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登基
回到府上，小玉儿去找看了眼小丰生。
哲哲则去看了看马喀塔。
坐在孩子床头，温柔的看着人，哲哲伸手捋了捋她额发。
她轻声道：“也不知道日后你会遇到什么样的人。额娘只愿能够帮你选个好的，能够和和美美，恩恩爱爱的过一生。”
马喀塔才一岁，但是她已经早早的考虑到了以后，给她攒起了嫁妆。
女子命苦，此生飘零。
她希望那些嫁妆能是她的底气，也希望马喀塔能够开心快乐。
莫像她这般，这辈子只能守着地位过一生。
哲哲看着人，眼眶有些湿润。
额娘的马喀塔，要好好的才行，要过得开心才行。
她心里复杂，却没有多少怨，顶多是刚知道消息有些心绪难平。
这么多年的日子，都将她的性子磨得佛性了。
哲哲是个很通透的人。
她看得明白，就算自己有怨，也没有用。
皇太极并不会因此偏爱于她，若是早有那可能，那之前十年早就偏爱了，何须现在？
如今的状态正好，小玉儿替她顶起了科尔沁的压力，她何乐不为。
如今的局面正好。
她的要务是好好养孩子才是。
一岁的孩儿，还很脆弱。
轻易就能没了性命。
因此她难过一阵也就过了，转眼又投到了养孩子的大事中去。
……
往后的日子，她们还是早出晚归。
皇太极一直没有回来。
他没有沉浸在悲伤里，而是很快振作起来。
在努尔哈赤回来的那个晚上，他就抽空找到了岳托。
岳托是代善之子，和他差不了几岁。
因为代善和继母虐待的缘故，在孟古哲哲膝下养了几年，因此和皇太极关系较为亲近。
他暗示道：“父汗传我汗位，你应该已经知道。但是这段时间，我想专心处理父汗的身后事，所以你回去跟你阿玛说：别让他们提继任汗位的事。”
岳托闻言，眨了眨眼。
“那怎么能行，汗位一日空着，那大金就多一分不安慰。大汗指定八叔你继承汗位，就是对八叔的信任，将大金交给你，就是为了让人将大金发扬光大。怎么能这么说？”
皇太极道：“我知道父汗的期许，但是……”
“但是什么但是，八叔你的想法我不能同意！这样，我回去就找阿玛说，汗位之事，越迟耽搁越大。”
说完没等他反驳，快步离开。
岳托自然不是这么没心计的人，镶红旗旗主，没点子心计怎么能行？
若是真的没心计，那一开始就会顺着皇太极的话说。
正是因为他听出了弦外之音，看出了皇太极的想法。
如今正是汗位交替的时间，迟则生变。
八叔他身为继承人，不好直言说汗位继承一事，所以才专门找到他，以此暗示。
岳托看明白了，所以也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
八叔选到他，是天赐的机遇。
他若是帮着八叔顺利登上汗位，就可以靠着这点子恩情，多要些好处。
顺水推舟的便宜事，谁不会干？
果然，第二天，也就是小玉儿去找皇太极说话的那天。
代善等人一早就趁着议事道：“四贝勒，既然汗王已经指定您作为汗位继承人，那就请您登汗位，早日主持大局才是。”
“正是如此，大金现在汗位空缺，只怕外敌来袭，措不及防，还请四贝勒登汗位。”
皇太极表演了一番推拒。
但是岳托在人群里，帮他打太极。
率先喊道：“请四贝勒等汗位！”
“请四贝勒登汗位！”
“请四贝勒登汗位！”
一时间，议事亭里的小贝勒、群臣们都齐声喊。
莽古尔泰和阿敏对视一眼，坐在当场脸色难看。
不得已，也站起身一并喊道：“请四贝勒登汗位！”
这一出可没跟他们商量过，代善自作主张，就将事情提上了明面。
但是没办法，大汗生前就是这么说的，他们就算想拖延，也没有办法否认掉他的名正言顺。
皇太极继续推辞。
众人从卯时僵持到午时，最后皇太极叹了口气，道：“好吧，既然诸位兄弟都这么说，那我也不推辞了。只是现下还是要以父汗的身后事为重。”
代善道：“那是自然！”
皇太极走过去，去将三个大贝勒扶了起来。
“都这个时候了，想必都已经腹中饥饿，来人，快去取饭食来，今日我与诸位同食！”
他心里虽沉郁，却也还是强撑着用了些。
免得让人觉得对他们不满。
用过饭后，皇太极守了一夜的困意滚滚而来。
岳托见状，怼了怼代善。
唤着几人好生将皇太极劝去睡了。
他刚歇下没多久，小玉儿就来了。
-
八月二十日，努尔哈赤火化。
骨灰装入宝宫的同时，随之而来的是另一个问题。
葬在哪？
商量了多日，皇太极下令在沈阳城内西北角修建一个院落，专门修一间房，取名暂安奉殿。
言及待到陵寝修建完毕后再安葬入内。
如此一来，努尔哈赤的时代宣告着彻底落幕。
沈阳城内群臣诸申转而去忙另一件事——皇太极的登基仪式。
……
天命十一年，九月一日。
皇太极登基！
早晨，旭日高升，风和日丽，天朗气清。
微微的风透过窗户，吹在小玉儿脸上，带来桂花的香气。
她微微一笑，庄重的拿起朝珠，给皇太极戴上。
男人身着一身黄袍，上绣五爪金龙，带戴着黑红色的朝冠，其上硕大的东珠宛若点睛之笔，在阳光中发出莹润的光泽。
小玉儿替他整理好披领，随后露出笑来。
她的感觉很复杂，去年嫁来的情形还在眼前，却转眼间，见证了皇太极的登基。
不禁感慨：这一年，过得太快了。
她站直身子，和皇太极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笑了。
皇太极替她捋过耳边的发丝，道：“等着我。”
小玉儿握住他的手，莞尔道：“大汗，我等你回来。”
她是第一个这样唤他的人，但不得不说，这个称呼让他心情畅然。
“好。”
说完，他转身离去。
府外，具法驾，设卤簿。
所有人已经整装待发。
皇太极坐上御辇，御前旗六队，伞八柄，校尉六人，另设兵仗数十，聚成五六十人的队伍，声势浩荡，朝着大政殿前进。御驾在礼乐声中，缓缓远去。
小玉儿等一众蹲身行礼，目送他远去。
小玉儿看着那打头的明黄旗帜远远的去了，直到看不见。
站起身来，宝音给她拍了拍身上沾着的尘土。
她有些出神。
历史上皇太极虽然成功登上汗位，但是初期受其他大贝勒钳制的情况较为严重。
历史上甚至于有一句话：虽有一汗之虚名，实无异于整黄旗一贝勒也。
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同于历史，皇太极是努尔哈赤亲手指定的继承人，且继位过程三大贝勒并没有什么事。
想来以皇太极之能，肯定是能摆脱掉历史上的南面共坐的尴尬局面。
就算不能，那也没事。
皇太极历史上都能集权成功，南面独坐，那现在更能。
小玉儿放下心来，去到厨房。
今日的糕点还没做呢。
……
大政殿上
诸贝勒大臣并着百官早就已经在此处，等皇太极大驾到来。
皇太极到后，按照定好的章程，先是率领群臣去到堂子。
祭祀、焚香。
皇太极举着香，闭了闭眼。
心中虔诚道：爱新觉罗氏子孙，皇太极，定会稳定基业，抚世安民。完成我大金宏愿，入主中原！还请天地祖宗见证！
将香插入炉中。
继而向天跪拜，每一拜，皇太极的内心都极为虔诚和专注。
一拜
两拜
三拜
……
足足九叩首后，他站起身来。
在宣扬的礼乐声中，他凛然看着诸贝勒诸申以及文武群臣。
沉声道：“回！”
这一刻，他威严尽显，锋芒毕露。
众人俱是躬身应道：“是！”
低下头的瞬间，文武官员皆是惊异不已。
没想到这位四贝勒气势这么足。
接着齐齐退开半步。
人群之中露出一条宽阔大道。
皇太极大步向前，走得没有丝毫犹豫。
——已然祭天，他就是大金的大汗！
……
回到大政殿，
皇太极气势豪迈的站在上首，接受百官朝拜。
三跪九叩，声势浩大。
礼毕，皇太极落座。
开口，发布第一条诏令：“以明年为天聪元年；大赦国中自死罪以下罪犯。”
空荡的店内，他庄重的声音在其中回荡。
众人垂首，齐声道：“大汗圣明！”
莽古尔泰和阿敏站在下首，看着皇太极气势凛然，不由心里一凛。
这个老八，真是真人不露相。
……
再之后，皇太极起身，带着诸位兄弟贝勒们走到外面，立坛，向天盟誓。
算是拉拢人心的手段，虽然很形式，但很有用。
皇太极沉声道：“皇天后土既然保佑我皇考创立大业，今皇考已逝，推我为君，我唯有继承并发扬皇考之业绩，遵循他的遗愿为唯一天职。如我不敬兄长，不爱弟侄，不行正道，明知非义之事而故意去做。天地无情，必加谴责！誓告天地，如行正道，循礼义，敦友爱，尽公忠，则天地祝我国祚昌盛！”
这些话，既是敬告上天，也是对代善等人的承诺。
皇太极之后，三大贝勒带着诸小贝勒宣誓：“……如有心怀嫉妒，将损害汗位者，必不得好死！……”
诸多话里，皇太极着重听到这句，满意的勾唇。
再之后，是诸位小贝勒宣誓。
向天地敬告，自己定会维护大汗的统治，共同将大金治理得蒸蒸日上，违者，天打雷劈。
等到这一切结束，皇太极带着众人回到大政殿当中，开始了一日的议政。
他并不打算有什么休息的时间。
皇太极心里惦记着许多事，怎么会放任时间过去。
现在大金内忧外患，得及早处理才行。
……
一直到很晚，皇太极都没有回来。
小玉儿知道他今日事务繁忙，且登基第一日，应该会歇在新建成的汗王宫内。
新建的汗王宫是去岁开始由皇太极主持修建的，却没想到努尔哈赤没有住上，而是皇太极住上了。
她下午的时候已经派人将糕点送了过去。
现在没什么事，将小丰生哄睡之后就窝在床上看书。
这一年多来，她的汉学水平在李嬷嬷的掩饰下突飞猛进。
如今已经看上史书了。
小玉儿这个习惯是跟皇太极学的。
因为他那史书最多。
史书很有趣，尤其是《史记》，看着就跟故事一样。
惊心动魄，跌宕起伏。
而且看多了她也明白了一句话：太阳底下，从来没有新鲜事。
就阿济格弑母一事，西夏李元昊更是个狠人，杀皇后，杀妃子，杀儿子，杀舅舅，杀母亲。
看得多了，她的心态也平和了很多。
看了一会儿，正准备睡了，忽然听到门外有人敲门。
宝音在外间守夜，起身去开门。
来人却狠狠出乎意料。
——皇太极。
宝音忙垂首弯腰行礼。
皇太极摆了摆手，道：“退下吧。”
宝音会意，带上门出去了。
站在门外，和皇太极身边伺候的李柱儿面面相觑。
小玉儿听见动静，披上衣服起来。
刚站起身，就见男人大步进来。
她有些惊讶，微微睁大了眼。
“皇太极？你怎么回来了？”
男人看见她穿得单薄，边说边将她推回被窝。
“我不是叫你等我？”
“可你……”
你也没说你今天回来呀。
小玉儿失笑，这算怎么回事，新的汗王宫就这么不招待见？
皇太极脱下身上的外衣，略微擦了擦脸就翻身上床。
搂住人道：“若是我还回来晚一些，是不是等着我的就是黑暗一片？”
小玉儿道：“那你回来的还真是巧，我刚要睡呢。”
就算皇太极成了大汗，但小玉儿还是这副模样。
同他说话还是轻松肆意的样子。
皇太极心里一安。
这些人里，她是他最期待不变的一个人。
这样的态度，让他觉得自己不是高高在上的大汗，而是她关心备至的丈夫。
他轻笑：“那你就该罚，自己都说好等我的！”
小玉儿想出声反驳，只是还没说出口，就被人堵住了嘴。
男人翻身覆上，小玉儿的身躯在他身下，显得格外娇小。
这一夜，很是热闹。
……
翌日。
皇太极还是一早就走了。
小玉儿也不知道他哪来的精力。
她是不行，只能在床上看着男人走出去。
瞥了一眼天色，还是黑的。
她心里感叹一声，翻过身睡回笼觉去了。
哲哲都是用饭的时候才听到消息。
“你是说昨夜大汗回来的？”
宝日点头。
这事不是什么秘密，许多人都瞧见了。
“回来就去了侧福晋那，听说宝音大半夜被赶出来的。”
哲哲摇头失笑，“算了算了，他们感情好，随他们折腾了。”
喝下一口粥，她嘱咐宝日道：“东西都收拾好了吗？这次不必上次，留出了足够的时间，一定要将东西都带齐。尤其注意有些眼皮子浅的，莫叫他们浑水摸鱼，将府中东西拿了去。要知道我们贝勒已经是汗王，若是丢了东西，尤其是主子们贴身的物件，很容易被人拿去大做文章，所以要格外注意。”
宝日严肃道：“是，奴婢知道的。”
“还有小格格，让身边伺候的人尽心些，别以为我今日忙就收拾不了她们……算了，这样吧，宝格楚你一会儿去一趟，让侧福晋抱着照看一日孩子。”
自从哲哲生产后，小玉儿渐渐将府里的事务都还了回去。
她不是贪权的人，而且她看得明白：对于女人来说，两件事很重要，情和事业。
若是没有情，有事业也会很好过。
哲哲和皇太极关系淡淡，让她管事就是她的事业。
今日大汗会下令让她们全都进到汗王宫里，哲哲今日要看着府上诸多事，分不出心神来照看孩子。
宝格楚现在性子稳重许多，闻言应声。
……
小玉儿那边，很快受到一个可可爱爱的小姑娘。
她高兴的抱在怀里好一阵逗。
马喀塔身边伺候的人也一并跟了过来。
见状面上虽然笑着，心里却有些不屑。
不过一个丫头片子，这边稀奇。
……
很快，皇太极那边派来的人来了。
一并带来的，有府中三位福晋的册封诏书。
“博尔济吉特·琪琪格，孝敬性成，温恭素著。著封为中宫福晋。以彰淑德，以昭恩眷。”
“博尔济吉特·巴特玛，笃生名族，克备令仪。持敬慎以褆躬，秉柔嘉而成性。著封为东宫福晋。以彰温庄，以昭恩眷。”
“叶赫那拉·一亦，慎简府中，久更岁序。夙兴夜寐、怀报履之小心。著封为西宫福晋，以彰德行，以昭恩眷。”
李柱儿有些尖利的声音响在众人耳中，一字一句，慢慢地读完了。
小玉儿等人起身接下。
叶赫氏有些不开心，这册封话里的内容就像是在讽刺她一样。
但是大喜的日子，她还是没说什么扫兴的话。
小玉儿见状，道：“这想必是大汗对你的期许。”
短短一句话，让叶赫氏很快开心起来。
“说的也是。”
……
后续的受封仪式，要等到去到汗王宫再继续。
哲哲安排人收拾东西装车。
小玉儿则落得清闲，带着两个孩子坐上马车。
等到一切准备就绪，车俩缓缓前行。
从今以后，小玉儿就再也不是贝勒福晋，而是整个大金城中地位最高的女人之一。
马喀塔很活泼，在马车里动来动去的。
忽然，她掀开了马车的窗帘子。
一道灿阳撒了进来，照亮了小玉儿脸上纯然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