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你丈夫出车祸了
薛滢在雁鸣山临时搭建的会议室里听完负责人长达三小时的工作汇报后，和王光誉去现场视察了在建主区域的工程进度。
四点多，薛滢坐进商务车的后座，接过王光誉从副驾递来的纯净水，打开笔记本电脑，登入邮箱，正准备点开第一封未读邮件，屏幕右下角的新闻弹框跳了出来。
一眼扫到华裔调香师、在花的芬芳里重生、香水小镇等字眼。
薛滢犹豫了几秒，捻捻指尖，打开了这条新闻。
首先出现的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戴珍珠耳环的短发女人令薛滢觉得既熟悉又陌生，关于万君雅的儿时记忆早就被漫长的岁月模糊掉了。
万君雅手里抱着一个穿裙子的混血小女孩，二人脸贴着脸，笑得特别开心。
身边的青年也是混血，高大英俊，唇角微微扬起，眉眼与万君雅有几分相似。
他们在一片茉莉花园里，天很蓝，绿叶白花，阳光充沛。
猝然面对万君雅在异国和她另外两个孩子的合影，薛滢的心里仿佛被细小的刺勾了下。
薛滢知道万君雅因薛嘉实的冷暴力、频繁婚内出轨导致产后抑郁，每天活在煎熬痛苦中。
知道万君雅拿自愿放弃她的抚养权作为谈判筹码向爷爷索要到了更多的钱。
也知道万君雅不要她的原因——万君雅看到她就会想起薛嘉实的种种劣行，所遭受的精神创伤一次次被撕开，难以愈合。
有时候人为了自救，只能顾自己，别的都顾不上了。
从这篇新闻的文字内容来看，万君雅成功自救，她在这座空气馥郁的香水小城里过得不错，已是当地较为有名的调香师之一，且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其中一段，笔者问万君雅，近几年有没有回国？
万君雅回答，没有。没必要回去，以后也不会。我很喜欢我现在的生活，只想在这里安稳地过完余下的人生。
确实没必要了。
薛滢关闭网页，难过倒是不难过，就是感到些许失落。
王光誉转头跟她说话，打断了她的思绪：“秦先生一下午都没联系你？平时你一出差，电话短信不断，今天怎么了？”
“我的手机落在酒店房间了。”薛滢很快调整好心情，重新打开邮箱，读取邮件，“工作手机四五个小时前被你摔坏了，开不了机。”
王光誉尴尬地低咳了声：“我又不是故意的，没拿稳。回星海赔你一部新的。”不等薛滢接话，他把话题又转回秦宥一身上，“他联系不上你，为什么也没联系我？感觉有点反常。”
“可能比较忙吧。”薛滢没多想，打开第二封邮件。
半小时后，商务车抵达酒店正门口。
王光誉跟着薛滢下车，从旋转门走入大堂，搭电梯上楼，二人聊了几句公事，电梯门一开，先后走了出去。
到了酒店套房，薛滢挂好外套，进了卧室，拿起因充电放在床头柜上忘记带走的手机，拔下数据线。
有两通安东尼的未接来电。
薛滢走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回拨了安东尼的号码。
王光誉开了罐冰咖啡，也坐了下来。
安东尼的电话通了。
“我在雁鸣山，下午手机忘带了。”薛滢说道，“找我有事？”
安东尼在医院耽搁了两个多小时，匆匆见完客户。这会儿刚离开客户的公司，坐上车准备回酒店。
“嗯，”安东尼看上去略显疲惫，省去了寒暄，靠在椅背上回答，“你丈夫出车祸了。”
薛滢愣了下，第一反应是听错了，怔怔地问：“你说什么？”
安东尼重复了一遍，说了事发地点：“我正巧经过，送他去了医院。事故原因我问了来病房做笔录的交警，他在车道上正常行驶，一辆运冰车撞了他。”
像是陡然间有一团强冷空气灌进了薛滢的胸腔，她的心脏倏地一片冰凉。
王光誉见薛滢的脸色忽然变了，眼瞳里闪露出不常见的恐慌，放下咖啡，轻声问了句：“怎么了？”
薛滢没理他，霍地站起身，握紧了手机，好半天才发得出声音：“……严重吗？”
“严重的话我就不是以这样的语气通知你了。别怕，”安东尼和缓地说，“除了手臂上的割裂伤缝了十几针以外，别的地方都是轻伤。腰腹部被安全带勒出来的淤痕看起来很吓人，但医生说了，没有伤及骨骼和内脏，养一阵子就会好。”
听完这句，薛滢闭了下眼睛，鼻息发着颤，沉沉地呼出一口气，对安东尼说了一句谢谢。
通话结束后，薛滢跟王光誉说了个大概，让王光誉留在雁鸣山，自己连夜赶回星海。
到医院时，临近十点，星海下着小雨，雨声簌簌沙沙。
薛滢推开单人病房的门，走了进去，黑色的西装上沾着秋雨寒凉的潮气，外面的确很冷，她冒雨走得急，饮下了不少冷风，嘴唇冻得有些发白。
病床上没人，白色的被褥掀开在一边，床单上有被人躺过的痕迹。
洗手间的门开了，秦宥一穿着病号服走出。
薛滢眼眶微红，快步走上前单手抱住他，没碰到他受伤的左臂。
随后，薛滢让秦宥一去床上躺着。
秦宥一照做了，靠在病床上，一直看着薛滢。
薛滢挪过来一个椅子，坐在床边，摸了摸秦宥一小臂上的纱布，又拉起秦宥一的衣摆，看了他腰腹上的深紫色淤痕。
据安东尼的描述，库里南的车头撞毁，侧面被运冰车撞至凹陷，秦宥一没受重伤得亏车身硬，加上他运气好，动脉没被划破，也没有卡在车里。
从客观的角度出发，这种程度的车祸伤其实不算什么，顶多小臂上留道疤，也能祛除。
但对于薛滢而言，是用锋利的匕首剜她的心头肉。
薛滢又莫名其妙地想起万君雅。
她等了万君雅很久。尽管她十分清楚，妈妈不要她了，可还是希望妈妈能够兑现承诺，安顿好了来接她。然而万君雅在许多年前就已经成了别人的妈妈，安居在开满花的异国小城，不会再回来了。
薛滢趴在了被子上，入鼻的消毒水气味太呛人，她的眼睛里起了泪雾，渐渐渗出眼眶，沾湿了睫毛。
“小滢？”秦宥一听到轻轻的吸气声，直起身，“你别哭啊。我没事，明天就能出院了。”
薛滢不接话，握住秦宥一的手。她的手很冰，像是在冷水里浸过。而秦宥一的手很热。她得以回温。
过了不到两分钟，薛滢冷静下来，抬起头，眼尾有点红，绷着脸嘴硬：“谁哭了。”
秦宥一没说什么，目光深沉地看了薛滢一会儿，俯身贴着她很软的嘴唇温柔地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