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哎，最少也还差两斤。”沈冬雅看着自己柜子里放着的这三斤棉絮叹了口气。
不过这已经比想象中的要好了，如果真的收不到棉絮的话，就在村里收一床。新棉絮掺和上已经变得硬实的旧棉絮，也比单纯的旧棉被要保暖软和些。
这三斤棉絮有一斤是张雯家帮忙找的，两斤是陆续在那私下交易的地方买的。也是她运气好才能买到三斤棉絮，毕竟在这边也没什么门路。
想通这些后，沈冬雅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松了口气。
冬天其实要比夏秋舒服，过了农忙的时候，地里的活不多，因为天冷大家都窝在家里。
知青点这边比农家要好点的是，每隔几天就能闻到一点油星味。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天气越来越冷，再不打好棉被真的容易夜里冻到。
就在冬雅到处打听哪家有换新被子时，从南城邮递过来的包裹到了。
“冬雅你家真的是不声不响，要么不送包裹，一送就送这么大一包裹。”一个女知青笑着打趣说，还有点羡慕。她下乡三年了，家里就连信都很少寄过来。
因为大家都在知青点里，邮递小哥送包裹来时也都看到了。他们好奇沈冬雅家里寄了多少东西才能塞这么大一包裹，但也知道这种事情最多打趣一两句，里头什么东西是不可能给他们知道的。
大家都在心底感叹：这沈冬雅平时老实又节俭，爹娘也不怎么寄包裹寄信过来，谁知道现在直接来这么一大包裹，家里人肯定也是疼着念着的。
简单和看着自己的大哥大姐姐们打过招呼后，沈冬雅捧着包裹进房间。她心底也奇怪着，爹娘怎么会寄这么大一包裹过来，应该有五六斤重了。
房间张雯和另外一个大姐姐黄慧也在，沈冬雅在自己床上打开包裹看到里面的东西都震惊了。
这是一张棉被，被单是以前家里换下来的老被单，她伸手把整张棉被都扯出来瞬间铺满床。
张雯抬眼看到，凑过来看：“冬雅你家给你寄了被子哎！”被单太旧，她伸手一摸软乎乎的，肯定说，“这床棉被应该是新打的，只不过套上了旧被单。”
黄慧听到声响也过来凑热闹：“冬雅这床被子盖着肯定够暖，应该也有五斤了。这下子好了，你也不用担心打棉被的事了。”
沈冬雅摸着手里的棉被，里面的棉絮很软很暖和，摸着至少有五斤重。
她没想到自己这段时间在愁着的，努力想要解决的难题，家里爹娘原来早就想到了，还帮她打好棉被直接寄回来。
先前离家的时候，沈冬雅也有想到冬天棉被的事。
家里就固定的三床棉被在那，之前她和姐姐同盖一床棉被，爹娘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无疑是默认了那床棉被要留在家里的。
她最在意的不过是爹娘对她的不重视，看似内敛不说话，实则把每一点小细节都记在心里，在落寞的时候不断回想，试图去警醒自己不要去期盼不可能拥有的爱。
所以她从来没有写信回家让爹娘帮忙买棉絮，因为知道他们大概率是不会帮忙的。
但现在抓在手里的一大床棉被告诉她，原来爹娘也可以为她如此用心。原来她也可以尝试下请爹娘去打棉被，而不是咬着一口气逼迫自己四处奔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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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知青点都知道那一大包裹里装的是棉被，他们是知道沈冬雅最近一个月都在费心买棉絮来着，现在可算不用愁了。冬雅的爹娘明明对冬雅挺好的嘛，和他们之前猜的完全不同。
沈冬雅怀着复杂的心情写了封信，每一个字都是琢磨了又琢磨，才寄回家里。她同时也在思考着一件事。
家里寄来的棉被大概五斤重，在云山村这边盖着，说不上很暖，但也不会受冻了。
当然如果拆开被单，把自己收来的那三斤棉絮弹好再塞进去，八斤重的棉被盖着怕是整个人跟躺在火炉上差不多咧，就像北方的炕。
哦不，可能比烧着正旺的炕还要暖还要热。
她不是个贪享受的，冬天不挨冻就好。五斤棉被够用，干嘛还要添上三斤棉絮？冬雅想着不如把那三斤棉絮再转手出去赚点差价。
之前她收棉絮的时候运气好，价钱比供销社贵点但也还能接受。现在天越来越冷，市面上的棉絮难求，价钱也跟着涨，如果这会拿着这三斤去那种地方晃上一圈，马上就能脱手。
想好这件事的可能性后，冬雅还和张雯透了个口风。毕竟这三斤棉絮里有一斤是张雯托她爹娘买的，也是一番心意，这卖出去的差价也得补回给她。
至于什么泄露被举报之类的，冬雅也考虑过，不考虑两人的关系单是其中能得到的好处，张雯就不太可能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对方同意后，冬雅找了个休息的日子和张雯一起去县城巷子里转一圈，包裹里的三斤棉絮就已经空了。价钱比之前买的每斤要贵一块钱。
两人手挽着手走到没人的角落，冬雅把那一块钱递给张雯：“雯雯，我知道这一块钱比起叔叔阿姨费的心思和你的心意都不算什么，你先收着，等以后有机会我再报答你和叔叔阿姨。”
她原本以为说这些话很难，昨晚在心里排练过无数遍，但这会顺着心说出口又好像没那么难了。
张雯接过一块钱正高兴，听到这话又有点好笑，她爽快挥挥手说：“冬雅这些都是小事啦，我还得谢谢你帮我多赚了一块钱呢。一块钱凑一凑又能买一斤肉开荤了，我这段时间饿到肚子都快瘪了。”
说到最后还伸手拍拍自己肚子证明下。
张雯爹娘帮买棉絮确实费了些心思，当时冬雅就把一斤棉絮的钱给了，这会冬雅给一块钱也是她实诚，拿这一块钱凑凑去买肉张雯也是说真的。
她挽上冬雅的手往前走：“我们过去肉联厂那边看看，我跟那大爷挺熟的，咱去问问明天能不能留半斤肉。”
“好。”沈冬雅笑着应道，她高兴今天收入了两块钱，也享受手牵手走在县城小巷的风光。这算是下乡后辛苦劳作生活中的一抹靓色，张雯也是她除了山茶外第二个交心的朋友。
两个女孩穿过街道，挤过人群，时不时传来娇俏的声音：
“冬雅我突然发现你变了挺多的哎，当时在火车站上你都不怎么说话的。如果不是我热情，咱也没法成为朋友。”
“确实，能认识雯雯和你交朋友是我这次下乡最幸运的事！”
“还有啊那会村长和知青点赵大哥问我们在这边还习惯不，你只会说习惯很好谢谢之类的。但是你听听你刚才怎么说的，谢谢我爹娘的费心和我的心意，哎呦小冬雅你长大了呦！”
“不对不对，应该说是懂事了世故了。这样子挺好的，咱一个人到这边就得会来事点，这日子才能过得好。”
冬雅杏眼漾着星星笑意，听着张雯知心姐姐般的感叹，她应道：“我挺喜欢我这样子的。”
哪怕今天这些话是她私底下练过无数遍才顺利说出口的，但有了第一次，就会有以后的无数次，会越来越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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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沈家这边收到冬雅寄回来的信，哪怕是预料之中的，刘秀和沈国志还是迫不及待凑在一起脑袋挨脑袋看了起来。
“哎哎哎孩子他爹你快给我念念，冬雅说了什么？”刘秀催促着。她觉得自己能打出那条五斤重的棉被是很有脸的事，冬雅收到铁定高兴。
这事做得，这片家属区知道的人还有厂里的同事都夸她这个当娘的疼女儿，夸得刘秀最近走路生风，上班也不嫌累了。
沈国志也急着看信，他自认自己这次打棉被的事也是出了大力的，虽然那五斤棉絮都是孩子他娘买的，但这钱还是他拍板子同意要出的。
“别急别急，我这就来念！”沈国志把信纸展开，逐字逐句念起来，“爹娘，我是冬雅，棉被我已经收到了。像山一样大的包裹，收到时我很惊喜，知青点的人也很羡慕……”
沈国志刚念个开头，特别是念到知青点的知青都羡慕时，心底就笑意就掩不住爬上脸了。
刘秀听了也高兴，特别是听到后面冬雅说那棉被够她在那边过个暖冬，盖着的时候就想起爹娘，她连着说：“这冬雅也不知道咋回事，以前在家里吧只会哦哦哦，现在去了那边每回写信是越来越会说话，这嘴甜都快赶上珍珍了。”
感叹完又接着听老头子接着念信。
读完整封信，沈国志这才有空回应媳妇之前的话，他伸手弹了下信纸说：“老陈可说了，孩子这叫报喜不报忧。这天天在家里相处的肯定比不上在外偶尔来一封信多话。”
这话刘秀可不赞同，她翻了个白眼说：“这事也看人，冬雅是这样，珍珍就不会，我和珍珍娘俩天天待在一起就一直有话说。”
“算了不和你说了，我进厨房做饭去。”刘秀手一挥就往厨房去了，现在煮饭是她洗碗也是她，忙得要死。
沈国志则把信纸叠好拿进房间放柜子里，以前吧也没觉得这信值钱，但听老陈说把孩子的信都收好以后想的时候随时都能看，他也就接着收着了。
现在柜子里零零散散也有七八封信了，他们还没看过第二次。
再晚点沈珍雅回来，她一进门见爹都在椅子那坐着抽烟斗了，随口问：“爹，冬雅来信了？”
“嗯，刚和你娘看完，你要想看的话去房间柜子里拿。”沈国志应声。
“行。”沈珍雅答应着，人却是直接往厨房去喊，“娘我回来啦~等我洗个手就来帮忙哈。”
刘秀已经把菜洗好了，地瓜也蒸熟了，就剩炒个菜，她笑着摇头：“没事你上班也累去歇着吧，我这边很快就好了，待会等着端碗就行。”
“哎好，那我在这陪您聊天。”沈珍雅应道，顺势站在刘秀身旁，帮忙递个锅铲拿个盘子。
娘俩经常这样聊天，刘秀也喜欢，她想起高兴事就说：“冬雅刚给家里来信了，说是很喜欢这床被子，盖着肯定暖，盖着就想起我和你爹，想家里了。”
“是吗？冬雅喜欢就好，咱家也就只能为她做这些了。”沈珍雅听了这话顿了会才接嘴。
她发现爹娘好像对冬雅来信挺期待的，只要冬雅来信，家里就能欢快一阵，起码一晚上。这天爹会早回家，娘说起冬雅会笑会高兴。
沈珍雅在意又没那么在意。她在意爹娘把原本放在自己身上的关注分了点去冬雅那边，但就像她说的，家里能为冬雅做的最多也就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