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非池(你让我当什么,我就是什么)
大她两届的沉默老实学长,在她锦簇生花的少女时期,如尘埃一般毫无存在感。
苏余找到一件当下比男色更让她上头的事情。
“你几班的?”
“2班。”
“大我两届。”
“嗯。”
“暗恋我?”
“嗯。”
“详细说说。”
苏余双手抱于怀,像是簇拥两朵雪白的棉花糖,挡着,只让看,不让尝。
周非池看出了她的顽劣。
“详细说什么?”他眯着眼缝,不似平日的依附与顺从,寻得一丝可乘之机,占着盆满钵满,动荡出溪水潺潺。
苏余的脖颈很漂亮,细腻白皙,不见一丝纹路,左侧颈一颗棕色的印记,不是痣,像点缀的朱砂。后仰时尤其,就如此刻。
周非池的眼角浸红了,他竟起身,在她喉间的位置嗦了一吻。
苏余惊了跳,方才的轻松融洽消散,她抵开周非池的脸,“你这样很没职业道德。”
未经允许,在“金主”身上留下痕印。
周非池又把脸转回来,“就是这样暗恋你的。”
苏余微愣。
“血气方刚,在梦里,在夜里,和你。”周非池沉声正经,“没一个道德动作。”
苏余脸没红,耳朵红了。
怕他发现,掌心蒙住他眼睛,“饿了,你家有吃的吗?”
周非池问:“想吃什么?”
“简单点的。”苏余说:“酸汤肥牛乌冬面,要放虾仁青菜和香菇。”
嗯,这叫简单的为难。
周非池还是穿了衣服出门。
苏余不敢多躺,跟着把一片艳旖收拾好。
收拾完了,她又去看压在桌面下的那张班级合照。
把杂物搬开,露出全貌。
四十几个人,指尖从左往右一个个地划,很快找到周非池。脸上那股冷傲感劲劲儿的,跟现在很像。除了有刘海,略为中二。
苏余想了半天,实在没有丁点印象。
她扫了眼别的人,停顿在一个女生脸上。
这个她认识,小太妹,经常召集狐朋狗友,拿石子砸苏余,把苏余堵在小树林里扇耳光,扒她漂亮的小裙子。
周非池回来得很快,进门后也没多说,直接进了厨房。
肥牛卷,酸菜包,青菜香菇一把小葱,他做事麻利,切菜烧水调汁料。苏余站在门口,看他宽阔的背部肌肉隐现,结实,却不腻。
苏余目光下挪,定在腰下两寸处,他浑身上下,哪里都是紧紧的。
苏余漫不经心地问:“王沅跟你一个班啊,她现在去哪了?”
“广州,电子厂。”
苏余哼的一声,“她不是挺横吗,高中时那样欺负我。”
周非池把小葱摘干净,一根一根的,用指腹捋。
“是怎么欺负你的?”
“打我,踢我肚子,扒我裙子,说我穿白色内裤,是个骚……算了。”苏余别过脸,脏嘴。
周非池没吭声。
苏余也没看见,那把小葱都要被他抠蔫了。
一会,他说:“很委屈。”
苏余撇了撇嘴,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有酸涩的余威。
“当时是有点,后来我男朋友给我报了仇,把她揍了一顿,自那之后,她再没敢欺负我。”
这也是徐仄恺这些年再怎么过分,苏余气归气,但不至于真恨他的原因。
让她感受到拔竿相助的仗义之情,尝到有恃无恐被偏爱的滋味,哪怕只是一点点。
“听说王沅被收拾得挺惨的。”苏余至今说起,语气仍有一分摆显,“徐仄恺那时的脑子比现在好使。”
周非池当然知道徐仄恺。
不是因为他是徐家少爷,天之骄子。
而是因为,他的女朋友是苏余。
“你怎么不说话?”苏余难得找到一个与过去有交集的人,她笑着走过去,从身后探头仰看周非池。
才发现,周非池的脸绷得那样紧。
他说:“你男朋友帮你出气的。”
苏余嗯了声,“不然还有谁。”
他手里的小葱彻底断成两截。
苏余微眯眼缝,调侃道:“难不成是你啊?”
周非池没答是与否。
他记得,那个午后的太阳毒辣,就像小树林里那几个女生的对话。
“上次打轻了,就该把她裙子扒下来丢进水塘的。”
“我打了她一巴掌,手疼,下次用棍子。”
“内裤上还有蕾丝花边,真贱。”
周非池双手搁衣兜,眼里的光被压成薄薄一片,乍一看是漠然,再一看,是锋利欲见血的刀刃。
他把王沅截在无人的路口,实在算不上客气。
他把欺负过她的人拎鸡崽似的丢进厕所。
她们顶着满头屎尿,不敢吱声。
周非池已经不记得说过什么狠话了,肯定不体面,不爷们,但顾不上了,只想替她出气。
哪怕她不知晓。
高冷木讷,没回应,没意思。
苏余手背在身后,悠哉地走出厨房。
她回到周非池卧室,又开始研究桌上那些电子产品。最大件的是一只老式……dvd机?苏余只在老港片里见过。
她好奇,拿起来摆弄。
摁开开关,周正的繁体字,挤在小小的液晶屏里。
苏余乱点几下,点进播放文件,一串乱码中间夹杂着“蜜”“尖叫”等汉字。她不明所以,播放。
交织的四条腿以粗鲁的方式出现,音量调到最大的声音如广播喇叭响彻屋内外。
苏余懵逼了,一顿乱按,声音不小反大。
如蜜水的尖叫此起彼伏,她把dvd塞到被子下,一层不够,又拿枕头死死按住。
门口传来一声笑。
苏余扭头,愤懑看着周非池,耳尖和脸一样红。
“你修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难听死了!”
“哪里乱七八糟。”周非池走过来,淡定地把dvd机从枕头下拿出。
糜欲之声又肆无忌惮地放大、在房间乱窜。
他故意的。
故意停顿三秒。
这三秒,足够苏余从耳尖红到眼角。
做作卖弄的声音停止,低沉真心的声音又响起。周非池说:“我的比这好。”
苏余愣了愣,怒斥:“有猫饼。”
“不好听?”周非池很乖,说他以后会好好叫。
苏余彻底无语,抓着枕头往他脸上丢。
周非池躲开,两人再对视,目光像盛满了夏天的柠檬盐汽水,气鼓鼓地冒泡,炸开后却也甜。
面条做好了,苏余尝第一口。
周非池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夹着烟,时不时地回头看她一眼。
直到她评价打分,“还可以。”
周非池这才滑动打火机。
烟没点着,敲门声响。
林萸穿着条暗红色的毛呢裙站在门口,“老远就闻见香味了,做什么好吃的了?”
周非池:“下班了?”
“对呀,今天我中班。”林萸笑着要进屋。
周非池没拦着,没瞒着。
看到屋里还有另一个女人时,林萸不笑了。
苏余塞了满满一大口面条,一点都不精致斯文。但就是这随意的酣态,让她的美看起来更剔透。
之所以无顾形象,是因为自信。
自信到不需要在异性面前故作姿态、凹人设。
苏余甚至举起左手,萌萌地摆了摆手打招呼。
打完招呼,又对周非池说:“池哥厨神!你下面真的很好吃!”俨然亲昵眷侣。
林萸走了,门都没进。
门关上,风尘隔绝,乌冬面袅袅的热乎气在飘荡。
苏余用力嗅了嗅,一语双关,“醋放多了。”
周非池眼神升了温,“刚才怎么说话的?嗯?”
苏余像一只富贵波斯猫,“实话。”
周非池如注入强心针,心跳和血管齐齐胀跳,被那声“池哥”砸得找不着东南西北。
苏余说:“钱放你房间桌子上。”
周非池蓦地抬起头。
苏余轻飘飘的眼神与语气一并撒到他身上,提醒道:“服务费。”
周非池沉默地进去卧室,又沉默地出来。
他说:“多了五百。”
“面钱和房钱。以前都是在酒店,这次在你家,不让你吃亏。”
苏余边说边穿外套,拿起车钥匙离开。
手搭在门把上,她又回过头,“学长。”
周非池抬眼看向她。
苏余目光漠然,“别暗恋我了,我不是好人。”
周非池的心被扎带勒紧。
那他又有什么错?
是错在逆水骇浪里执着行舟,错在荒芜原野里求一口甜,还是错在该死地喜欢一个女孩好多年?
苏余踏出一只脚,背影隐于夜色一半。
好像在慢动作地消失,这次消失,就再不会跟他见面一般。
周非池下意识地叫住人:“你都知道了,算哪门子暗恋。”
苏余再次回头,“什么意思?”
“不是校友,不是学长,学长给你写情书,搞暗恋,那是过去式了。我需要钱,周非池拿钱办事,你让我当什么,我就是什么。”
你别让我走。
你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