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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秦宥一送的草都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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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薛滢没有明说,但武建斌从她注视玫瑰的眼神里揣摩出了原因。

    三年前,不能被人知晓的玫瑰在薛滢的心里生长,繁乱的枝条绊住了她的脚步。

    在距离自由只剩一步之遥的时候,她怀揣着因爱而生的玫瑰,调头回到困住她的地方。

    原来这场联姻不是迟来的反叛,更不是刻意的报复。

    而是蓄谋已久的伺机而动。

    薛滢若是想要光明正大的得到秦宥一,她当时能做的只有耐心地、不露声色地等待时机——确保薛明诚失去压制她的能力。

    万无一失的方法,是成为新的掌权者。

    薛滢对权势的追逐,仅为了让埋在心里的玫瑰破土而出,得以见到天日。

    这同为薛明诚教给薛滢的生存法则——胜者为王。

    或许所有人都始料未及,身子骨硬朗的薛明诚会这么快倒下。

    思及薛明诚的死,武建斌如鲠在喉。

    薛明诚将大部分决策权转交给薛滢后,卸下重担的他仿佛绷紧过度的弓弦失去了原有的弹性。他常常让司机送他去墓园,在薛光远的墓前一待就是一整天。在他的心里,薛光远是他一辈子难以释怀的遗憾和痛苦。

    怀缅已故之人不足以致命,薛明诚的急剧衰颓源自于一个匿名寄到他手里的u盘,里面有一段薛光远生前在游轮上参加派对的视频,他怀里抱坐着一个摆动着腰肢的男孩,又与另一个女孩正在接吻。富丽堂皇的船舱中,一堆赤身裸体的男男女女,如野兽般没有半点羞耻心的疯狂放纵。

    当天深夜薛明诚被武建斌送进了私人医院。

    在外出差的薛滢次日一早接到武建斌的电话,获悉薛明诚因突发性脑梗瘫痪,当即放下公事和王光誉一起赶回星海,他们只花了一天时间就揪出了寄u盘的人。

    对方乘坐过薛光远的游轮,跟薛光远发生过两三次关系。这人近几年欠了不少赌债,被高利贷围堵殴打到走投无路之际想起他曾经在船上偷录过一小段视频,在移动硬盘里找到后拷贝了一份副本文件,向薛明诚索要一亿元作为原件买断费。不准报警,否则他立马把视频发给各大新闻媒体。

    薛光远始终都是一道盘踞在薛明诚身体里无法愈合的伤口,他的死因更是令家族蒙上莫大羞辱的丑闻。

    自此,薛明诚的身体每况愈下,吃喝拉撒都需要护工照顾。为薛滢挑选夫婿入赘的事情便没有了下文。他如同一截风中的残烛,没过多久就熄灭了。

    临终前一晚,薛明诚回光返照,嘱咐武建斌今后多多帮衬薛滢,又口齿不清地问薛滢,有没有恨过他。

    薛滢的回答是没有。声音很冷很低。

    薛明诚控制不了面部肌肉,听罢扯了扯一边嘴角,露出一个类似于笑的表情,本就黯淡的眼膜渐渐失去了所有的光泽。

    年迈的雄狮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您是为了秦先生……”武建斌不知该如何表述,话说了一半就没下文了。

    这场对话以沉默告终。

    薛滢出了客厅,上楼走进书房。

    按亮了灯,她把红丝绒放在单人沙发旁的小圆桌上。

    刚到窗边的书桌前坐下,王光誉发了条短信过来,提醒她早点休息。

    薛滢没回复,从深蓝色的纸袋里取出手表盒。盒盖上印有logo。

    perseus。

    珀尔修斯。英仙座。

    薛滢翻开盒盖。

    是perseus的新款月相腕表。

    精钢材质的表盘和腕带,太阳纹饰白色表盘,银色的时针和分针,秒针与月相盘中的夜空同为深蓝色。

    一目了然的简约主义,又极具高级的质感。

    设计理念与多数相似类型的月相腕表有着些许不同——月相盘内没有缀以任何星辰,只有一轮抛光的银色月亮。

    秦宥一与薛滢见面后的第二天在perseus的总店预订了这块手表,跟卢柏洲碰面之前他也听说过薛滢“星海之月”的名号。

    本就是为了弥补第一次见面只送了一束玫瑰的失礼举动,正式见面礼必然是经过挑选的。

    月是夜空中独一无二的存在。

    秦宥一没留意到的是,盒盖内部的丝绸衬布上有一行不显眼的希腊文烫银小字,翻译过来的意思是:英仙座的月神。

    薛滢摘下自己手上的腕表,取出秦宥一送她的这块试戴。

    款式她非常喜欢——但凡是秦宥一送的,哪怕路边的一束玫瑰都是最好的。

    只不过腕带的长度不太合适,大概需要卸掉三节。

    薛滢把腕表放回盒子里,准备明早去机场前顺路拿到钟表店调整。

    盖下盒盖时,薛滢的目光又在那行小字上顿了顿,她静坐了片刻,拉开右手边第二个抽屉,拿出一本纯黑封面的记事本。

    薛滢翻到中间一页。

    去年暮秋一个阴冷的雨夜,她在这一页默写了一句学生时代读到过的诗。

    ——我把你造得像我的孤独一样大。

    那天薛滢得知秦宥一有了喜欢的人,正在追求对方。

    当时她无动于衷,甚至认为这很正常。她所做的一切,与秦宥一有关,也与秦宥一无关。

    她和秦宥一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深夜回到家,薛明诚早早地睡了,行将就木的瘫痪老人,已经管不了她了。

    薛滢洗完澡到书房办公。隔着一层窗玻璃的雨声听起来有些沉闷。她对着笔电浏览文件,看着看着,心里忽然开始难过了。

    涌聚在窗外的湿寒潮气鬼魅地渗入室内,像藤蔓一样爬进了薛滢的胸腔,缠上了她的心脏。

    冷意侵染扩散,连指尖都是冰凉的。

    绝口不提的秘密,封存在比未名山更孤独的精神世界里。

    事隔大半年,薛滢仍能记起那种猝然间濒临窒息的呼吸受阻感。

    她从笔筒里拿出一支钢笔,拔开笔帽,划掉了这句诗。

    往前翻,还有一句法文,字迹潦草得像鬼画符,薛滢只能勉强辨认:ton prénom est le code secret de mon cur

    ——你的名字是我心中不能说的秘密暗号。

    薛滢偶尔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在记事本上画一些迷宫样式的复杂线条减压,很少写文字内容。

    即便如此,她还是完全想不起来这一句是哪一天写的。

    如果沉浸在某种心境当中,写什么都不觉得矫情羞耻。回头再看,薛滢的脸颊有些发烫,眼中出现了显而易见的自我嫌弃。

    她干脆把这两页纸从记事本上撕了下来,塞进小型碎纸机里销毁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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