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相亲
又到一个月明之夜，算一算安行舸陪康存礽赏月快有三年。
当初接手康存礽暗夜守卫任务，她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排班的时候，安行舸说：“武林人喜欢在月圆之夜搞事，我最厉害，守这段时间。”
想想那时候好幼稚，亏得山庄的人一直宠她。
她要好好把山庄这块招牌做下去。
康存礽已经回到风扬盟，大家仍然喊他“康少侠”，但已经隐隐有即将接任盟主之意。是以，康存礽身边的高手越来越多。
安行舸不敢怠慢，招来自己的影子同她交班。
她怕困得打瞌睡，疏忽之下被人发现行踪，那可是太给安行山庄丢脸。
「南边有高手。」影子同她交换信息。
「我不走。」安行舸说。
她只想认真睡一觉，不走远，否则康存礽出事她赶不回来。
影子朝她比个大拇指，也不知是赞许，还是表示了解。
安行山庄这套手语真是很有必要改进一下。
康存礽要学习的东西有很多，今晚这么好的月色下，他在学着看账册。
院子里的垂丝海棠开得正灿烂，一阵风过，花叶扑簌簌掉落。上次月圆，康存礽还跟小丫头在康府小院的花前月下饮酒，不知道此情此景他会不会想起故人。
安行舸却是有一点儿想念，那时候小丫头天真烂漫，康存礽天天开心。
现在康存礽皱着眉，学习很不顺利，他似乎在管账上没什么天赋。
账房先生想指出错误，又不敢明说，吞吞吐吐道：“康少侠，您圈出来的都没问题，有问题的地方您可能还没翻到。”
事实上，康存礽已经翻三遍，账册的纸张都被他撕断三页。
最后账房先生都困了，劝他早点儿休息，说：“这是前年的账本，没什么要紧，都已经比对过又封档。”
当然是要做旧题库，否则拿当下的账本由他瞎胡闹，不是添麻烦吗？
安行舸看得津津有味，影子给她打个手势：「怎么还不睡？」
「我睁着眼睛睡。」安行舸睁眼说瞎话。
账房先生收工，过了两个跨院，副盟主让人把他带去问话。
“康少侠学得怎么样？”
“态度是好的。”账房先生仔细措辞，道，“从头开始学，是慢一些。”
安行舸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觉得康存礽是傻子，风扬盟里也都是傻子。康老夫人一把年纪，两处康府的内务都是康存礽一把抓好不好？
他怎么可能看不懂账本？
也不知道他装这些做什么？既然要抢回盟主，当然表现自己优秀的一面呀！
不过，这不是安行舸需要思考的，她只负责暗夜守卫，不负责教书育人。
这一期的任务很平静，贤四教被追击分身乏术，而武林大会的具体日子还没有拟定。总是要跟各大门派通个气儿，找一个大家都有空的时间。
在这期间，康存礽每天就是学习各种帮派事物，银钱、锻造、任命、帮规等等，总之除了武功之外什么都要学。
风扬盟根本就是用这些东西绊着他。
康存礽却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每天按时早早地来到书房，掌灯学习到半夜。
沐浴的时候，安行舸看到他身上都不如从前健硕了，想是练功不够勤。
她是暗夜守卫嘛，沐浴时也守着。
任务结束时，安行舸还如往常那样去探望康老夫人，反正顺道。
康老夫人没有回到风扬盟，她说老人家不适合呆在那种杀戮之地，还是康府小院清净。
护院已经换了风扬盟的人接手，一个月三四次换岗。大家欢欢喜喜地来，就当是度假，康老夫人对他们也客气。
安行舸却朗声道：“他们没有监视您，没有限制您这呀那的吧？”
风扬盟的人见过她在成亲当日的小魔头行径，因此有点儿让着她，被当面点破也不恼。
康老夫人拍拍她的手，笑哄着。
虽然多少受些限制，但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
“下个月老身六十大寿。”康老夫人可爱地眨眨眼。
“您不是问我讨什么礼物吧！”安行舸表现得小气巴巴讨老人家开心。
“我是想给礽儿准备点儿礼物。”老夫人神神秘秘说道。
她让人拿来一大捆妙龄女子的画像，堆在桌上小山一样。
对哦，康存礽现在是准盟主，择偶的选择又多一些。
“小妖最了解礽儿，你看哪些姑娘他会喜欢？”
安行舸尴尬地坐直身子，觉得浑身不自在。
康老夫人显然误会，急忙解释道：“我知道这样安排太快，可我实在不愿意礽儿沉浸在悲伤中。我们康家出情种，我儿在媳妇下落不明后，再不肯娶妻纳妾。可怜身后只留下礽儿一人，再无兄弟姊妹帮衬。”
康老夫人慈爱地拉安行舸的手，轻轻地爱怜地抚摸着，说：“你就如同礽儿的妹妹一般，寿宴上让礽儿正式认你做妹妹可好？”
安行舸低头，以笑掩饰失落，俏皮地回道：“老夫人，我可是未来的庄主，康存礽还不配当我哥哥呢！”
“呸呸！”老夫人倒是不见外，教育安行舸，“凌盷庄主还年轻，这话你可不能乱说，多少武林纷争都是从这儿起。”
“不说、不说。”安行舸娇憨道，“我才不稀罕当庄主呢，有师父罩着不知道多舒爽！”
“这就对了。”老夫人有感而发。
安行舸看不透这是老夫人的真心话，还是做表面功夫给风扬盟的人看。
她真的不希望康存礽做盟主吗？
安行舸努力打岔，无奈康老夫人目标坚定，闲话一圈又让安行舸帮忙挑孙媳妇儿。
这群孙媳妇儿的质量可真高，商贾之家、书香门第、江湖豪门一应俱全。康老夫人出身书香世家，家族子弟走仕途，自然又加进来不少官家小姐。
安行舸不由自主地把画像中女子跟自己比较一番，这个不如她活泼，那个不如她机灵，大多不如她好看。连画像都不如她好看，她赢定了！
可是，赢在哪里？
她压根儿不在这堆画像里。
小山一样高的画像里，竟然没有她一个位置。
也罢，谁稀罕混在一堆画像中让人挑挑拣拣！
最后，安行舸投老夫人所好，选送一些书香门第女子和官家小姐。
谁不爱自己年轻的模样呢？老夫人肯定希望康存礽未来的媳妇是这一款，知书达理，跟她有话聊。
果然，老夫人欢喜地说：“小妖觉得礽儿会喜欢吗？那真是太好了！”
对啊，真好！
安行舸觉得正胸当中，那里是什么脏器来着，反正堵着疼。
离开的时候，风扬盟的人一直把她送出门口，悄悄地对她说：“杨护法有交代，我们不会对老夫人出手，若有变故便将老夫人送去安行山庄。你们注意接应就是。”
安行舸淘气，打趣着：“怎么就把人送山庄了？伙食费交了吗？”
风扬盟成员被她弄得有点儿懵，过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在开玩笑。
“风扬盟都是呆子！”安行舸轻轻骂一句，终于觉得胸中舒爽一些。
凌盷最近追击贤四教正在兴头上，安行舸回来后便没有去自己管辖的地界，而是坐镇山庄一段日子。
山庄积压一堆事务，连端午节庆祝都没有落实。
不就是这几天的功夫了？
“师父不在家，山庄就不吃粽子啦？”安行舸骂道。
“香主不慌，还有小半个月呢！”管家嬉皮笑脸地回。
他大有来头，安行舸不好拂他面子。
小半个月的准备时间，其实是仓促的。这不仅要准备山庄过节，更重要的是准备各处堂口过节的福利，总得时不时强调一下山庄的影响力。
上半年的重要节日本来就没几个。
“南方有虫灾，去年收成不好，今年就开始闹饥荒。”管家说。
那是在安行舸负责的地界更远的西南面，安行山庄还没有把手插到那么远。
“那边有谁？”安行舸问。
“风扬盟在那边倒是有些影响力。”
“那让风扬盟去做呀！”
“我们可以跟风扬盟一起做。”
“我不跟风扬盟一起。”
……
管家打量着安行舸，欲言又止。
“山庄只跟康老夫人来往，有风扬盟什么事？”安行舸给自己激动的情绪找补。
管家点点头：“是，是这么个理。”
安行舸有时候挺讨厌这个小老头，一肚子坏水，那双小眼睛好像特聪明，什么都看得透透的。
“你有话就说！不许欺我年少！”安行舸自谦，让一步。
“舸香主，不敢，不敢的。”管家笑嘻嘻道，“那边民风剽悍，山庄也该纳新，我是想着去那边布施一些，收些新人回来。他们有力气没处使，我们正缺人，这不巧了嘛！”
安行舸终于看明白，管家早有计划，只是这么大动作没有师父点头不行。他一个管家张罗不起来，所以拖到现在。
如此，她便不恼了，没有偷懒不做事就行。
“风聆，传书各处堂口，端午节一起去南方招新。”安行舸作出安排。
管家假惺惺地问：“不必等庄主裁夺吗？”
安行舸终于忍不住骂他：“庄主是断线的风筝吗？你想问她不会早早去飞鸽传书？一定等到我回来才说，不就是让我来扛吗？”
师父最讨厌招新，她连徒弟都不再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