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融融泄泄
天还没亮，代金娣就起床准备去赶漳河的头班车。尽管她轻手轻脚，但还是惊醒了熟睡中的刘五一。这个懂事的孩子立即爬起床，送妈妈出门后便屋里屋外收拾打扫。天亮后又将妹妹喊起来，打好水让她洗脸漱口，自己则端着昨天钓的鱼往小宝家送去。
正在练功的小宝一见五一进来就问：“五一哥，待会去扒二煤不？”
刘五一回道：“今天不去，我们约好去钓鱼。这几天湖里的鱼特多，你要没事也跟着去玩吧。”
陈岚接过鱼问：“你妈走没？”
“走了，天还没亮就去赶早班车。”
“今天你和霞上这来吃饭，别忘记把给你爸送饭的饭盒带来。”陈岚把鱼倒进水桶。
刘五一应声好，转身问小宝：“你去不去？”
“去。”
“去的话多挖些蚯蚓，我那蚯蚓不多。”
“行。”小宝哪还有心思去练武，等五一出门便急忙翻出自己的鱼竿和鱼篓。又提起小锄头在菜地的土堆中翻找，捉出一条条红蚯蚓放进罐头瓶中。
虎头和赵奶奶今天也起得挺早，老俩口想把淑梅请到家来吃餐饭，特意赶早去菜市场剁回几斤新鲜猪肉。
“要去钓鱼啊？”虎头下到菜地里问宝贝孙子。
“嗯。”小宝正全身心投入到钓鱼作战的准备工作中，没心思和爷爷说话。
赵奶奶把菜篮子递给儿媳，站在院中大喊：“兴国、援朝，还不起来啊，太阳都快晒到屁股上了。”
陈岚想要个闺女，昨晚把兴国折腾的厉害，出房门时两只脚还在打晃。援朝昨晚做一宿的粉红色梦，温温热热的把身上弄得黏黏糊糊，半夜里又爬起来冲个凉水澡。刚踏踏实实地合上眼睡个回笼觉，又给喊醒来。哥俩对着空气打个长长的哈欠。
彭胜利对小儿子下命令：“吃过早饭你去把淑梅接到家来。”
“干吗？”援朝还没睡醒，搓着眼睛问：“又要三堂会审啊？”
“哪来的那么多干吗，她家不在这里，你就不晓得多心疼她点。”彭胜利戳着小儿子的额头：“亏你还三天两头的往医院跑。”
兴国嘀嘀咕咕：“妈，又没我什么事，干吗这么早喊我起来？”
“谁说你没事！待会人家姑娘上门，虽说不是第一次来，但也要给人留个好印象。看看这院子，杂七杂八的东西堆的到处都是，跟垃圾堆一样，你跟你爸把它们收拾干净。”
虎头在菜地里喊：“援朝，你先去挑担肥来。”
“又要我去啊，今天就不要挑，回头把院子里弄得臭气熏天的，淑梅来了也不好看。”
虎头想想也是，这未来的小儿媳妇虽然来过一次，可毕竟是事出有因，又是大晚上，算不上正式。今天叫来吃饭，也算是默认他们的关系，确实不能太邋遢。
陈岚端着饭菜出来，对小宝叫道：“去，把五一和霞喊来吃饭。”
援朝厚着脸皮跟嫂子商量：“嫂子，待会把车借我行不？”
“行。”陈岚很爽快：“先把修车的钱给我。”
援朝耷拉下脑袋，小声道：“我走着去。”
吃过早饭，虎头带领全家人进行大扫除。说是全家人，也就他和兴国两个。援朝还没干三分钟就开溜，说是提前给淑梅打声招呼，好让她有心里准备。
兴国直嘀咕：“来趟家还要什么心里准备，又不是龙潭虎穴，分明是溜出去躲懒嘛。”他也烦家务事，有这空闲再润色润色昨晚写的报告多好。
吃完早饭，五一他们便结伙去钓鱼。但这次建华没来，他脸肿的有半边高，没好意思出门。再加上他妈昨晚那么一闹，让他的英雄事迹传遍大街小巷，已是家喻户晓。人都有羞耻心，他也好面子，为了这面子，只好龟缩在家里。
走到大槐树下，小宝看见秀在磷肥塘围墙边朝这边张望。他忙招招手，何秀像风一样跑过来，往他嘴里塞颗冰糖。
刘霞跟她哥走在前面，回头见小宝与秀在槐树下说话，心里很不高兴，又折返回来。
何秀看到她过来，犹豫了一下，也倒颗冰糖托在手心上递到她面前。
刘霞看看何秀，又看看小宝，迟疑会儿，伸手把它塞进嘴中。
何秀立刻笑的跟花一样，满脸的灿烂，明知故问：“你们去钓鱼啊？”
“是啊，”小宝说：“你跟我们一块去玩吧。”
“我没有鱼竿。”
俗话说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既然吃了人家的东西，刘霞怎么也要表示一下自己的感激：“去吧，去吧。我们俩合用，钓的鱼平分。”
何秀练完功便想找小宝玩，可心里怯怯的怕这怕那，便守在围墙边上希望看见他出现，还真让她守着。孤独的她，对刘霞的邀请那是百般的乐意，伸出手说：“我以后当你是好朋友。”
刘霞觉得她并不像外表那么凶，何况又吃了她的糖，于是也伸出手来：“行，我们以后就是好朋友。”
小孩子的心性就是这样，前脚剑拔弩张，跟生死仇敌似的。后脚就雨过天晴，好的如漆似胶。可惜长大后，大多数的人已经忘记这份童真。
大家各自在湖边选好合适的地段，抛撒下香料。只见银线飞舞，此起彼伏。何秀原是和霞共用一根钓鱼竿，可许婷婷不敢钩蚯蚓，把竿让给她。自己坐在五一身边跟他说话，这比钓鱼要有趣的多。
这方圆几百亩的湖号称八里湖，原先是湖连湖，白茫茫的一遍水泽。据说还通往长江。后来填湖造地，湖面越变越小，就连小宝也能游到对岸去。湖西边的拐角上有条暗渠，喷出大量的水，温温的还带着热气，也不知是从哪里抽来的，落在湖中就跟瀑布一样。
小宝就在那拐角处垂钓，没多大会儿就钓上一条三、四两重的鲫鱼。忽觉一阵尿意上涌，他怕惊吓到来咬他钩的鱼，便走到暗渠的落水处，对着湖面一阵畅淋。
突然，湖底下有一层黑乎乎的东西在跳动，密密麻麻，像是蚂蚁窝落入到水中。仔细看去，竟是小青虾。小宝惊叫：“你们快来看，好多好多虾。”
大家闻声赶来，他们从未见过这么多虾聚在一起，仿佛看见一盘盘红彤彤散发诱人香气的虾米。
刘五一当即立断，吩咐道：“铁蛋、婷婷你们带小宝和我妹妹赶紧回家，多拿些簸箕和脸盆、米袋来。秀，把渔竿收了，把渔篓都提过来。石头，狗子，你们跟我下河。”
众人按照五一的指挥各自行动。五一脱去鞋，挽起裤角，接过何秀递来的渔篓，浸在水里来回摆动几下，再提起来一看，乖乖，竟然有大半碗活蹦乱跳的青虾。这还是鱼篓的口子小，要用簸箕的话会更多。
好在婷婷他们行动迅速，不大一会儿就抱来六、七个簸箕和四、五个大脸盆。五一立即把鱼篓甩到岸上，拿着簸箕在水底下一划拉，端上来一看，估计这一簸箕就有一大碗。众人一阵欢呼，纷纷挽起裤子，手持簸箕站立水中。躬腰驼背，左一划右一拨，好一场捉虾大战。
何秀没有簸箕，她拣个空鱼篓也想下水。五一制止道：“你和霞在岸上把舀上来的虾倒在脸盆里。”
何秀第一次和他们在一起玩，有些怕生，怯怯地说：“我也想抓虾给爷爷吃。”
刘五一笑道：“你既然参加了就会有你一份。”
小宝把自己满满一层虾的簸箕递给秀，跟她解释道：“我们抓上来的，五一哥会平分。”
何秀想到自己会有一份，立刻欣喜地接过簸箕，欢快地倒入脸盆中。站在河里的人舀的欢快，可累坏了岸上的两位小姑娘，不停地接过、倒入，有时还要捕捉那企图逃跑的虾米。就听到一阵阵叫声：
“秀，快点。”
“霞，快接过去。”
而回答他们的是银铃般的稚声：
“来啦……”
“等一下……”
何秀从来没有这样快乐过，仿佛来到另一个世界。在这个世界里，大家都对她好，都把她当成自己的好朋友，她用不着去害怕谁。在这个世界里，有灿烂的阳光，有欢乐的歌声，还有愉悦的笑语，这是她梦想的世界。一场抓虾大战，让她和向阳胡同里的孩子们融为一体，也让向阳胡同的孩子从心底里接纳这位新加入的小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