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Chap63一分为二与合二为一
冬休结束后，第三学期开始了。
这几天上午开始都有合唱教室的进行，再加上新学期刚开始没多久的缘故，各种各样的事还没有往身上压来，日子算是比较轻松自在。
但，对于三年生来说也许并非如此。这是他们在中等部停留的最后一个学期，不论是选择直升还是考去外校，他们都将离开中等部的校园，向新的场所进发。
望着西装革履的榊将乐谱整理好后沉稳地走出门外，我便也和周围的学生一起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来。坐在钢琴前担任伴奏工作的是凤，这种程度的演奏对他来说易如反掌。今天是第一次合唱教室，除了分好声部以外，实际的演唱工作并没有太多进展，于是凤也就全程有些无所事事地坐在琴凳上，但仍表现出了专注的态度。
我站起身来，将目光聚焦于拿着乐谱从我身边经过的日吉。他注意到了我的视线，但也只侧过脸来瞥了我一眼，便恢复了冷淡的状态走出教室。
从新学期第一天开始到现在，日吉几乎没有和我说过几句话。我感觉就像时光倒流了似的。
因为各种各样复杂的心绪萦绕不散，我收拾乐谱和其他东西的速度被牵扯着降到了最低。好不容易才将东西整整齐齐理好，然而音乐教室里已经没剩几个人了。
我拿上东西，准备先送回f组再飞速奔向学生餐厅吃饭，一抬脸却发现凤依然挺直着腰板坐在钢琴前。他注视着琴谱，左手在琴键上游走，却并没有按下去发出声音。我有些好奇，便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在离他不远的位置立定。
这份谱子……不是我们合唱曲目的伴奏谱。不仅如此，第一眼便让我吃了一惊的密密麻麻连结成片的音符，也直接表明了谱子的难度。
“……镜见桑？”
等我回过神的时候，凤已经注意到我的存在并转过脸来了。我仍然感到好奇，于是开口问：“凤君不去吃午饭吗？”
“啊，我今天在这里吃。”他笑了笑答道，“已经拜托宍户桑帮忙从福利社买便当了。”
“……因为要练琴？”我问。
“嗯，没错。”他点头道，“最近乐团要参加一项比赛，但是这首曲子的左手部分到目前为止还有点吃力……”
“光是看起来就超级难。”我认真地评价，“像我这种看惯了单行谱的人，看到密集的双行谱时能够切身感觉到手足无措。”
“不是那样的，管乐对于气息的要求我也做不来。”凤摇了摇头，“没有哪一种乐器是能够轻轻松松就精通的，我也很佩服镜见桑啊。”
本想夸赞他，没想到却被一脸真诚的他抢先一步反过来夸赞了。我又吃了一回败仗，只能暗自摇摇头，直接说出了想说的话：“不过，我也是想听听看这首曲子……”
“……现在吗？”凤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
“啊，现在可以的话当然最好了。”我苦笑道，“因为反正现在去学生餐厅也只会看见拥挤的自助区而已……”
凤一下子领悟了什么似的噗哧笑了一声，但随即又用相当爽朗的声音说：“我明白了。我马上打电话拜托宍户桑再多买一份……镜见桑中午也在这里吃吧。”
不仅温柔，而且聪明到了让人感动的地步啊，凤……！
在等待宍户到来的时间里，凤演奏了正在准备的曲目。我坐在不远处聆听，一边讶异于钢琴声在空荡的音乐教室内的绝妙回响，一边为他的精湛技术而感叹。然而，曲子刚演奏到第三乐章，教室的移门恰到好处地在空隙处被拉开了。
出现在门口的宍户看起来有点狼狈——他拎着三个饭盒，怀里还揣着三瓶饮料，松了一口气似的走进来。这幅画面倒挺熟悉，只不过上回看见的他还留着令人印象深刻的长发罢了。
“辛苦了，宍户桑！”凤停止演奏站起来，“临时又打电话真对不起……”
不知为何凤替我道了歉，我便马上接话：“是我的责任啦，便当和饮料的钱我马上……”
“这种钱不用还啦，长太郎也是，就当作我请客好了。”宍户满不在乎地摇了摇手，把一份便当和饮料摆到我面前，“不过，折回去重新排队之类还真是逊啊——你就稍微带着感激好好吃这份吧。”
被勒令“带着感激吃”，我也就因为嘴软而从命了。在安静的氛围里首先吃掉了龙利鱼柳的我感觉有点沉闷，于是发出声音：“宍户前辈也参加了三年生合唱教室吧？”
“什么啊，这种事不是理所当然吗？”他对我的问题感到挺惊讶似的，“如果不想惹监督不高兴的话……”
“不是‘监督’啦，宍户桑。”凤提醒道，“是榊老师。”
“榊老师……”我这才注意到值得注意的问题，“说起来，那位老师……不是音乐老师吗？”
“啊，是这样没错……但那位老师同时也是我们网球部的顾问。”凤说，“我其实也不是很了解那位榊老师的私人情况，但是他确实出资建设了学校的健身房……”
“诶，学校健身房？”我吃了一惊，“那里面的高档设备……”
凤会意地点头肯定：“没错。”
果然……光从外表看起来榊就像是那类谈吐不凡的上流社会人物，作为普通的中学老师总感觉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清楚是哪里。
“不过监督的那种威严有时候确实，虽然是很让人信服，但也太可怕了……真是。”宍户说到这里，一边皱起眉一边移开视线，“又不能反驳什么……”
我本来还在想象着榊端着高脚杯的样子，听见宍户的这句话，脑中又立刻浮现出了穿着与运动场不相称的刻板西装和皮鞋的榊冷着脸走进网球部的画面。这样一分为二的人，还真是让人感到神秘啊。
“……宍户桑，是又想起那时的事了吧。”凤安慰道，“宍户桑的努力，其实都被看在眼里啊。而且迹部桑不是也给出肯定了吗？”
“迹部前辈……？”我的声音自动从喉咙里滚了出来。意识到自己做出了不正常的反应，我连忙干咳一身掩饰：“不过，那个前辈竟然也对榊老师俯首称臣……”
凤转开目光想了想，不多时又把目光转了回来：“那位老师是很厉害的人，而且迹部桑和我都有在被辅导音乐方面的内容……”
“榊老师在辅导迹部前辈吗？！”我又吃了一惊。我知道迹部在音乐方面的造诣——能有辅导他的能力，并且还让他表现出如此尊敬的态度的，一定不是普通角色。
“嗯，单独辅导。”凤笑了笑，“能受到那位老师的指点，应该算是得到认可了吧。”
“切，正因为这点才麻烦啊。”宍户摇了摇头，“迹部那家伙可是托监督的福变成了三年生的指挥——到表演的那天，还不知道他会花哨成什么样呢。”
令人惊讶的事一桩接一桩，我举着筷子，便当里的内容此刻完全无法引起我的兴趣了。宍户倒是说完话就继续埋头吃饭了，坐在他旁边的凤却思考着什么似的，和我一样也没有在享用宍户的馈赠。
“指挥吗……明明应该是由老师来做的事情。”我望向桌面，用最低的音量感慨，“为什么会一直这么耀眼啊……”
在学校耀眼到了这样的程度，我却经常能在学校外看见他令我感到不那么虚幻而有相当真实感的一面。将这两面相结合而呈现在我眼前的迹部……又究竟是谁呢？
“镜见桑……？”听见凤探询般的声音，我才抬起目光，将注意转向他。他停了一会儿，继续开口道：“虽然这种事在这样的场合下说似乎不太好……”
他这么说着的时候，以往常常能听见的窗帘翻动声没有出现。音乐教室的窗户紧闭着，因此浅咖色窗帘像是被抽去了活力似的安安静静待在原地，表现出了我不常见到的态度。
“嗯，但是，”凤仔细地斟酌着什么似的，一边慢慢点了一下头，一边发出声音，“其实，在我看来，迹部桑他……”
然而，我还没能听到他的后半句话，他便突然急速切断了自己的话音，并且立刻用有些失措的语气开口：“不，对不起！这样妄自揣测别人的想法，还不加确认地乱说……实在是太失礼了！十分抱歉！”
“凤君？”我讶异地望着他。
“不……总之，忘掉我刚才的话吧，真的很抱歉，镜见桑。”凤使劲摇了摇头，说出的话带着歉意，却也相当坚定。他转脸望了宍户一眼，便也拿起筷子吃饭了。
这一餐的后半程没有来由地显得沉默了些。吃完饭后，我又听凤弹了一会钢琴，便向他和宍户告辞回到了教室。
三年生的音乐教室在下午进行，与此同时的我们则坐在教室里上着文化课程。下午的课都比较易于接受，我便一边用笔的尾部轻轻敲着课本，一边偷闲地望向窗外。
是近来少见的晴天，没有多少云，只有固执地存在于天幕上的浅蓝色在与我对视。
音乐教室离得太远，我并不能听见任何钢琴音的讯息。然而，宍户中午说的话确实引起了我对三年生合唱教室的兴趣，目前只是找不到理由去靠近观摩而已。
而且，等到我放学的时候，合唱教室大概也差不多结束了吧……
即使列出了所有不利因素，我依然对迹部的指挥和其他我认识的三年生的表现充满好奇。就算有扑空的可能性，放学后也还是去顶楼看看吧。
我打了个哈欠，把多余的思绪收回来，重新望向黑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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