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得胜头回

    黑夜驱散了最后一丝暮色，大槐树下已经聚满了人。况大爷看看手表，品口茶后猛地一拍醒堂木，把扑在桌边玩猜豆豆游戏的小宝和小霞吓一大跳，赶紧收起豆豆。两人并坐在一条长板凳上，一边晃着脚丫子，一边嚼着茴香豆，竖起耳朵听况大爷说书。

    老况清咳一声：“时候已经不早，咱们先来说个小故事。边说边等，等人到齐再接着上回说说这岳飞岳元帅如何大破金兀术。”

    他对着紫砂壶嘴抿口茶，润好嗓子后拿出醒堂木一拍：“咱要说的这个小故事，讲的是家喻户晓的好汉，谁呢？就是隋唐第一好汉，西府赵王李元霸。这位爷是头带束发乌金冠，顶上两根短翅雉毛。身穿铁水穿成宝甲，□□一匹万里烟云罩。双手使的是两柄八百斤的擂鼓瓮金锤，有四象不过之勇，捻铁如泥，胜过秦汉楚霸王项羽。端的是傲视群雄，打遍天下无敌手。但诸位可知道，正是这样一位盖世无双的英雄，长相却不敢恭维。身高不足三尺，尖嘴缩腮，那真是面如病鬼，骨瘦如柴。诸位爷，您可知晓个中缘由？”

    接着又拍一下醒堂木：“呔！待我一一道来。”

    围坐的众人鸦雀无声，全都竖尖耳朵听。那茶碗递在嘴边上，可就忘记要喝上一口。当然，小宝和小霞是例外。李元霸是要听的，茴香豆也是要吃的。四只小脚丫子晃呀晃呀，小嘴里嘎嘣嘎嘣作响，除了虫鸣，就他俩声大。

    况大爷又对着壶嘴抿口茶，见吊足众人胃口，这才放下紫砂壶，缓缓地道：“这西府赵王李元霸，是唐高宗李渊第四子，他娘怀他足足怀了三年零六个月，生下他那天，梦到大鹏金翅雕投怀而来，只见屋顶祥云瑞集，屋内是奇香袭人。这一朝分娩，就听得瓮声瓮气的哭声，犹如打雷一般。打生下来起，这位爷就啼哭不止，弄得他爹和他娘束手无策，花了好些银子请人端详，可谁也没瞧出个毛病来。这一日，打北方来了位仙风傲骨的道长，三捋长须花白如雪，手持一把佛尘，扫清万千烦恼。这位神仙不是旁人，正是九华山紫阳洞的紫阳真人。”

    老黄头走上前给况老头的紫砂壶添上水，老况猛灌一口说：“这位紫阳真人是鸿钧老祖的关门弟子，他是天地初开时太阳的精华所孕育，后经千百万亿年的修炼最终得道。这日他正端坐洞中修炼，忽心血来潮，掐指一算，知道李元霸要横空出世。于是架起祥云，来到唐国公李渊府上。说来也是奇怪，紫阳真人附在元霸耳边细语几句，这娃儿不但不哭，还伸胳膊踢腿，笑如夜鹰。待长及三岁，唐国公李渊就驾上马车，送儿子李元霸到九华山紫阳洞拜紫阳真人为师。学的是马上刀枪，马下棍棒。这时候的小元霸长得可真是好看，那是眉清目秀，骨骼清奇，身材高大的比那同龄人都要高出一个头来。”

    小宝低声跟霞说：“高一个头也算高？我也比钱勇他们高一个头。”

    霞嬉笑：“你是赵元霸。”

    老况头嫌这两娃吵人，猛一拍醒堂木，韵味十足道：“洞中无甲子，山中无岁月，转眼间李元霸已在紫阳洞府待了整整九年。这天，紫阳真人端坐莲花台上，招来元霸，与他言道：‘为师今日出府，访访道友，你要好生看守府邸。’李元霸点点头询问：‘师傅几时回府。’真人道：‘该回时自会回府，你切不可荒废学业，要勤加苦练。’说完驾起祥云，往西去寻道友。李元霸关闭洞府大门，在练武厅中耍了一趟拳，又使了一回枪。正百无聊赖，忽忆起师傅说过：‘府中大可去得，唯有这后花园，不得为师号令不准入内。’难不成这后花园里还藏着什么宝贝？他好奇心一起，越想越耐不住性子。得，今儿个趁师傅不在，偷偷去瞧上一眼，看看有啥宝贝。”

    小宝一听有宝贝，立刻来了精神，连那茴香豆也忘记嚼。忙坐直身子，竖起耳朵，那全神贯注的模样比上课还认真。

    “那元霸是拳也不打，枪也不使，信步来到后花园。推开园门，只见奇花异果，美不胜收。天上飞的是鹤，地下跑的是鹿。凤凰栖枝，麒麟争斗。手臂粗长的山参，锅盖大的灵芝，还有那有手有脚的何首乌，遍地都是。更奇的是树上吊挂着人参果，有鼻子有眼，散发出阵阵香气。但凡世上难得一见的奇珍异宝，在此比比皆是。李元霸心中不由嗔怪师傅，这么个好去处，师傅只顾自个儿享受，却不让徒儿进来耍耍。他一会儿拍拍仙鹤羽翅，一会儿摸摸麒麟金发，乐在其中。来到花园中间，忽闻一阵异香，这个香啊，沁人心扉，神魂俱醉。”

    小宝伸长脖子在空中闻，好像能嗅到况爷爷说的那香气。

    老况头呵呵一笑，拍下醒堂木道：“李元霸顺着香味一路寻去，眼前突见一棵小树，也就一人多高，光秃秃的也没个叶子点缀，树顶上结着两个果子，一红一绿。红的犹似女人家的胭脂，绿得婉如三月的油菜，还泛着一波一波的光彩。那香味，正是从这红绿两个果子中散出，诱人之极。李元霸摘下那两个果子掂在手上，心道：‘香气都这般逗人，味道定是鲜美，我何不先尝上一个，再留一个给师傅，想来师傅也不会怪罪。’见那红果子更是诱人，张嘴就吞下。”

    小宝听到有吃的，迫不及待地打断况大爷话：“况爷爷，味道怎么样？好吃吗？”

    给他这一打岔，众人全都笑起来，赵虎头骂孙子：“你这娃，怕是馋猫转世。”

    况大爷一拍醒堂木：“小宝，你听好，要知这味道如何，好不好吃，且待爷爷我喝口茶先。”

    拿起紫砂壶，笑眯眯地喝起茶来。老黄头提着壶，给他的紫砂壶里满上水。众人也捧起碗，喝上一口两口，闲聊几句。独剩下小宝抓耳挠腮，恨不得把那果子拿来嚼一嚼，倒是小霞安慰他：

    “再好吃，也没咱们茴香豆好吃。小宝哥你吃吃这个。”她拿起自己的一颗茴香豆塞到小宝嘴中，附在他耳边轻轻地说：“我哥把你那份子钱给了，我偷偷藏在箱里。里面已经有好多好多，你想吃什么咱们去买。”

    小宝想想说：“先攒着，等过年咱们再用。”

    小霞嗯嗯点头，又继续去晃她的脚丫子。

    况大爷歇会儿后又拿起醒堂木一拍：“上回说到李元霸张口吞下果子，还没等去咬，就见那果子咕噜一下滑入肚中，是苦是甜，是酸是辣，全不知味。正懊恼自个儿太贪吃，吞的太快，还没尝出个味来，就入肚子化啦。”

    小宝心想：这个贪吃鬼，活该！要是我呀，就慢慢地嚼。他闭着眼睛，咬着嘴中的茴香豆，就像是在咬况大爷说的那红果子。

    况大爷继续道：“正当元霸后悔之时，忽觉腹中咕咕作响，痛如刀绞。又见自己的手也在长，脚也在长，身子是越长越高。不到一会儿就头入云霄，浮云腰间缠绕。低头一看，九华山成了脚下一块石子，那长江黄河成了脚下两条蚯蚓。此时逯全身躁热，犹如天火焚烧，唯有握着青果子的手是清凉无比。心道：‘这果子与那果子定是相生相克，何不吞了它，解解躁热之苦再说。若这般疯长下去，岂不得把天捅个窟窿。’果然，那青果子也是入嘴即化，顿生丝丝凉气，腹中也不痛了，那身子骨也在不断缩小。李元霸大喜，可高兴劲还没过去，这身子骨缩啊缩，缩到不到一尺高还在缩，吓得他是魂飞魄散，不由大叫：‘师傅救我。’这紫阳真人正在干元山金光洞和太乙真人下棋，忽心头一阵惊悸，掐指一捏，不由大骂：‘孽障，不听为师所言，当有此劫。’当下辞别太乙真人，驾起祥云，急匆匆赶回府中。只见李元霸已缩成巴掌大一团，紫阳真人一手拉着元霸的头发，一手抓着他的后脚跟，就这么一拉……”

    况大爷做个双手的拉伸动作说：“咔擦擦……李元霸就这么长了。”

    众人一阵轰笑，况大爷一本正经地道：“所以说李元霸身高才会不足三尺，尖嘴猴腮，骨瘦如柴。因为他师傅紫阳真人没有两双手，不能把他往横里拽哦。”

    众人又笑，石头爸打趣小宝：“小宝，想长个不？”

    “想啊！”

    “晚上叫你爸拽着你的头，叫你妈拽着你的脚，准长个。”

    “真的吗？”

    “叔骗过你没？”

    “没。”

    “这不就绝了。”

    赵虎头敲下石头爸后脑勺：“你这娃，尽逗小孩。晚上回去和你媳妇去拉拉小石头，他也该长个了。”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就着李元霸话题唠起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