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车上,时易递给蒋睦言一份文件。
蒋睦言翻开来看,是一份合同。
一份邀请他出演综艺节目的合同。
这合同就是时易从王善度那儿抢过来的。要说这王善度还真是个自大狂,按照他的口气,时易以为他手里得有不少好资源了。哪知昨天让方琳拿到了对方的通告表才知道,里面压根儿就没有时易看得上眼的资源。最终挑挑拣拣,选了这么个综艺。为了给蒋睦言谈出一个好价钱,还顺便捆绑了光年。
这综艺的名字取得非常直白《综艺好伙伴》。
时易是真的连这综艺的名字都没看上,但是没办法,扒拉来扒拉去,也就这么一个资源还值得抢一抢。
早上蒋睦言下楼来趴他车窗那会儿,他正在跟方琳通电话。
“当初那部戏谁定的让他接啊?”时易一边翻看早上司机过来送饭时顺便带来的综艺合约,一边在电话里问方琳。
方琳一时没预料到这咋还带翻旧账搞连坐的,就没跟上回话。
“真没眼光。”时易粗略地翻看一遍合约,就发现了贴在他车窗上的那只小壁虎,顿时心情大好,也就没再继续说这个了。
“那个,”电话那端的方琳非常担心自己老板又要整幺蛾子,赶忙借机岔开话题:“时总,言言没接过综艺,要不要事先跟他商量一下,我怕他……”
“又不是让他现场直播,他自己都不担心,你怕什么?”
方琳:“……”
就无语,他跟你说他不担心了吗!
她家老板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攒了那么多对男朋友的盲目自信。
果然,紧接着她就听见老板在电话里说:“行了,他不会拒绝的,我去跟他说。”
“时易,我不想接综艺。”车里,蒋睦言果然拒绝。
演戏是呈现别人的生活,有剧本有台词。综艺可完全不一样,即便事先也有策划,但是毕竟还是要亲自上场,还有很多的临场发挥。
蒋睦言觉得自己肯定不行。
但他还是有一个问题想问,“为什么是我跟光年?”
时易不假思索:“不知道,方琳肯定有她自己的考量,说不定是为了新戏宣传。”
蒋睦言点点头,觉得方琳姐这样想是没有错,但也还是坚定地拒绝了:“我不拍的。”
时易听他这么说,也没有立马劝解他,只是在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伸手过去翻开合同给蒋睦言看。
蒋睦言掰着手指头数了两遍合同上的数字,然后就跟早饭没吃饱似的,对着合同流口水。
时易告诉蒋睦言,这次的综艺合约是方琳亲自去谈的,蒋睦言和光年捆绑,薪酬一人一半。光年因为签了公司,所以他的那一半还要支付公司的抽成,蒋睦言没签公司,合同上的酬劳,扣税后就全都是他自己的。
这种时候,蒋睦言很难不想起家里的房贷。
蒋睦言十分忧愁地纠结了半天,开始向时易咨询一些在他看来非常重要的问题。
“时易,你知不知道这个综艺都是要做什么的啊?”
时易专心开车,实话道:“不知道。”
他也是昨天才知道有这么一档综艺。
这话听在蒋睦言耳朵里可就严重多了,连时易都不知道!那风险可就大了去了!
于是,这一路上蒋睦言就更加忧愁了。
时易看着身边的小苦瓜好笑,故意恶趣味地不给他出主意。
一直到车快要开到剧组租赁的写字楼地下停车场了,蒋睦言才又提出了新的问题:“时易,那你会不会一起去啊?”
时易转头看他,明知故问:“你这个跟我有关系?”
蒋睦言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时易的这个问题,索性就又不说话了。
蒋睦言又开始盯着合同上的那一串数字发呆,过了好久,还是不死心地又问一遍:“时易,那你去不去啊?”
时易心情颇好地告诉蒋睦言,“我们跟节目组正在谈冠名合作,如果谈妥的话,我可能会去。”
蒋睦言点头,并且再三表示冠名的话是大事,让时易一定要去现场监督他们。
时易失笑,达到逗人目的之后心满意足,又告诉蒋睦言:“我昨天跟方琳商量了一下,你的工作还需要再重新细致规划,眼下就先接这个综艺,顺便把卢导这个客串的戏拍完,之后再……”
蒋睦言难得敏锐地抓到了重点:“客串?”
“嗯,”时易点头,“已经跟卢直说好了,这部戏算你友情客串。”
蒋睦言不乐意了,友情客串不给钱的。
时易转头去看蒋睦言,就见他正皱着眉头嘟嘟囔囔:“好好的角色怎么就变成友情客串了呢?”
时易:“……带薪客串。”
要说这友情客串的事,是方琳提出来的。她的想法是既然时易已经明确了要管蒋睦言的事情,那就不可能只是让蒋睦言接这些乱七八糟的角色,所以首先要恢复他之前的一线地位。
一线男演员不能接四线的戏。
再说,自己老板捧的人给人演男四,这不利于老板的面子,也不利于蒋睦言之后的工作发展。所以方琳跟导演谈,说是让蒋睦言在这部戏里友情客串。
友情客串跟接演完全不同,有热度还不降咖位。
蒋睦言当然不能理解这些个弯弯绕绕,他只知道自己五位数的片酬要没有了。
时易瞅着这小傻子直犯愁,行了,待会儿看见方琳得提醒一句,“带薪友情客串”。
失而复得的酬劳让蒋睦言心花怒放。
然后他就听见时易又提出了新的要求。
“蒋睦言,从今天开始,搬去光年那里祝”
“啊?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拍摄方便。”
都说了是《综艺好伙伴》,好伙伴当然是要在一起。
“那,还有别人吗?”
“没有,就你俩。”时易还颇理所应当地嘱咐一句,“你如果嫌他话多,不理他就行。”完全不考虑光年的面子问题。
蒋睦言想了想,又想了想,然后很认真地告诉时易:“我不方便的。”
时易看他:“你有什么不方便的?”
蒋睦言觉得时易在说废话。当然不方便了,而且是非常不方便。
蒋睦言收好合同,非常慎重地询问时易:“时易,你是不是想要劈腿啊?”
纵使适应蒋睦言如斯的时易,听到这话也还是被噎了一下。
“什、什么?”
“你是不是还想着跟我旧情复燃?那样不行的,你已经有光年了,脚踩两条船是不对的。”蒋睦言想了想,又很严肃地告诉时易:“我也是不会同意的。”
时易凶神恶煞般虚张声势:“你想什么呢,谁要跟你旧情复燃了,是导演说的,拍摄需要1
“哦,”蒋睦言点点头,屁股往后挪一挪,如释重负道:“那我不想接这个综艺了,让光年跟男二号拍吧。”
时易:“你不要钱了?”
蒋睦言:“我算了一下,接到这部戏,我的钱暂时就够花了。”
时易:“那也不行。”
“可以的。”
“不可以,男二要跟他女朋友拍。”
蒋睦言惊奇:“他有女朋友啦?”
时易无语:“这是重点吗?”
时易适时地向蒋睦言再次灌输:“这节目组给钱很多的,你真的不赚啊?”
蒋睦言无限忧愁,苦瓜须须都要打蔫儿了,“想赚的。”
过了一会儿,蒋睦言又找时易商量:“时易,你帮我跟导演说说,如果我要拍的话,可不可以不跟光年住在一起,我觉得这样真的很不方便。”
蒋睦言想,导演一定是不知道自己跟时易从前的关系,哪有把前男友和现男友安排在同一屋檐下的道理。
“蒋睦言,分手了我连进你的门也不能了是吗?”时易不接蒋睦言的话,并且开始控诉他。
昨晚他人都到楼下了,小没良心的居然连客气一句都没有,害自己一个人在馄饨店里坐了一晚上。要不是知道他生病谁理他!
矜贵时总越想越气,呼吸都加重了不少。
好在蒋睦言这一次情商通路,立马否认了,“当然不是了1
得到及时安抚的时易满意地点头,“那就好,你晚上就搬过去吧,正好今天我有空,我来接你。”
“啊?”
“啊什么?你不是还要还房贷吗?接了这个综艺就可以一次性还清了。”
“不是的,我可以……”
“还是你想住酒店?”
蒋睦言急得忘了自己本来要说的话,赶忙告诉时易:“不想住酒店。”
时易好整以暇:“为什么不住酒店?”
时易以为会像从前一样,听到蒋睦言说很多对酒店深恶痛绝的坏话,结果却听他突然感慨:“哪有那个闲钱埃”
时易“扑哧”一下笑出声,蒋睦言这个小市侩。
时易很少笑,除了跟蒋睦言在一起的时候。蒋睦言喜欢看时易笑,但其实多数时候蒋睦言都不怎么知道时易为什么会笑。他挺想知道时易正在为了什么事而感到高兴,于是他问:“时易,你笑什么啊?”
“笑你财迷,还惦记着攒钱上你的皇家美术学校啊?”
时易转过脸来时面上也还带着笑意,但说完这句话后,两人就都沉默了。
时易也不再笑了。
蒋睦言特别喜欢画画。
在成为演员之前的每一天,蒋睦言都在做着考上皇家美院的梦。
但在他们分手的那一天,蒋睦言却临时改变了主意。
那会儿时易跟蒋睦言说:“跟我走吧,我们一起出国。我给你联系好了美术学校。你白天在学校里学画,晚上就回来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蒋睦言,跟我一起走吧,好不好?”
蒋睦言没有跟时易出国,他告诉时易,他以后再也不想画画了。
蒋睦言不画画了,于是,时易也不要他了。
蒋睦言时常要想,时易为什么不要他了?有可能是因为不能画画了吗?好像也不是,蒋睦言的确非常喜欢画画,但他只有盲目的热情,他知道自己画得并不好。他没有天赋,也没专门进行过系统的学习,这些时易都非常清楚。时易不可能会期待从他这里得到一个画家男朋友的。时易又不傻。
时至今日,蒋睦言觉得,是什么原因分手已经不那么重要了,这会儿他希望时易可以继续高兴,于是就说:“不是的,我现在已经不画画了,我攒钱是要还房贷的,因为我买房子了呀。”
聊天已死。
车里变成了一个闷罐,尴尬得空气都减速流通了。
蒋睦言本意是想要解释一句的,结果反而更糟。
他又说错话了。
他明明知道时易非常讨厌这套房子的。
“时易。”蒋睦言不知道要怎样对人诉说“迫不得已”,他甚至连最基本的情话也没有学会几句。现在,他也只能低声唤着昔日恋人的名字,透露着小心翼翼。
蒋睦言脸上还带着点轻微的伤痕,这会儿揭了创可贴看着更是可怜兮兮,像个脏脸的小花猫。
时易别开视线,告诉蒋睦言,不许这么讲话。
蒋睦言知道自己很不会说话,把好好的气氛搞砸了。
他还在试图挽回,于是就主动向时易提问:“时易,你这两年都去哪了呀?”
这显然更不是个好问题,但是不善交际的蒋睦言一时之间也实在找不到更好的话题。
况且这个问题他又实在是很在意。
分手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蒋睦言都在找时易,但是找不到。
电话接不通,社交软件也被拉黑了。没办法,蒋睦言只能每天去时易家蹲守。他没有门禁卡,就只能在小区外面等。
好在时易家的楼层很高,于是蒋睦言就每天蹲在小区大门口,认真数好左数第六栋楼第十九层的准确位置,然后盯着那个位置的窗户看,一看就是一整天。
但是,时易一次也没有再出现过。
后来的某一天,蒋睦言出了一点儿小意外,便不能再来等了。
也正是那时候,蒋睦言终于意识到,时易是真的不想要他了。之后,他大病了一场,病好了也就再没去过时易家。
蒋睦言又有些生时易的气了。因为他不讲道理。
他说想在一起,于是两个人就马上在一起了。
他说分手,也要马上就分好,断得干干净净。自己还沉浸在过去里没能顺利走出来,而时易已经拥有了新的感情。
他让蒋睦言说话蒋睦言就要说话,他说蒋睦言不准说话蒋睦言就要乖乖闭嘴。
偏不。
蒋睦言委委屈屈地质问时易:“时易,你怎么这么坏啊1并且开始掰着手指数落他的坏,蒋睦言告诉时易,太霸道是不对的、太凶了是不会有朋友的、整天冷着脸的人一点都不可爱,特别像个冰棍儿。
时易诧异道:“蒋睦言?我对你冷过脸?”
蒋睦言学着时易批评人时候的语气,老气横秋,“没有。但是对着别人你就有。你要改一改,不要没礼貌。”说完又转头找时易确认,“你听没听到呢?”
时易:“蒋睦言,我说了不许再这么跟我说话1
蒋睦言对着冷脸的时易撇嘴,“不要1然后挑衅似的瞪着时易,告诉他:“嘴是我的,我要说就说。”
蒋睦言的挑衅行为马上引来了时易的暴力对待,时易抬手捏住了蒋睦言的下巴,一字一顿道:“蒋、睦、言1
蒋睦言下巴被捏得生疼,气得想瞪人,但面部肌肉受限,做不出什么凶恶表情,只能呜呜哇哇地表达点儿零碎的不满。
“会恶人先告状的小坏蛋。再敢勾引我,我就咬死你。”时易说完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就低下头凑过来,好像真的要咬蒋睦言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