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老式机器的崩溃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早上的城市，原本是上班的高峰，如今街上却难得看到一个人。商店关门，小摊贩隐迹，道路瘫痪，行人消失。就像在一夜之间，整座城市都被清空了，活脱脱成了一座鬼城。
鬼城的上空，正有无数的无人机在巡逻，不管在城市的哪个角落，都可以听到无人机所发出来的通告：
“由于本市发生重大安全危机，望所有居民能够待在家中，保证自身安全，不要无故外出。给城市文明造成破坏者，将会依法追究相关责任，后续事态发展，敬请关注最新消息。”
不仅是无人机，每隔10分钟，附近也会有广播响起。
如今的月陈市，大部分地区，依旧乱成一团，即便是投入了大量的执法人员，都未能平息。也只有那部分地区的当事者才知道，造成这混乱不休的原因，是一种不寻常的力量的出现。
另外还有一小部分地区，则是陷入了沉寂的状态。
钟献和李通的小姨，也就是苏曼，他们所在的明里街道，便是一片沉寂的区域，两边多是商店和办公大楼，并没有多少实际居住人口，冷冷清清的街道，只有他们两个人在行走。
一路上，苏曼的手里，都拿着破碎的镜子，不停琢磨着自己的脸庞，由于长得非常漂亮，不禁让人觉得过于自恋。
“阿献，我长得怎么样？”
“很好。”
“可这还是我吗？”
“应该是吧。”
钟献想起了之前的小姨，戴着厚厚的眼镜，乱糟糟的头发，干燥的皮肤，满脸的痘印，30多岁的人了，还不懂化妆打扮。可以说，当初的小姨，全身上下，除了标准的身材之外，毫无可取之处。
“为什么说‘应该’？”苏曼问道。
“变成另外一副模样，科学一点，就是形体发生了改变，类似各种各样的整容。魔幻一点，就像小说里面讲的，身体被夺舍了，被不属于这个身体的灵魂或思想所占据。”
“你觉得我是第一种？”
“是的。你有觉得这个身体很陌生吗？”
“那倒没有。”
“就是说啊。虽然脸型和五官改变了，皮肤变得和婴儿一样，形体也变得更加协调。但是根据我的观察，你现在的身高，依旧和之前一样。然后头发的长度，手指的粗细，行动时的习惯，以此种种，都和变化前的你一般无二。”
“对哦，我从海边醒来的时候，还穿着原来的衣服，后面才换掉的。不可能灵魂跑到另外一个身体，连衣服也跟着去吧。”
“嗯，那就可以这样理解了。”
“阿献。”苏曼突然停下来，她好像想到了什么，整张脸都变得通红起来。
“怎么了？”钟献回过头问她。
“你你为什么连我的身高，还有头发长度，甚至手指的粗细，都都记得那么清楚？”
“啊？”钟献的脑袋如遭雷击。
“这这是需要关注的事情吗？你一个30多岁的老处女，都快奔四的阿姨，难不成还以为，我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当然，这些话，钟献只能在心里腹诽，嘴上则是对苏曼说道：“小姨，你可是我的长辈。”
“什么你的长辈，我是小通的长辈，你和他只是朋友，不算你的长辈。”
“好吧！好吧！其实不是我特意关注这种事，只是我之前昏迷过，醒来后，无数的记忆和认知涌入大脑，连婴儿时期的记忆都出现了。现在我的大脑变得非常奇怪，就像一台老旧的电脑，被换上了最新的处理器，你能理解吧？”
“竟然有这种变化。”苏曼惊呼起来。
“和你一样。”
“可是思想的改变是最不可思议的。”
“思想？那倒没有，我觉得自己还是那个自己。”
“可你变了。”
“没有。”钟献自顾自的走起来。
苏曼赶紧跟了上去，凑到钟献的身旁说道：“以前的你呀，眼睛里面是看不到感情的，做事情全凭本能，现在有了一些不同，要我告诉你吗？”
“没有。”
“有的。”
“没有。”
“有的，你听我说”
“没有。”
“你倒是听我说啊！”
“没有。”
两个人吵吵嚷嚷走了一段路，这期间，周围也就只有他们的声音存在。
苏曼一直说着各种各样的话题，似乎是特意如此，以便填补身边的寂静。
然而，就算是说话，也存在着间隔的。一个人说完，要等另外一个接话，突如其来的寂静，又让她回到了现实。
说到最后，苏曼开始哽咽起来：“阿献，这还是我们生活的城市吗？”
钟献听出了苏曼声音的变化，看似不在意的说道：“深夜的城市，也是这样的。”
“可现在是白天。虽然我早有预感，也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很难受啊。不知道将要发生的事情，我还能不能继续接受，不知道未来的世界，我可不可以适应，不知道小通，现在会在哪里。阿献，这些事情，你有想过吗？”
苏曼的话，就像戳中了什么开关，钟献猛地回过头去，他脸色苍白，眼中血丝遍布，情绪变得极不稳定。
“我想过，任何情况我都想过，无数的画面在我的脑中轮流上演，可是，我讨厌去想，我讨厌思考。任何情况我都不怕，任何意外我都敢应对，任何环境我都能适应，唯独的，我最讨厌的，最深恶痛绝的，就是去想，去思考”
看着一突然凶恶起来的钟献，苏曼顿时呆住了。
而钟献的发挥，还在继续着。
“为什么去想？为什么去思考？世界有太多的不合心意，随时随地都在发生着你不喜欢的事情。你越是去想，就越是觉得自己无能，越是觉得自己窝囊。”
“你知道我现在有多痛苦吗？一个又一个，一条又一条，无数的思想，无数的记忆，无数的画面，它们在我脑海里，像蛆虫一样钻来钻去。多让人焦躁，多让人不安，多让人憎恨”
“你明明可以不去想，明明可以不去思考，只要靠着本能，去做你想要做的事情就可以了。可偏偏，雨渐渐，要把所有的线缠绕在一起，解都解不开，你说，这是有多贱啊！”
“不要去想，不要去想，不要去想”钟献一边走，一边不停地说着这句话。
苏曼回过神来，看着渐渐远去的钟献，她可以感受到，此时的钟献，正在努力克制着自己。
苏曼跑到失神的钟献旁边，发现他的眼睛睁得很大，似乎连眨眼都做不到了。结合钟献之前所说的，苏曼明白了，这台换了芯片的老旧机器，就快要支撑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