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我嘴角有没有沾着巧克力
下午的拍摄还算顺利，没再出什么状况。五点多，一行人回到奥兰多的工作室。他的办公室在二楼，里面摆满各种易养活的绿植。
奥兰多将几组原片传到笔电上，发了一份给王光誉，由他转发给秦宥一和薛滢，最好今晚就能把满意的照片挑出来，交给设计师做后期修片。
薛滢在手机里新建了一个相簿，这次用不着加密，秦宥一的照片也不是从网上保存下来的，与别的任何人没有关联，全都属于她。
秦宥一靠在沙发椅上，手里托着手机，眼眸微垂，盯着他坐在床上亲吻薛滢的其中一张照片看了好一阵子了。光线柔和温暖，薛滢在一片纯白里稍稍仰起头任他贴近的样子特别乖。
正事既然已经办完，薛滢打算离开了。
王光誉和奥兰多握手道别，让楚裕去外面先发动车子打开冷气。
薛滢第一遍叫秦宥一，秦宥一没反应，又叫了他一遍。
秦宥一快速锁屏手机，视线转到薛滢的身上，眉梢略微挑高：“嗯？”
上扬的尾音刮擦了薛滢的耳道，她抿嘴静了下，说道：“我们要走了。”
秦宥一眸光闪了闪，回了声好，站起身系上西装扣子，也跟奥兰多握了下手，挂起社交式微笑，客套了几句。
走出工作室，薛滢坐进了车里，秦宥一关上车门，走到车的右面，打开门上了车。
库里南缓速驶入车道。
秦宥一十指交叉，放在交叠的腿上，上身斜向薛滢那边，问道：“今晚你有约吗？”
副驾上的王光誉代为回答：“没有。”
薛滢点头：“嗯，没有。”
秦宥一偏头看着她，接着问：“一起吃晚饭？”
薛滢看了眼秦宥一，秦宥一的脸上罩着夕暮时分金橙色的光，太晃眼，她收回目光：“只有我们两个，还是包括我的司机和助理？”
王光誉很识时务：“我有事，不去了。”为防楚裕腆着脸跟着，顺便替他回绝，“楚裕也有事。”
“啊？我有什么事啊？我……”楚裕瞥见王光誉投来的眼神，“哦对对对！我有事。差点忘了。”
“订位子。”薛滢对秦宥一说，“餐厅你决定。”
秦宥一订了双人位，告诉楚裕餐厅的名字和大致方位。
王光誉中途下了车。
半小时后，楚裕把车开进餐厅的停车场，倒入空着的车位，熄了火，钥匙给了秦宥一，自己到街上打了辆车走了。
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天空呈薄紫色，和浅红交融。云层之上，月亮的轮廓浅白可见。
二人进了餐厅，侍者带他们到楼上入座，挨着玻璃墙，外面是露台，种了不少橘色和白色的虞美人。夕阳静静地照在橘白错落的花朵上。
薛滢不怎么饿，问了秦宥一，秦宥一也还好。他先点了两杯喝的，让侍者七点半过后再上菜。
没过多久，侍者送来了饮品。一杯冰的意式浓缩，一杯阿芙佳朵。
阿芙佳朵在一些意大利餐厅的菜单上已被划分为咖啡甜品一类。薛滢点的这杯是香草味冰淇淋加浓咖啡，额外淋了巧克力酱，并撒了些巧克力碎和杏仁碎丰富口感。
等侍者走开，薛滢拿起小银勺，慢慢地舀热咖啡里没融化的冰淇淋吃。
秦宥一边喝咖啡边看她，像注视着家里的小孩，越看越觉得可爱，放下咖啡杯时，眼底已浮现出光亮。
“少吃点，待会儿晚饭吃不下了。”秦宥一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
薛滢看了看秦宥一，眨了下眼，只停顿了少顷，继续自顾自地吃，装作没听见。
冰淇淋的诱惑有一定的概率大于秦宥一的魅力。
秦宥一轻笑了下，没再说什么。
薛滢喝了大半杯，剩下的咖啡嫌苦，没喝了，她放好勺子，拿了张餐巾，轻轻按了按嘴唇，然后小声问秦宥一：“你帮我看下，我嘴角有没有沾着巧克力？”
秦宥一看看薛滢的脸，感觉自己被小古板勾引了，沉默了几秒：“有。”
薛滢问：“哪边？”
秦宥一忽然起身，手撑着桌面，身子越过餐桌，虎口卡住了薛滢的下巴，迫使她稍稍仰起头。
薛滢一惊，玻璃墙外夕阳盛大，染红了秦宥一的眉眼。
有一个瞬间，薛滢以为秦宥一要吻她，反射性地紧绷起肩背肌肉，呼吸好像停住了。
“这边。”
一边唇角被拇指指腹不怎么温柔地碾了两下。不痛，不过很麻。秦宥一的手上仿佛有电流。
薛滢没敢动，僵在那，一副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看的样子。
秦宥一松开她，坐回了椅子上，捻了下什么都没有的指腹，端起咖啡杯，正要喝，戴着口罩的卓幼菱和一个穿着碎花裙的女孩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天空暗了下来，从灰紫转为暗蓝，露台上的灯亮了，虞美人投落昏暗的花影。
卓幼菱停下了脚步。
秦宥一把咖啡杯放回了瓷碟上。
“晚上好，你和……”卓幼菱看了眼坐在秦宥一对面的薛滢，挤出笑容，“还没恭喜你呢，新婚快乐。”
秦宥一平和地说：“谢谢。”
薛滢微侧着脸，望着露台，不看他们，双手放到腿上，做了一个不安的小动作，捏了下无名指上的婚戒。
旁边的女孩不太礼貌地说：“幼菱，这种喜新厌旧的渣男，你还理他干嘛？”
幸好二楼餐厅没什么客人，附近的座位都空着，否则又会闹出大新闻。
“别说了，茉茉。”卓幼菱出声喝止她，向秦宥一辩解，“宥一，我……微博上的动态我都删除了，那天我喝醉了，脑子不清楚，发布了一些不恰当的言论……我不该这样的，以前你一直对我很好，追我的时候也送了我不少礼物，我其实很过意不去，我……”
薛滢转眸，表情冰冷，语调更冷：“要是你真的过意不去，为什么不返还秦先生送你的礼物。列一张清单不难，折算成现金也不难。”
卓幼菱不说话了。
叫茉茉的女孩看向薛滢，刻薄地说：“抢了别人的男朋友，还这么嚣张？你……”
茉茉后脊一寒，顿住了，薛滢的眼芒里暗含着锐利，连一些纵横商场多年的老家伙都怵她，何况一个小姑娘。
“这位女士，我想你误会了，我从来就不是卓幼菱的男朋友。”秦宥一的眸色沉了下来，走到薛滢旁边，将她挡在身后，气场极具压迫感，“卓幼菱，你我之间的旧账，该算清的不该算清的，在我这里，都一笔勾销了。如果你非要我回过头仔细清算，我也能腾出时间亲自处理。”
话音刚落，秦宥一听见椅子移动的声音。
薛滢站了起来，拎下挂在椅背上的包包，直接走了。
秦宥一没再管卓幼菱，快步追了上去，抓住薛滢的手臂，强行拽着她走到露台上一个隐蔽的位置。
“你不用道歉，不是你的错。”薛滢甩开秦宥一的手，率先开口，“还有，我不会去对付卓幼菱，这很掉价。你别再试探我了。”
她承认她有想过让卓幼菱消失，但权衡之后，这个想法只存留了几分钟。
薛滢不再掩饰忍了几次的不满，接着说道：“你对她心动，是你的自由，我犯不着为这事去弄脏我的手。”
秦宥一没办法否认过去，曾经也的确对卓幼菱有过想法，可是当薛滢近乎平静地说出这句话时，他的心脏像是戳进了什么尖锐物，骤然刺痛了一下。
薛滢身后的上空，是星海市亮起的明月。月光像白色的火焰，燃烧着夜晚的云层。
“是我的错。”秦宥一伸出手，试探着拥住星海的月亮。
薛滢微微怔了下，没有推开秦宥一，让他抱了。
秦宥一低哑的嗓音响起在薛滢的耳后：“对不起。”
薛滢安静了片刻，在渐渐加速的心跳声中，很轻地回抱了他一下，表示原谅。
八岁到未名山后，薛滢眼前能走的路只有一条，薛明诚给她铺的，她知道前面有什么，也不得不往前走，因为只有走下去，才能遇到转机。但她没料到，会意外出现另一条名为秦宥一的岔路。因此她亲手粉碎了获得自由的转机，独自踏上了这条未知的岔路。
感情固有的不可理喻，源自于内心深处旁人理解不了的偏执。
薛滢有预感，她这半生遇山开路逢水架桥的偏执，只能是为了秦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