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疑问
夜幕沉沉，漫天星河笼罩着整座栖霞山。
除了偶尔的夜行动物叫声，只剩下清风拂过树林的沙沙声，让人不由静下心来，忘记一切的烦心事。
洞府之内，此刻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逍遥仙君骤闻来者姓名，登时双目怒睁，一道庞然妖气瞬间弥漫整个洞府。一派祥和的气氛消散，取而代之的则是漫天杀气。
桌椅摇晃，墙上字画受妖力影响，纸张簌簌作响，书架上的书册散落一地。
苏幽若面对如此庞大的妖威，五脏六腑如遭重击。虽被束缚，亦欲运功抵挡，奈何自身修为尚浅，如同蚍蜉撼树。
嘴被堵住，苏幽若呼吸一阵困难，似有千钧之力加身，豆大汗珠不停滴落。
就在她以为自己将死之刻，一道浩然圣气袭来，包裹住自己的全身。
妖威重压之感消散于无形，却还是晕了过去。
沈炼衣袍被妖气鼓动的猎猎作响，强悍妖威之下，仍是一派从容。
“仙君此举，若是为黄三爷报仇的话，只怕是找错了人。”沈炼看着逍遥仙君，眼神古井不波，无丝毫惧色。
“哦？”逍遥仙君面露疑色。
在自己如此强大的妖威之下，对方居然丝毫不受影响，修为之高，闻所未闻。
感受到周围妖气消散，沈炼知晓眼前的无谓冲突已免，“黄三之死虽与我有间接的关系，但害他性命的，却是另有其人。”
“几年前重伤他者，可是你”
“是！”
“他恢复过后，一直处心积虑要要报复的对象可是你”
“是！”
“和他在百鬼夜行阵中对决之人可是你？”
“是！”
“你既站在我面前，说明鬼阵已破，我三哥难道还不是你所杀？”
“我说过，黄三之死与虽我有间接的关系，但我却不是杀他之人。虽然我的确很希望他能死在我的手上。”沈炼轻叹一口气，缓缓道。
连番逼问，却不是自己知晓的答案，惊疑之下，逍遥仙君一时愣在了原地。半响过后，还是开口问道：“那人是谁？”
沈炼重新坐定，反客为主为对方倒了一杯茶，“仙君既知晓黄三参与布置百鬼夜行阵，那么杀害他的人，此刻心中一定有数了？”
“嗯？”逍遥仙君轻拂衣袖，散落一地的书籍被一股无形力量托起，归回原位。
手一扬，一纸画像出现在手中，“你所说的，可是此人？”
沈炼接过画像，眼中光芒闪过，画像之人正是七杀。
黄四郎为何会有七杀的画像，难道他也参与其中？可从言辞来看，他又似乎什么都不知情。
心有疑虑，沈炼颔首道：“不错，正是此人。”
“我们兄弟四个，就像面前的茶。虽同出一壶水，却流入了不同的杯中。”逍遥仙君似是在回忆，又似是在感怀，“大哥如今失踪多年，了无音讯，二哥被老君派人所杀，三哥此刻也已身亡。唯有我，还在这栖霞山上独自修行。”语气中说不出的落寞与无奈。
“我虽然很同情，但站在人族的立场，他们三个皆是死有余辜。”沈炼道。
逍遥仙君听闻也不恼怒，唯有苦笑，“你说的不错，有此下场，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当年三哥被你打伤之后，就来此处疗伤。我曾极力劝阻过他，让他不要嗜杀，可他仍是一意孤行，甚至变本加厉。”
“那你又如何得知我与黄三在百鬼夜行阵中有过一战？”带着心中疑问，沈炼问道。
逍遥仙君似是早已猜到沈炼心中所想，“不久之前，三哥曾派人来信，告知我他得高人相助，布下鬼阵，以此取你性命。虽不知道他口中的高人是谁，但布置百鬼夜行阵此等违背天理的邪阵，不用想也知晓对方绝非善类。”
“我已来不及阻止他，只好让送信之人，说出与他合作之人的样貌，这才有了他的画像。”
逍遥仙君说完，沈炼心中的疑虑顿消，看来黄四郎与七杀他们并无有过接触。随即起身，“仙君隐居在这栖霞山中，悟草木自然之道，更是以琴棋书画修身养性。沈某绝对相信仙君之心境有别于三位兄长，这名玄天宗的女弟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多谢仙君的太平猴魁，沈某叨扰许久，就此告辞！”沈炼知晓对方不会为难那名女子，欲就此离去。
“昨天我去平江府买纸墨的时候，见到过画像里的人。”见沈炼要走，逍遥仙君内心挣扎了片刻，还是说道。
突来的消息，让沈炼有些措不及防，强行压住内心的激动，“平江府？”
细微的动作未能瞒过逍遥仙君的双眼，“不错，当时我在店里选购纸墨，从门外看到他走过。我入城之时，就以秘法隐住自己全身的妖气，用于躲避人类修行之人，也是因为如此，那人才没有发现我的存在。”
逍遥仙君没有理由说谎，看来要走一趟平江府了。
沈炼心思斗转，又闻逍遥仙君说道，“天色已晚，沈先生不如就在此歇息一晚，明早再离开也不迟。栖霞山顶有一处观星台，你和那名女子可在哪里休息，这几个时辰，她吵的我耳根都快生茧子了。”
“这……”沈炼听闻黄四郎要把那名女子叫给自己，面露难色。
对方此刻还在昏迷中，又如何把她带上山？
看出沈炼疑虑，逍遥仙君道，“沈先生放心，我会让手下把她抬上去，还有，”他手掌一扬，桌面上的紫苑草就向沈炼飞去，“麻烦先生在她醒来后，将这紫苑草交给她。”
沈炼看着被两名小妖抬出去的女子，感受到鼻中传来的阵阵药草香，不由叹道：“幸亏她遇到的是仙君你，要是换作其他，说不定早已经香消玉殒了。”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好了。”逍遥仙君面带微笑，随即又道，“近些日来，我脑海中一直有个疑问，却始终不得其解。今日相聚，说不定先生能为我解惑。”
“仙君请说，沈某若能帮得上忙的话，自当不遗余力。”沈翊道。
“嗯。”逍遥仙君微微点头，表情凝重，似是在思索如何开口，半响过后终于说道，“沈先生一身浩然正气，如果再遇到如我那三位兄长一般的妖，自然是竭力铲除，不留生路。”
沈炼不明所以，还是坚定道：“妖族亦有分别，为祸苍生，涂炭生灵者自是该杀！”
“意料之中的答案，我能站在这里和先生对话，其中原因相信先生心中自有定夺。”逍遥仙君淡笑道，“世间万物阴阳相济，人族之中，自然也有正邪之分。”
见对方颔首表示认同，逍遥仙君又继续说道，“我曾听闻，有修行之人为夺他人宝物，功法，女人而大动干戈，痛下杀手。还有只是受人言语挑衅就屠人满门，更有甚者，为一己私欲而灭人宗门，先生若遇到这些人，又该如何？”
沈翊一时沉默，思索片刻还是回道，“他人恩怨沈某未入其中，无法评判。但若有屠杀无辜者，自会全力阻止。”
逍遥仙君对沈炼的回答似乎并不满意，“沈先生，我换个问法吧。如果有人行事极端，有违天道，置万千生灵于水火，随意玩弄他人性命，美其名曰以杀证道你会如何？”
“无论其修为高低，沈某自当挥剑将其诛杀，以证天道。”
“如果那人是你的至亲好友，你也不会留情？”逍遥仙君一双眼死死盯着沈炼，“假如那画像中人是你的好友亲人，沈先生会像你所说的那样，杀了他吗？”
沈翊如遭重击，愣在了原地，再也说不出话来。
逍遥仙君将目光移开，语气又轻松了下来，“我只是打个比喻罢了。虽是初次见面，但我对沈先生的人品不会有丝毫的怀疑，又怎会与画中之人有所牵连。”
沈炼不言，脸上唯有一丝酸楚。
逍遥仙君像是没看见沈炼的表情，“作恶之人是陌生人，自然会除之而后快。但若是自己的至亲好友，是否会网开一面给他一个重新改过的机会呢？可如此一来，又该如何面对那些冤死的亡灵？对于那些连改过机会都未曾得到，就一命呜呼的恶人，又是否公平呢？”
“他人作恶，自是全力诛杀。若是自己亲朋作恶，又是否会留有一线，期盼着他能改过自新。这种无论人性或是妖性都存在的双重标准，沈先生是否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