信刚才忘记给她了,先把李尚兴的信送到。
李尚兴顾不得看信,把信往怀里一放就不管了。他全部的注意力在烧刀子上,听到烧刀子,李尚兴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李尚兴好茶,更喜饮酒,尤其是喜欢畅饮烈酒,这一点倒是与李尚兴翩翩公子的形象不符。大丈夫生于世,当大碗喝最烈的酒,吃最大块的肉。李尚兴就是大丈夫,怎么能不喝烈酒呢。
大夏缺粮,严禁百姓私自酿酒,平时能喝到的酒要不是果香味浓郁的果酒,就是喝从西域运回来的葡萄酒,粮食酒在大夏可贵着呢。北疆天气严寒,百姓酿酒是为驱寒,所以北疆盛产烈酒,北疆烈酒以烧刀子最烈,好喝还不贵,深受北疆百姓喜爱。
李尚兴记不清楚有几个年头没喝过烧刀子,忍不住兴奋的问道:“于大哥,烧刀子呢?快搬出来呀。”
于典说是拉去了后院,李尚兴连忙吩咐下人去取一坛来。
别看李老爷子默不作声的看着,心里其实也期待能喝上烧刀子。李家人好饮烈酒的爱好一脉相承,根就出在李老爷子身上。李老爷子年轻时候在北疆当将军,那时就喝惯了烈酒,久而久之,他就成为了老酒虫。后来转战去了东疆,自此之后再也没喝过烧刀子,一晃几十年过去,李老爷子甚是怀念那酒在喉咙烧的感觉。
菜已上齐,三人分主次坐下,李老爷子端坐中央,于典坐于李老爷子下首,李尚兴次之。
李尚兴揭开酒坛泥封,打开盖子,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不一会儿大厅里满是酒香。李尚兴特意吩咐下人准备了三只陶碗,喝烧刀子就要用陶碗,要大碗喝才够劲儿。酒水倒在碗里清澈不显浑浊,仅凭这一点,李尚兴就知道这是上好的陈酿,刚酿出来的烧刀子偏明黄色,且酒水是浑浊的,现在的酒水颜色很淡,酒水清澈,不在坛子里存放多年,达不到这样的品质。
于典和李尚兴举碗敬李老爷子,李老爷子当先一饮而尽,还是熟悉的味道,李老爷子喝完一碗烧刀子后连呼好酒。
李尚兴也一饮而尽,酒水入喉仿佛要燃烧一样,一入腹中浑身热气冒了出来,李尚兴抹了抹嘴巴,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
于典只喝了一口,就忍不住背过身咳嗽连连,这烧刀子实在辛辣,于典没喝过这么烈的酒,一时适应不了。
李尚兴拍了拍于典的后背,对于典说道:“于大哥,你没喝过烧刀子,可不敢细品,直接一饮而尽最佳。这酒与别的酒不同,别的酒是由外而内的感觉,这酒是由内而外的感觉,先入腹中,回味醇香而甘甜。”
于典听了李尚兴的话,一口饮了半碗烧刀子,迅速吞到腹内,还是很辛辣,不过喉咙感觉好多了,不一会儿身上热烘烘的,额头都冒汗了。
李尚兴给三人满上烧刀子,三人吃了些菜继续喝。李老爷子和李尚兴大碗大碗的喝,好像感觉不到酒水的辛辣。
李老爷子喝了三碗烧刀子,浑身热血澎湃,好似自己不是垂垂老矣的老汉,而是回到了自己几十年前在北疆战场上杀敌的时候。那个时候,自己年轻力壮,所过之处,刀下尽是亡魂。年轻时是那般肆意和张扬,老了就窝在这京都混吃等死,对于一个武将来说实在凄凉。李老爷子一时情难自禁,热泪盈眶。
李尚兴见父亲这般状态,知道他这是触景生情,想到当初在北疆的时候了。英雄最恨迟暮,喝了这酒,迟暮英雄犹热血,只是远边疆。
一坛烧刀子,于典勉力陪着李老爷子饮了两碗,没吃多少菜就醉倒趴在桌子上。好在于典也是个练武的人,身体强壮,忍住没吐,不至于在李老爷子面前更失态。
李尚兴为父亲倒满酒水,与父亲共饮,两人一碗接一碗,一坛烧刀子终于见了底。李老爷子此时也显醉态,嘴里止不住嘟囔什么,可又听不清他到底在说什么。
管家过来搀扶李老爷子回庭院。李尚兴对管家说道:“辛苦管家照顾我父亲了,有什么事随时来找我。”
李尚兴又叫下人过来搀扶于典回到客房歇息,自己却坐在原地发愣。这烧刀子可是好东西,自己一直待在京都带兵,再未上过战场,他以为自己的血是凉的,可喝过烧刀子之后,李尚兴才知道自己的血是热的,李家儿郎身为武将,热血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