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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我们做一笔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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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嘉实很清楚,薛滢不会没有缘由地上门对薛朗施暴,扫了眼薛朗腹部遮挡不止的红,不免有些心惊肉跳,问道:“出什么事了?”

    安东尼朝一名保镖投去一个眼色,保镖夺下薛朗捏在手中的信封袋,移交薛嘉实。

    薛嘉实抽出袋中文件,逐字逐句地看,眼神从震惊到恼怒,将文件给了喻小琴,走上前狠狠扇了薛朗一耳光,压着声音咬牙切齿地说:“你招惹她干什么?!”

    薛朗的脸被打得偏向一边,他粗喘着把脸回正,双眼赤红,磨了磨后槽牙,但忍着没有出声。

    薛朗女友泪汪汪地嗫嚅:“……叔叔,您别生气。”

    喻小琴大致看完了这份文件,恍如被晴天霹雳击中,双手微微地发颤——她和薛嘉实在薛明诚的打压下,如履薄冰般生活着,好不容易盼到薛明诚倒下,生活有了很大的气色,而薛滢也没有找过他们家麻烦,便以为旧恨终于翻篇,不想薛朗又与薛滢结下了新仇。

    薛嘉实回过身,迎上薛滢比今晚的寒月还要冷上几分的目光,不自觉地握紧了拐杖手柄:“薛朗……一时糊涂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我向你保证——”

    薛滢没这么多耐心听他替薛朗辩解:“你拿什么向我保证?”

    假如薛嘉实以前没有雇人绑架薛滢并且下达撕票的指令,薛滢或许会顾念自己的一半生命是父亲给予的而让他把话说完。

    然而这一半的生命,薛滢早在八岁那年就还给薛嘉实了——

    如今她身体里流淌着的血是邓安以死博来的,她的肉身是橙花从荒河中捞上来的,她的骨是爷爷一节一节重铸的。

    与薛嘉实已无任何关系。

    薛嘉实哽了哽,接不上话了。

    薛滢解锁手机,既然替秦宥一出过气了,在此僵持也只是浪费时间,接下去的事交给警方处理即可。

    喻小琴察觉薛滢的意图,满眼惊惶地走到她面前。

    护子心切,喻小琴也顾不上什么脸面了,抓住薛滢的袖子,阻止她拨电话号码:“小滢,我们、我们再商量商量……好吗?你和薛朗毕竟是同父所生的亲姐弟!”

    薛滢皱了下眉,像是被病毒细菌近身,很嫌弃地甩开喻小琴的手,迈步往外走。

    喻小琴想留住她,被魁梧的保镖拦住。

    安东尼也抬脚走了,将风衣归还给薛滢。

    薛滢边走边穿上,穿好后扯了一下袖子,低头看了下腕表,用指腹擦了下镜面,从月相盘的银色月亮上方抚过,时间不早了。

    喻小琴急了,哭着求助薛嘉实。

    薛嘉实眉头锁紧,高喊着追上去:“小滢——我们做一笔交易!”

    薛滢不感兴趣,充耳不闻,走出敞着的大门。

    “据我所知,当年你爷爷只寻回了邓安的部分尸块——”薛嘉实跟出去。

    薛滢脚步顿住,扣衣扣的手攥紧了扣子,月光自夜空倾洒下来,好似在她的黑发上铺了层寒霜。

    片刻后,薛滢转过身看着薛嘉实。

    薛嘉实走得太急,呛进了一口夜风,忍不住咳嗽了一阵,而后继续说道:“我知道他的其余遗骨埋在哪里。”

    犹如赌徒抛出藏在口袋中的最后一枚筹码,能不能翻身听天由命。

    薛嘉实从薛滢的眼神判断出,他押对了。

    ——绑匪是薛嘉实雇的,邓安的抛尸地点分别在哪里他一清二楚,薛明诚不会为了一个花匠大费周折,找回多少是多少,找不到的就算了。

    薛嘉实后来之所以去薛明诚遗漏的地方挖出邓安别的尸块并买了块地妥善掩埋,是因为他不光噩梦不断,屡次梦见邓安索命,还时常产生胆寒发竖的幻觉,总是猛地在花园里瞥见邓安,一身是血,阴测测地盯着他。

    心中有鬼者,处处皆是鬼。

    “我可以即刻带你去邓安的埋骨地,只要你同意放过薛朗放过我们一家,我也会严加管教薛朗,从今往后绝对井水不犯河水。”薛嘉实这些年在薛明诚手里吃尽了苦头,无论如何都不想再回到整日整夜为钱烦心的日子。

    这笔交易,薛滢拒绝不了。薛朗碰触了她的逆鳞,但薛嘉实精准地捏住了她的软肋。

    邓安的埋骨地距离上东别墅不到十公里,驱车前往不多时就到了。

    又要求得心安,又要掩人耳目,因此薛嘉实把这块地改建成了一座小型的私人花园,即便有人入内,也不会想到繁花密叶之下的某处埋着尸骨。

    薛嘉实把薛滢和安东尼及随行的保镖领至一片菖蒲前:“就是这里。”

    保镖们放下照明灯,拿着工具开挖,十来分钟过后,挖到一个受潮发霉的木盒,被俩人抬出来放在了平地上。

    薛滢蹲下,单膝跪在泥里,小心地打开木盒。

    在地下埋了这么多年,里面的骨头基本上都发灰变黑了。

    薛滢记得邓安缺失了一条胳膊、一截小腿、整个腰臀部和一只手。她拎过照明灯,仔细地逐一辨认。

    肱骨、胫骨、胯骨、盆骨、手骨——和邓安少掉的身体部位全部吻合。

    薛嘉实没胆子直视这堆人骨,到底是他欠下的命债,心虚地退开几步:“我必然不会拿别人的遗骨蒙骗你,他真的是邓安。”

    薛滢抿了下唇,眼里起了隐隐的湿意。

    那段痛苦、压抑、绝望的记忆席卷而来,月光入喉,似锋利的刀片,剜开旧伤,流出新的血。

    薛滢一下子压不住情绪,忽地起身,揪住薛嘉实的衣襟,把他掼倒进右侧的密刺蔷薇丛中。

    薛嘉实被细密的尖刺扎得痛叫起来,光靠一条腿根本无法爬起,越挣扎刺扎得越痛。

    薛滢垂眸,一滴泪砸在了斑驳的月影里,她用手背用力擦了下,重新半跪在木盒前,脱下风衣,摊在一边,用来包裹邓安的遗骨。

    邓安早年丧妻,没有再娶,膝下亦无子嗣,孤独地活着,孤独地死去。

    薛滢裹紧邓安的遗骨,抱在怀里起身,激烈的情绪风暴过后,心内空茫,她一言不发地按原路返回。

    等薛滢一行人走远了,喻小琴才敢过去搀扶薛嘉实。

    薛嘉实拔去戳在掌心的花刺,刚才有那么一秒钟时间,他以为薛滢会杀了他,摸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喻小琴一脸愁容地望着薛滢走远的方向:“她不会出尔反尔吧?”

    薛嘉实心里没底,薛滢的为人究竟如何,他知之甚少,连幼时的薛滢是怎么样的,都已模糊不清了。

    只能想起有一日,他拿着一罐方糖上楼,见薛滢扶着楼梯慢吞吞地从阁楼下来,小孩又瘦又矮,眼皮红肿,不知是被蚊虫叮咬所致还是哭出来的。薛滢的嗓子有点哑,小声地问,爸爸,方糖甜不甜呀。

    那天他心情不错,在糖罐里拿了颗方糖给薛滢。薛滢把糖塞进嘴里,说了句,好甜。他逗小宠物似的,又给了薛滢一颗。薛滢捏着这颗方糖,默默地看着他,眸底水汽浮起,一副有委屈要说的可怜模样。但他没当回事,也懒得问,推开书房门,走进去冲咖啡。

    于是他永远不会知道,就在前一天,喻小琴淹死了薛滢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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