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棋逢对手
装饰得金碧辉煌的宴会厅顷刻间静了下来,原本稀稀疏疏、压抑着声音的交流也全部停止。
满堂宾客尽数凝神,抬眼看向主席的司马物。
那位发间藏着霜华,看起来有个四五十岁的超凡者缓缓道:“本相听说最近北魁有位诗仙到了咱们奉安城,恰巧这京城之中也有一位诗才冠绝大晋的明星冉冉升起。”
他故意顿了顿:“咱们宴会上只顾着一个劲儿喝酒吃肉,左右有些无趣,不如就让这南北两位才子现场斗诗,决出到底谁才是天下第一诗仙,也给大伙儿助助兴!诸位以为如何?”
这位左相说话十分不客气,言语间颇有瞧不起文人的意思。云迟心中有些不悦地看着纷纷举杯附和司马物的文武群官,也顺势举杯冲着午谦的方向敬酒。
“咱们穿越者的风采,就靠老哥你来发扬啦!”
他自嘲般在心中为午丁言打气,随后将手中的那杯黄酒一饮而尽。
“午丁言何在?”司马物斜靠在覆着野兽皮毛的木枕之上,冲着堂下高声询问。
身着校事司制服的午谦闻言起身,从席位间越众而出,走到宴会厅中间原本供舞姬表演的方形高台。
“下官午谦,见过左相。”
司马物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转头向北魁来的谈判使问道:“不知宇文诗仙可敢与我大晋才子一较高下?让我等俗人也开开眼?”
他语气中明显带着折辱意味,有些不怀好意地瞧着那位一身暗青色衣袍的宇文羽。
看这架势,难不成真如午谦所说,司马物打算借机挫一挫北魁使团的锐气,顺便以此向天星宫示好?
云迟借着喝酒的动作掩饰,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出好戏的几位主角的一举一动。
“羽向来仰慕大晋的文采风流,既然能与你们诗才最顶尖者交流心得,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面对司马物毫不掩饰的发难,宇文又习脸上不但没有半点愠色,反而潇洒离席走向午丁言所在的舞台。
那里有侍女迅速摆放好两副相对而设的席案,此刻正为其配好酒水饮具。
“这位午丁言兄,敢问阁下是白鹿书院还是弘儒书院的士子?出自哪位大师门下?”
宇文羽与午谦相对而立,在躬身见礼的同时热情地问道。
原本稳坐高台的云迟瞬间脸色一变,有些担忧起来。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午丁言好像是个孤儿,全靠在兵马司当差的叔叔照顾拉扯才顺利成长。
听王家少爷习之说,他前不久还只是东府县衙的一介白役,机缘巧合才被校事司破格提拔成校事卫。
而大晋的文人雅士往往又特别看重出身,不是天下知名书院出来的士子,或者家学渊博的世家子弟,对方都懒得正眼瞧你。
这个宇文羽好的不学,偏偏把这些糟粕捡得像模像样,一上来就盘起了午谦的身世,岂不是让人当众下不来台?
一想到这,云迟忍不住为自己的潜在同事捏了把汗。
身世是他唯一的短板,但在大晋官场,这是致命的缺陷。
“不瞒宇文大人,下官从小无父无母,全靠家叔念在手足亲情,才不至夭折。谦不曾入学,也没有名师指点。”
哪知午谦毫不露怯,反而直言不讳地道出自己身世。
不愧是我红色中华家出来的大好男儿!云迟心中赞叹,眼前这午谦毫不在意门第之差,不卑不亢的态度让他好感大增。
毕竟他云迟是个生而为贵族的幸运儿,没有资格和立场去批判大晋的门阀世家制度。
台上的两人已然入座。
宇文羽听完午谦的自白,不仅没有露出瞧不起他的意思,反而变得兴致勃勃:“既不入学,又无名师。如此说来,丁言兄一身诗才竟是自学成才?”
“生活就是世间最高明的老师。”午谦既不肯定也不否认,反客为主道,“不知道宇文大人想怎么比?”
“都说客随主便,不如请左相定夺如何?”
双方对此都没有异议,于是司马物和身后的幕僚耳语了几句,这才朗声道:“既然如此,那本相便来当这个出题人罢!远来是客,听闻宇文诗仙以边塞诗名,不如就先比边塞诗如何?”
“这……”当即有一位白袍银翎的小将起身指出其中不妥当的地方,“午丁言从未到过边塞,这岂不是有些太为难他?”
对上左相询问的目光,午谦面不改色道:“多谢将军关心。言为心声,诗与心相通。只要情是真的,诗是假的又有何妨?”
“哈哈!好一个言为心声!”宇文羽当即欣喜拍案,“只听这一句便知丁言兄胜过世人多矣!”
“既然丁言没有问题,那二位就开始吧!”司马物命那白袍小将回席入座,当即宣布别出心裁的斗诗开始。
舞台上的两人同时沉默下来,似乎正皱着眉头苦思。
左右向片席位上的文官纷纷伸长脖子张望,似乎十分期待两位名声如日中天的才子的作品。
而武官则大部分悠闲地饮酒低语,只当是席间的余兴节目。
“有了!”宇文羽率先发言,好整以暇地看向对面的午谦,“丁言兄如何?是在下先公布还是等你一起?”
午丁言微微一笑,丝毫不落下风地回道:“下官也已完成。既然宇文大人急不可耐,便由你先请罢。”
在豪气干云的大笑声中,宇文羽悠悠站起,面朝北方高声道:“此次承蒙我大魁圣上赏识,命羽为使团大使,委以重任。羽无以为报,左相府宴席间做《奉安行》,谨聊表心意!”
见堂中大部分宾客的注意力都被自己吸引,宇文羽放声高歌起来: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胭脂凝夜紫。
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一字一句声势动人,仿佛将金戈铁马的北境战场硬生生搬到了左相府的宴会厅中,肃杀的氛围将豪气逼人的宇文羽衬得仿佛一位久经沙场的名将,正只身一人面对敌人千军万马。
“哐当!”
酒杯落地的清脆响声打破宴会厅死一般的宁静。
云迟在一旁侍女的帮助下慌乱擦拭着洒在衣服上的酒渍,脑中一片空白。
不妙,对面竟然也是一位文抄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