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Chap26裂痕
“啊……是啊,”我想了想,“日吉的话,三年级才应该是发光发热的时候啊。”
“那样的话太无聊了不是吗,”日吉瞥了我一眼,“等到成了前辈,就会自然而然地站在高位了。”
“……难道不想自然而然地站在高位吗?”我略有些惊奇,“到明年的话,无论技术还是心智都会再上一个台阶的,能成为部里的中流砥柱也说不定。”
“开什么玩笑……我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下克上,那样才能证明我自己。”他一边玩着手里的笔,一边向窗外望了一眼,“冰帝是实力主义的地方,宍户桑的事你也看到了。”
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来,只能简单地发声:“……嗯。”
“归根到底,还是用实力说话吧。”日吉收回目光,“在前辈们毕业之前,让他们好好知道,来年带领冰帝的人会是谁。”
原来如此,日吉他真正的目标……是部长的位置啊。保守地说“中流砥柱”什么的,还算是小看他了吗。
在大家都略显疲弊的时候加倍努力,这家伙真会钻空子啊。
虽然知道不应该这么说,我还是忍不住在心里作了这样的评价。
离期末考还有一段时间,加上本月份活动并不多,目前除了各大运动社团的地区交流对抗赛以外,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期待的东西了。现在关东大会暂时告一段落,日子也许又要变得无聊起来了吧。
这么想着的我走到学生餐厅,今天因为还算早的缘故,取餐区还未排起长队。为了改换口味而走到和食区,我看中了一盘天妇罗,刚伸出手去,餐盘旁的公用取餐夹却忽然被一只手按住了。
“我说,二年级的。”
开口的是一个将校服裙剪得很短的茶色头发女生,她用手按着取餐夹,另一只手上却并没有端着餐盘。
“最近很有名嘛,你。”她出口的声音说不上很大,却每个字都让我感到刺耳,“好像是个挺喜欢演戏来吸引别人注意的家伙,无论是在迹部君还是忍足君面前。”
我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挑衅而有些手足无措,但最后的冷静还是促使我皱了皱眉:“演戏……?”
“明明只是个二年生而已,你这家伙,到底有没有把前辈放在眼里啊。”她单手叉上腰,以压迫感十足的姿态放大了音量,“话说回来,演技挺不错的嘛,能做到那份上。”
“……”她是三年生,直接和她对上的话无论怎么看都不太好,但在这里输掉气势就等于承认她所说的莫名其妙的话,我便没有移开视线,一边站在原地没有半点挪动,一边继续想着应对之策。
“别以为自作聪明就能讨人喜欢了,二年级的。”她一点也不在乎我的反应,“迹部君和忍足君可不是会轻易上当的人。”
“既然那样的话,”我壮了壮胆,“就没有必要找我的麻烦了吧……?”
“你在说什么呢?我可没有在找你的麻烦。”她冷笑了一声,“我是在为冰帝着想。有装腔作势玩弄花招的人的话,学校的风气会被败坏的不是吗?”
即使是在冰帝这样的学校,虽然拥有良好教养的学生占了绝大多数,孤立和霸凌事件却也像全国其他地方一样并非不存在。本来以为自己能够一直置身事外,没想到我竟然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而成为了会被关注的人。
“……请好好用头脑考虑一下再行动吧,前辈。”我努力压制着心中的不满,为了不再次在这种场合引起注意而尽量平静地开口,“真的是在耍花招的话,那么显眼又显得傻气的招数也太奇怪了吧。”
“——谁知道这么做的人心里是怎么想的呢。”她瞥了一眼依然被按住的取餐夹,“总之,别以为昨天下午在a组门口的事只有我一个人看见了。学会收敛点吧,花心女。”
……耳朵就像针扎似的。
除了说些难听的话以及阻止了我拿取天妇罗以外,她倒没有再做什么过分的事便离开去了洋食区。不知道自己刚才又被多少人投以了目光,我在桌旁又站了一会儿,心情跟刚才相比简直完全颠倒了。
连天妇罗也不想吃了,突然间。
下午的课程难度不大,家政课也轻松地提早完成了任务,我一面望着桌上的烤饼干发呆,一面把戴着发闷的烤箱手套取下来,余光里试吃着自己作品的同学也有,把饼干小心包裹好准备带回家的也有,总之,一切都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这个夏天,看来只有我一个人会倒霉啊。
天黑得越来越迟,即便坐上了回家的公车,外面也还完全是白天的样子,一点放学的气氛都没有。我幸运地坐到一个空位,总算不用再随着车的进出站而左摇右摆,便安心地把包放在了腿上。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振动起来。
……一条新信息,来自忍足。
上次发来信息也是这个时间,看来网球部的部活结束时间已经差不多能确定了。我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又因为这个中午也被提到过的名字而冒出了些许不愉快的记忆,但至少如果是忍足的话,应该会有什么重要的事,或许能趁这个机会向他道个歉也好。
我点开信息,印刷字体便跳在了屏幕上。
“明天中午下课以后到教学楼天台的供水塔旁边来吧,有些话想和你说。”
公车明明行驶得十分平稳,手机也好好地攥在手里,我却有点怀疑自己看花了眼,然而无论将眼睛眨多少次,屏幕上的内容都仍然保持着一致,让我产生了微妙的恍惚。
本想着无论是什么事都暂且发送一条为自己的不冷静道歉的短信,结果现在,这种念头完全被一枪打到了九霄云外。
在这种节骨眼上……
完全没有头绪,不,比起头绪来,我连事情的边都摸不着。车窗外的景色自顾自地肆意流动,我坐在座位上和我的手机一同静止着,其他的一切都在这种时候被模糊掉了。
结果,没有道歉短信,准确地说我连短信都忘了回复,就这么在茫然中抵达了第二天。
平时我基本不会上到天台,更不用说在中午刚刚下课的午饭时间了。大家都在往学生餐厅走或者在教室吃自己带的便当,只有我逆着人流往更高的楼层行进,这感觉仿佛每迈一层楼梯都会给自己增添一份无形压力似的。天台的门虚掩着,我迟疑了两秒,伸手拉开门走了出去。
不愧是高处,刚一迈出门外,迎面而来的风便让我整个人彻底清醒了起来。我回身拉上门,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供水塔——以那样的设施为背景,正站在那里眺望着远处的人应该就是忍足没错了。
……不是恶作剧啊,原来。
现在是午饭时间的缘故,说实话我已经有点饿了。但眼前的事显然比饥饿的优先级高,我便打起精神来,走过去率先开口:“……忍足前辈?”
“……到此为止吧,镜见。”
我怔住了。
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转过身来,身上的校服和往常一样穿得整整齐齐挑不出毛病,与他说出口的话完全相反。
“到这里为止吧,这个程度。”他继续开口道,“一开始就说这些很抱歉,但我已经差不多明白了。”
“……明白了?”我不明就里地发问,“什么?”
“会想要和我接触,果然最后也只是为了迹部吧。”他平静地说着,将视线移到别处,“不如说……”
“为了迹部前辈……?”我不可思议地打断他,“前辈就是这么想的?”
我的脑子就像挨了一记重拳似的有点发晕,虽还未倒下,但完全无法理解状况了。
……开什么玩笑?就为了这种事……?
“不是早就说清楚了吗?那种事,”我说,“是泷他——”
“比起用嘴说,我更相信眼睛所见——大概大家都是这样。”他的语气没多少波澜,“总之,能帮到的忙我都已经尽力而为了,那只手差不多完全痊愈了吧。今天下午的指导练习也应该不再需要进行了。”
在忍足发出声音的期间,那种扎根于喉咙处的强烈不适感又张牙舞爪地降临了。天台的风大得超出了我的想象,在头发被吹得乱七八糟的同时,我脑中一下子涌起了无数句想要用来宣泄的话,却不知为何每句都只在原处停留了一秒便消散而去,让我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这个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认为只是被我利用了而已……是吗?”我用尽全身力气才好不容易发出了声音,“忍足前辈,真是无聊的人啊。”
“……”不知为何,本来一直用平静的语气说着话的忍足没有给出回应。
“我也差不多明白了……忍足前辈,从一开始就没有真正相信过我。”趁着自己还能说话,我一口气说了下去,“真的是,太差劲了。比只会欺负别人的人还要差劲。”
他依然以沉默代替了回答,同时视线也根本没有移向我。已经没有再耽误下去的必要了,我使出最后一分力气,努力望着他开口道:“……如果说忍足前辈这样就是大阪人作风的话,那么我就从今天开始讨厌大阪人好了。”
该说的都说完了,我便不再看他,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了气候怪异的天台。
……好嘛,这下好了,我就像被正反面同时抛弃了似的。我一边自嘲着以最快速度走下楼梯,一边尽量用即将面临的学生餐厅的拥挤场面代替脑海中刚才情景的回放,却因难度太大而导致两个画面最终混杂到了一起,我也在这同时抵达了一楼。
连敬称都没有了,刚刚。
明白自己在意的地方有点奇怪,我摇摇头抛开繁杂的思绪,像往常一样走进学生餐厅。
冰帝关东大会败北,跟随着这根线走到一半的我折腾了一圈,最后还是只剩下了自己。
夏天似乎才开了个头就要结束了。第二天,被夏乏缠绕着的我走进教室,明明还没到真正热的时候,我却仿佛已经被暑气侵染了似的提不起精神。刚把书包放下坐到座位上,极为罕见地,我听见了日吉的声音。
简单地问候了早上好,他便走过来,把一份报纸递给了我。
和上次不一样,这回是折叠起来的。
“……你又上校报了。”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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