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Chap34站在成熟的对立面
在门被打开的瞬间，因诧异而怔住的泷在门口处刹住了脚步，过长的刘海由于惯性而向前扬起在空气中，与雨水猝不及防地相触了。只逃开了一步的我没能继续移动，我们两人十分默契地大眼瞪着小眼。
在这已经尴尬得不得了了的时刻，我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起来。
简直是超现实的巧合，我连一句话也说不出口。然而，只僵持了几秒，手机的振动忽然停止了。
与此同时，忍足也出现在了门口。
大概注意到了泷的异常，他十分敏锐地走了过来。我就像是暴露在了聚光灯下一般，缩手缩脚地站立在微妙氛围中的舞台上。勉强避开泷的目光，我溯着忍足的视线回望过去，而他的脸上浮现出了我未曾预料到的、坦诚而不带一丝抑遏的讶异表情。
没有办法形容，但这副表情的他，看起来十分……真实。
“……全部都听见了吗？”
直线朝我袭来的问句比大雨更加令人猝不及防。先前讶异的神色慢慢消失之后，忍足率先打破了寂静。
他并非想要发出责难，我可以肯定这一点——然而，坦诚纯粹的表情只存在了短短几秒，有些无力的我面对着的又是平日的他了。我没有回答，并且忽然不知为何升起了几种揉在一起的复杂心情，使得我无法以合适的表情来应对。
抓在手里的伞也太过多余了……要是能一口气直接扔掉就好了。
真是的，明明是被帮了……
明明是被帮了的一方，我却根本没有能够说出道谢的话来的心情。倒不如说，我一点也没有高兴起来。
“……忍足前辈真是，”我怀揣着丝毫未减的复杂感受开口道，“意料之外的……幼稚啊。”
得益于这句话，我再次看见了忍足不加任何掩饰的诧异表情。方才游泳馆内他未戴眼镜而显得不太一样的脸忽然从脑海里跳了出来，我第一次感觉到他似乎并不是学校里大家公认的成熟得像是大人一般的角色。
“……幼稚？”带着并未消失的诧异，忍足重复了一遍。
没错……只是长着一张这样的脸而已，这家伙。虽然总是会考虑得很多，也像是个男子汉一样地懂得体贴别人，但这样的他选择的举动，从某种角度看，简直像是站在成熟的对立面似的。
“以为用这种方法就能解决问题的话……”我停顿了一下才开口，“前辈明明就是幼稚的家伙吧？”
虽然听起来十分像是说教的开头，但我还是没有掩藏而就这么一股脑地说出来了。不管他怎么认为，仅仅想要让我厌恶并疏远他、从而使我免于流言之苦的主意，实在是……
“嗬，忍足。”泷因雨势而往回退了一步，“被二年生说幼稚了——怎么办？”
“……什么啊，泷你明明和我一样大。”我不服气地插话，“而且，帮着撒谎的人没有资格说这些吧？”
本来打算好好说教一番的，我却在此时因为泷调侃般的话语而丧失了一大半已经酝酿好的情绪，只顾着反驳了。
说不上是感动还是生气……这心情要多奇怪有多奇怪。
“还是第一次被说幼稚……”到现在已经又过去了几句话的光景，忍足脸上的惊讶却依然没有褪去。他保持着和刚才一样略微睁大了眼睛的表情，说出了完全偏离重点的话。
什么啊……他真的是能展现出这样纯净表情的人吗？
和任何时候我所见到的忍足都不一样——现在过于错愕而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反而变成我了。雨仍然不知疲倦地下着，透明伞面上的水滴不断变化着位置和形状，前仆后继地向下坠落，不知在打着什么节奏。眼前的忍足头发半干，虽然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仅凭那样的表情，就让我本来积攒的想说的话全部哗啦啦飞走了。
“但是，”在雨点的节奏中，忍足换上了稍微宽慰了些的表情，“……好像没有在生气啊。”
“谁说没有在生气啊——”我进行了瞬时反驳，“忍足前辈和泷都是，撒了毫无意义的谎……”
——但是，可恶，情绪上不来……
“……噗，”忍足不知为何笑了起来，“什么呀，那张脸。”
……被吐槽了。虽然只是试着把愤怒堆在脸上，但是估计成果太过难看，连我自己都感觉眉毛要僵掉了。
“要是说我幼稚的话，我们两边都彼此彼此。”忍足没有隐藏笑意，“那样的表情管理在我看来可是不合格。”
“是啊，当然了，”我回道，“忍足前辈最会进行表情管理了，演技也是一流。”
“……”接收到我的话，他有点想说什么似的动了动嘴唇，却最终没有作出回应。
“要是再说下去的话好像真的要生气了，镜见她。”许久没有发声、只抱起臂来的泷适时开口道，“我看我们还是逃吧。”
再次成功被他的一句话扫走了大半气氛，我不得不收起了大概很难看的表情，转而有点好笑地望着他。
“是啊……还是逃走吧。”忍足推了推眼镜，重新扬起刚才略微收敛了些的嘴角，“今天还真是难熬啊。”
只留下这句话，头发还处于半潮湿状态的忍足毫不在意大雨似的，直接迈步踏入了雨中。原本已经少许晾干而微微翘起的发丝在几秒内被再次淋湿而低垂下去，伴随着镜片上沾有的水珠，他就这么信步向远处走去了。泷也不甘落后，朝我耸了耸肩，便也沿着忍足的路线不撑伞地跟了过去。
撑着伞一个人站在这里的我倒好像变成笨蛋了。
……忍足最后并没有问我有关电话的事，而我到头来想要对那两人说教的话也一句都没能说出口。
居然会想出这种对哪边都没有好处的办法……那个忍足，心里到底是怎么考虑的啊。
被帮了也高兴不起来。不知是不是因为大雨的缘故。
我站在原地叹了口气——这一个月来，我像是什么也没做似的。距离结业典礼不到一周，没想到在这种时候被我发现了尘封的秘密，这下我忽然又开始对之后的日子产生动摇了。
看来只有暂时利用夏休好好调整一下了。毕竟下个学期又是新的开始，而且最有夏天气息的盂兰盆节啦夏日祭啦还在等着我。不仅如此……
不开始准备单打大会不行了啊。
之后的几天，虽然与之前相比似乎并无变化，但不知为何我总感觉时间流逝的方式变得坦然了些。除了每天练习网球的时间变长了以外，日子连脚步声都没有地飞快溜走，夏休转眼间就站在了面前。
休假开始的第一天，我和班上的几个同学去了卡拉ok厅。接近傍晚时分才走出来，被街边的霓虹灯闪得有些头晕脑胀之际，我被不远处的一家运动用品商店吸引了视线。
“稍微去看一下吧，”我对御惠说，“正好需要新吸汗带了。”
“啊，对了，千冬你进入单打大会馆内赛了啊。”御惠不到两秒便想起了什么似的，“在都内举行的话，我会去帮你应援的——要不要叫上结友和林檎？”
我哈哈地笑了两声，被自己曾经在她面前展示出的雄心弄得有点不好意思，干脆没有回应，朝着店的方向走去。
这种时间店里的人并不多，我在常用的品牌柜台前站了一会儿，伸出手拿了三个袋装吸汗带，这时却有两个大嗓门的声音将原本安静的店内空气搅起了波澜。
“哦有了有了！这家店有这款！”
“啊，太好了，终于不用再被你这家伙吵了——”
什么啊，明明两人都很吵。我无奈地瞥了一眼御惠，她也同样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而继续对我选中的颜色指手划脚地表示不满。在经她说服后我把一个橘色的放回原处，刚要换成浅紫色，那两个大嗓门却又开始说话了。
“不过慎吾，现在换球拍真的没问题吗，马上就要馆内赛了耶。”
“你这家伙对我可真没信心啊——十天的适应期足够了吧。”
“喂，你是没算上到大阪的车程吧。总得提前一天出发，再减去一天的话……”
我愣了一下，手上的橘色吸汗带差点没有挂上去，穿进小孔的动作重复了几遍才成功。
“咦，那两个人也是在说单打大会的事情？馆内赛什么的。”御惠隐蔽地探头望了他们一眼，“不过……大阪？”
“没听说过这种事……”我说，“以往每回的举办地都在都内的。”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我却还是有点被那几句话动摇了。按理说馆内赛之类应该只有单打大会才会有，但从他们口中又听见了“大阪”“十天”这种令人诧异的词，我忽然越想越有些慌张起来。
明明时间是定在九月初的才对……
“不，稍微等我一下。”我把手上的东西暂时交给御惠，继而掏出手机，登录到之前看过的大会网站上。
从上到下扫了一遍，我才发现了一个自己上回没有注意到的红字公告图标。
“……七月二十二日？！”点开之后，我差点音量失控地喊了出来，“骗人的吧？”
“怎么了？”御惠凑过来，“时间不对吗？”
“不，往年馆内赛的日期都是九月……”我飞速浏览着公告全文，在终于看见地点和时间变更的完整语句时，突然间产生了被从天而降的闪电劈中的感觉。
是五月份的公告……当时一定是摆在首页显眼位置的，想要查询积分的人一登录就能看见了。
然而，谁又会想到有我这种不需要积分的走了后门的人呢。
“……真的诶，七月二十二日，大阪府大阪市浪速区……”御惠念着，“离难波站蛮近的，乘jr就行了吧。”
“不是这个问题吧……”我郁闷地来回看了好几遍，“本来预定好的训练计划这下完全没用了，而且心理准备也没做好。”
“这么说的话的确……”她点着头，“比赛就是这样的啊。心态啦什么的。”
在我们说着话的期间，刚才进来的两人已经快速挑选好了球拍，正在拜托店员穿线的事了。转眼间我便归心似箭——感觉就像受了什么打击似的，再加上急着重新制定练习计划，我也立刻毫不拖延地付了钱，结束了今天的行程。
一路往家的方向走着，霓虹灯的亮光由于夜幕的渐渐降临而愈发耀眼了。我一边埋怨着自己平时为什么根本不关注网站动态，一边为突然提前了一个多月的比赛而纠结起来。然而，就在走到家门之前的转角时，我却被敲了一下脑袋似的想到了更可怕的事。
我赶紧又掏出手机来，在路灯下打开了搜索界面。
等等，不是吧……
简直就是墨菲定律的现实验证，我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距离比赛举办地点不那么远的酒店，全部没有房间可以订了。
单打大会不同于我之前参加的地区性比赛，作为全国性赛事，本来选手们从各地赶来聚集在一起就很不容易了，再加上馆内赛的日程紧凑，如果没有轮空的话几乎每天都有比赛，大家果然都会早早地订好周边酒店吧。
这就是走了捷径的我的报应吗……
离比赛场地太远的话途中的奔波一定会影响状态，这只能是最下的策略。我在距离家门只有一百米的地方原地转了好几圈，在抬头望见灯光下空气中的微尘时，却忽然浮现了似乎可行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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