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禁欲的，又是诱人的
薛滢放好手机，换回仰躺的姿势，在安静的主卧里，她闻到了被子上洗涤液淡淡的气味。嗅觉记忆在所有感官记忆里是最长久且最强烈的。
——这种气味与未名山孤独沉敛的冷质香气不一样，是一种温暖又舒适的海洋香型。
薛滢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呼出，摒除脑子里影响睡眠的杂思，闭上眼睛开始酝酿睡意。
没过多久，她就睡着了。
但在梦里，薛滢又重返未名山，时间线是八岁那年。
下过雨的空气中挟着凉凉的水汽，还有冷翠浓郁的草木气息。
潮湿又朦胧的月亮高悬于天际。
薛明诚牵着薛滢下了车，一脚踩碎了水洼里黯淡的月光。
第一次走进未名山的主宅。
薛滢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在发颤。她很怕。
对还是小孩子的薛滢而言，这里太大了。花园像一座未知的黑魆魆的森林，主屋亮着灯的正门则是怪兽张开的嘴巴。
她不想被怪兽吃掉。
薛滢吓得往薛明诚的身后缩，不敢前行，薛明诚停下脚步，垂眸看她。
薛明诚脸颊削瘦，脸上的皱纹线条都是冷厉的，淡漠的眼神犹如注视着一只小小的蝼蚁。
“小滢，你不能躲。除了未名山，你别无选择。”
薛滢的手很痛，感觉手上的骨头快被爷爷捏碎了。
“爷爷……我想回家……”
“家？”薛明诚冷笑了一声，“你早就没有家了。”
薛滢的眼底浮上了泪意，她吸了下鼻子，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
她回头看去。
青年高大的身影从未名山诡谲的潮雾中走出来，穿着威尔士蓝的高定西装，但是没打领带，衬衣领口的扣子也没系上，有一点点不够规整的落拓不羁，却又非常的帅气潇洒。
青年逆着月光而立，双腿修长笔直，他的五官陷在夜色中，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你在这里干嘛？”青年的嗓音略带懒散的笑意，朝薛滢歪了下头，“走啊，回家了。”
薛滢不敢上前，也不敢发出声音，在心里对青年说，你快离开未名山，爷爷会伤害你的。爷爷……
——手上一松，拽着她的那股力量消失了。
薛滢抬起头，看到薛明诚的眉眼仿似被雨雾柔化了，不再凶冷严肃。
薛明诚问：“小滢，你有没有恨过爷爷？”
恨吗？
为什么要恨爷爷呢。
薛明诚给了她铠甲。给了她利刃。给了她以更好的方式活下去的机会。
薛滢仰视着爷爷，她知道她在跟爷爷诀别，于是忍住眼泪，认认真真地回答：“没有。”
薛明诚就这样慢慢地虚化然后不见了，至死都不曾给过薛滢一个有家人温情的拥抱。梦里也没有。
薛滢低头，用袖子擦了擦眼睛，跑下主屋前长长的台阶，踏着地面上的积水。
脱离牢笼的皎皎明月，飞快地奔向不远处的青年。
月亮跌跌撞撞又义无反顾地坠入了海洋的怀抱。
薛滢倏地睁眼醒来，临近天亮。
昨天睡前她只拉上了玻璃移门的外层窗帘，白色棉麻布料的遮光性不强，隐隐透亮。
薛滢躺着缓了十来分钟，掀开被子下床，穿过衣帽间，走进浴室。
秦宥一也醒了，昨天夜里他有点失眠，可能是因为平时住白鹿公寓都睡在主卧，换到次卧不太习惯。
看了眼时间，五点了。
秦宥一想起薛滢说过，她今天工作很忙，七点半之前要到公司。
回笼觉肯定睡不了了。
秦宥一从床上坐了起来，打了个哈欠，穿上拖鞋进小浴室刷牙洗脸。
等薛滢洗漱完毕走出主卧，秦宥一已经准备好了双人份的早餐。
培根煎蛋和咖啡，再复杂的秦宥一也不会。
薛滢拉开椅子，坐在了岛台餐桌边。
两杯咖啡的颜色明显不一样，秦宥一那杯是黑棕色的，一看就特别苦。她这杯是奶咖。
秦宥一拌好鸡胸肉沙拉，洗了个手，在薛滢对面坐了下来，微微笑了一下：“快吃吧，吃完换了衣服送你去上班。你的衣服我昨晚已经熨好了，放在衣帽间架子上。”
天知道他昨晚对着那两件小小的布料是怎样的心潮澎湃。
“……好。谢谢。”薛滢没有化妆，脸颊上的绯红比腮红诱人。拿起刀叉，切了一小块煎蛋送进嘴里，嚼了一口，顿住了。
她抬眸看了看秦宥一。
秦宥一放下咖啡杯：“嗯？怎么了？不好吃吗？”
薛滢慢慢地咀嚼，嘴里的食物全部吞咽下肚后才开口说话：“有蛋壳。”
秦宥一被咖啡呛了一下：“那你为什么不吐出来啊？”
薛滢理所当然地回答：“不礼貌。”
秦宥一被小古板打败了，轻笑着说：“在自己家吃饭，又没有外人，随意一点有什么关系？”
薛滢点点头：“哦。”
吃完早餐，薛滢表示她可以分担家务，负责洗碗。
“有洗碗机。”
薛滢固执地说：“我洗的碗，比洗碗机洗的干净。”
“这么厉害？好吧，那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秦宥一有点拿薛滢没辙，只能由着她。
清洗完，薛滢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用略带得意的口吻对秦宥一说：“干净吧？”
秦宥一笑出了声：“嗯，干净。洗碗机被你淘汰了。”
薛滢没接话，把餐具逐一擦干，放进消毒柜，做完这一切，看了眼腕表，时间不早了，不能再耽搁了。
秦宥一跟着薛滢进了主卧的衣帽间。
薛滢往里侧退了几步：“你要和我一起换衣服？”
“嗯。”秦宥一边解睡衣扣子边说：“不是说好衣帽间共用？”
薛滢：“……哦。”她真的觉得秦宥一在蓄意勾引自她。
秦宥脱去上衣，走到薛滢旁边，挨着她从衣柜里取下一件挂着的衬衣。
薛滢的目光从秦宥一劲瘦的腰上掠过，又偷偷看了一眼他平坦紧实的腹肌。
“你脱衣服怎么这么慢？”秦宥一穿上衬衣，逗了一句，“要我帮你？”
薛滢的耳朵有些红，也听出秦宥一这句是玩笑话，不知是出于赌气还是什么，转了个方向，背对着秦宥一，快速解了扣子。
月亮剥下了外衣，露出洁白无瑕的身躯。他见过不少她穿晚礼服时优雅挺拔的仪态，也听过别人对她的夸赞。
那些都远远不及呈现在他眼前的美景——
禁欲的，又是诱人的。
秦宥一系扣子的动作忽然停住了，眸光略微一暗，呼吸紧跟着稍稍变沉。
海面上涌起了浪潮，原本的平静顷刻间不复存在。
秦宥一的喉结动了动，轻喘了口气，侧过身偏开视线。原本他是打算，如果她不愿意自己就把衣服拿到隔壁换的，没想到……
薛滢迈出了第一步反倒冷静了一些，抓紧时间换上内衣裤，穿上了连衣裙。她的时间不多，到公司以后还要去休息室换掉这身衣服，化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