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Chap20夏日起点
“镜见桑其实明白的吧，我所使用的技术，并不是什么绝技。说白了的话，只不过是在对场上的形势进行判断后用来应对的特定动作集合罢了。”忍足说着，将脸转回来重新望向我，“也就是说，并不需要刻意练习，只要拥有足够敏锐的观察力和计算头脑就自然能够做到。”
“观察力和……”我眨了眨眼，“计算头脑？”
“……镜见桑和岳人一样，”忍足笑着叹了口气，“都是用本能打球的人啊。”
“本能……”我忽然反应过来，“等一下，这不就是在说我没有脑子吗——！”
“我可没有这个意思。”他安抚似的抬手示意，“只是让人有点惊讶，平时很会考虑问题的镜见桑在场上居然表现得完全是个感性风格的选手——”
我不服气地打断他：“我也没想到球场上理性冷静的忍足前辈会在场下一本正经地读恋爱小说。”
一用这件事刺激他，他的脸马上就有点垮下来了。好像是我的胜利，我偷偷笑了一下。
“……真是败给你了。”忍足闭起眼来摇摇头，“之前说要扩展截击球之类，其实也只是因为手伤而不能发挥出真正实力才选择的策略吧，镜见桑。”
他这句话说得不无道理，我一时噤了声。
“……还不明白么？”他终于露出了有点好笑的表情。我不争气地没能弄懂他的意思，便按自己的想法开口问道：“忍足前辈是想说，帮不上我的忙？”
“不是。”他无语似的挑了挑眉，随即恢复到了平时的表情，“恰恰相反，我能帮上忙的部分岳人可做不到。刚才的挥拍，其实是针对性的康复训练。”
……康复训练？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对每个动作的细节要求都如此严苛。收肘转肩之类，就算幅度稍微大一点也渐渐习惯了起来——才仅仅十分钟而已。
“结果不是教练也不是老师，”忍足望了我手里的球拍几秒，自顾自开口道，“……我还是医生的角色吗。”
我有点在意他的措辞：“还是？”
“不，没什么，自言自语罢了。”他立刻笑了笑，侧开脸去，“总之，我会尽力帮忙让手臂恢复到原来状态的。那么接下来，不要逃避继续挥拍吧。”
即使有想要再确认的东西，时间也容不得我任性了。脚下的影子被渐渐偏移的傍晚光线不断拉长，我原定的计划在忍足的推动下，似乎转向了不同的方向。
训练的成效大概是原本的三倍。虽然并不那么想承认，不过之前的我确实只看着眼前而变成莽撞的人了。正因如此，改变了练习方法后我的效率显著提高，相应地，之后的空闲时间很快比以往留出了更多——坐在计算机部部室放空的我，成了不折不扣的大闲人。
打断我悠哉的是部室门被拉开的声音。我望向门口，手还保持着开门姿势的泷草草问候了一句便直切正题：“羽不在这里吗？”
他穿着网球部队服，甚至手上还戴着护腕就来寻找柏元了。我确认了一下日期，答道：“今天不是周五，他好像不会来部室。”
“啊，真是的，那家伙一放学就跑哪里去了？”泷看起来很急切地摸了摸头发，“这种时候也没工夫找他，连电话都……”
“有什么急事？”我好奇地多问了一句。
“没有，是上次我拜托了他一份资料，今天需要用的。”他困扰地摇头，“马上那边比赛就要开始了……”
“……比赛？”
“今天是正选和准正选排名赛的日子。那边球场已经开始集合了——啊，糟糕……”泷走进部室冲到窗前探出头向外望了一眼，“我得去比赛了，羽如果来这里的话记得告诉他我在找他，拜托了镜见。”
我应了一声，部室的门便又被“哗”地关上了。
怪不得来计算机部路上经过男子网球部的时候一个人也没有看见……原来都聚集在打比赛用的看台球场啊。这么说起来，因为部员太多的缘故，连校内排名赛似乎也需要连续进行好几天，这就是所谓人气社团吧。
虽然有点想去看身为准正选的泷和日吉的比赛，但现在去的话一定根本找不到好位置，说不定还需要站着观看。
……而且，有关网球部的讯息，我已经接收够了，自从那天之后。
在窗边站了一会儿，我打消了去看比赛的念头，重新坐回位置上。
绿茶热气渐消，明明没有在意些什么，我却因久坐而慢慢感觉有些索然无味了。也许本应该去看比赛的，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挽救自己最后兴味地将目光投向了之前寄存在部室的练习用单簧管。
去年的文化祭上，我在班级模拟店里进行了单簧管的小段爵士乐表演，并且不知是不是由于这个原因，最后还拿到了奖项。已经好久没有在学校练习过这门唯一拿得出手的乐器了，那么今天就稍微练习几分钟再回家吧。
我把单簧管箱放在腿上，在打开的一瞬间，又听见了从门口传来的“哗”的声音。
“……哦，什么呀。”
把门信手拉开的是忍足。有点惊讶似的，他连惯常的问候都没有，一上来就展示了一句极富标志性的关西腔。然而只过了两秒，他便反应过来似的又开口道：“抱歉，我以为泷在这里。”
“泷？”我反问道，“他不是应该在比赛吗？”
“他的对手今天请了病假，所以轮空了。”忍足解释道，“听说丢下一句要找柏元就走了，结果那家伙上个月的财务报表还没交到监督手里。”
“啊，对了，他是网球部的会计啊。”我因为忍足的一句话，同时想起了之前社团调查时看到的泷的职务以及他和忍足、柏元两人同班的事实，“但是，忍足前辈今天没有比赛？”
“……不，”他扶了扶眼镜，“只是运气不错罢了，比赛对手不是正选。”
他的意思再清楚不过——还没到半小时，他便轻松地拿下了胜利，并且已经换好了校服。我吃惊地望了他几秒，忽然发觉他还一步也没动地站在门口，于是补救道：“……进来喝杯茶吗？”
“……”他似乎有点诧异，但马上便放松了神色，“是镜见桑拖累我完不成寻找泷的任务的，我记住了。”
莫名其妙被降罪，我无语地看着他关上门走进来，只能暂时忽略刚才的话，将单簧管箱收好，给他倒了杯茶。
他的目光扫过我重新放回桌上的单簧管箱，却没有多说什么，只道了谢，单手拿着茶杯走到窗边。
“……地区赛要开始了。”
自言自语似的，他望着窗外发出声音，眼神却很平静。我不知该回应些什么，只“嗯”了一声，又忽然觉得附和的方式有点傻，便在心里给了自己一个白眼。
“之前一直被谦也那家伙说没有斗志，其实本来一直这么下去也无所谓。”忍足没有在意我生硬的附和，也没有移动视线，“……但是，这次比赛过后，作为三年生不得不引退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说出的话也与之相配地显得认真。已经到了傍晚时分，残晖经由窗格洒进部室，在他身上投下了层次分明的阴影，一时间让人产生了奇妙的陌生感。
“只有今年，无论如何想让冰帝走到最后。”他继续用平稳的声音说着，“在引退之前……我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
“忍足前辈……”我顿了顿，“这是我第二次听见你说心里话。”
他颇为困惑地侧过脸来：“第二次？”
“第一次是说东京的坏话。”我说。
“……真是的。”忍足叹了口气，“难得我那么认真，也好歹别破坏气氛啊，镜见桑。”
虽然刚才的励志气氛被我破坏得一干二净，但他的话足以让我受到感染了。带着与平常不太一样的眼神，他重新望向窗外，因夕阳余晖而产生的阴影也回到了方才的位置。他手中的茶杯有热气袅袅飘出，光是看着都能感觉到那滚烫的温度——而他正毫无动摇地用一只手紧紧握着杯身。
“今年的冰帝状态绝佳。”他说。
不知为何，他的这句话像标记似的钉在了我脑中的某个位置，以那个位置为起点，真正属于夏天的阳光均匀而热烈地在地面上铺开了。
也许夏天真的到了。
……
当我发自内心地感受到来自夏天的温度时，我已经身处看台上喧嚣而热烈的气氛中有一个小时了。
只因为被忍足的话感染而趁空闲来看了都大会的四回战，本来抱着期待，结果没想到会这么无聊。
耳膜被周围热情的观众震得有些发疼，我一边尽量隐蔽地揉了揉太阳穴，一边无奈地将目光投向下方球场上正在对垒的两边选手。
对战的学校是辰巴台东中学，现在进行的单打三是冰帝的近林对另一方的鹿山。
……和我想象的有点不一样啊。
到单打三为止，上场的正选只有宍户一人，并且从第一场开始，冰帝一直是压倒性胜利，甚至给对面送出了耻辱性的零分。这种一边倒比赛，连欢呼喝彩都让人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就在这时，裁判的声音响了起来。
“比赛结束，胜者近林翔，比分6-1，冰帝学园晋级准准决赛！”
欢呼随着冰帝的胜利而再次响了起来，下方网球场边坐着的一位身穿深棕色西装的高大男子首先站起身离开，紧接着参加了比赛的成员入场握手，而除了宍户以外的正选则都跟着似乎身为教练的那位男子走出了球场。
似乎连正眼都没给对方学校……真是位骄傲的老师啊。
我也站起身离开观众席，想回味一下刚才的比赛，却又感觉没什么可回味的，只能跟随其他离场的观众往出口走。到了出口不远处的自行车停靠点，我却意外地看见了身穿队服的熟悉身影。
“……凤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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