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79章
“二位小姐行行好吧，江慈不见客。是姑娘也不行。”
潇湘院二楼一间厢房前，老鸨拼死拼活挡着门，嘴上苦苦哀求着。
上次霍乱已经给她造成了很大损失，这潇湘院若是再因此出什么事，那她这生意也不要做了。
萧予道：“我们见江慈姑娘并无其他意思，只是有些事必须要说，还请妈妈放我二人进去见她一面。”
“有话以后再说吧，姑娘们以后再来，以后再来”大门紧闭，老鸨也铁了心要赶人。
“妈妈识相些还是放我们进去得好，我现在，有些烦躁呢。”
说话的是秦已随。傍晚出门前，从宫里传来一个令她匪夷所思的消息，且有关主线。
这证明，剧情一再脱离了她的掌控。
这种滋味不是第一次尝，却愈发让她难以接受。
老鸨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背脊贴上门，颤声道：“姑娘你这是什么表情，光天化日，天都未曾黑呢，你还想对我这老妈妈出手不成？”
“是啊，正有此意。”秦已随缓了口气笑笑，“不过我随身带着的只有一把刀，动作也不利落，妈妈可能要忍痛些，不要叫出声。”
老鸨被她唬住了片刻，惊疑不定地上下打量这么个柔柔弱弱的姑娘，说出那些话必然是危言耸听。
“好啊，有本事你就砍了我试试。”
秦已随敛了表情，额角抽动了两下。
“妈妈。”原先安安静静的屋子内，传来姑娘的声音，是江慈，“妈妈让开吧。”
这是同意见人了？
老鸨闻言，还想着争取一下，“江慈你不要说胡话，身体不舒服就不要勉强自己，给我好生在屋子里呆着。”
秦已随在一旁皱起眉，当下这种情况，分明不是江慈不想见客，问题所在之人是老鸨，她有猫腻，可她究竟是想掩藏阻止些什么呢？
老鸨的话，江慈没有听进去，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停在了屋门口。
里里外外都静了片刻，门毫无预兆打开，老鸨下意识小退到一旁。门口只见江慈那张病弱苍白的脸，七八月的小腹已经十分显怀。
她面前正对的是萧予，双手别在身后，眼睫低下轻颤着，不敢抬眼看人。
这不是一个孕妇开门后下意识的动作，秦已随眉头皱得更加厉害，只是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江慈双目猩红，眼带凶光，别在身后的手陡然扬起，手心里紧握着的是一把锋利的匕首。
所有人毫无反应，江慈刺向的是离她最近的人。
“小姐！！”
跌坐在一旁的老鸨见状，惊悚地捂住眼，耳边响起的是菖蒲受惊的尖叫。
再度睁眼时，萧予被两个姑娘护在怀里，而江慈刀划伤的是菖蒲的手背。
醒目的红刺痛了萧予，抑制不住地失声道：“菖蒲！”
“小姐无事就好，放心伤口不深的。”菖蒲习以为常地安慰起萧予。
江慈显然也没什么伤人经验，握着刀柄的手还在颤抖，脚下不自觉后退着。
老鸨见状，跌跌撞撞爬起身，去拦江慈的腰，把人制止在怀里，想去夺过她的刀，奈何手短了一寸，只能将她的手扼在半空中。
“你可千万别再做傻事了，你想想肚子里的孩儿啊！”老鸨恨铁不成钢地道，若是这潇湘院发生命案，这下铁定关门大吉。
秦已随扯下自己裙摆上的布帛，递给萧予帮忙做紧急处理。
她站起身，侧眸看向始作俑者，声音冷得像掉进了冰洞里，“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江慈已经泪流不止，呜咽着道：“都是因为你们，申光才会死，我的孩子没了爹，都是因为你们你们才是该去死的那个——”
“够了！”秦已随厉声打断，“申光的死已是必然，我们谁也阻止不了，与其他任何一人有何干系？”
“你胡说！若不是你们你们说服他，哄骗他，他又怎会惨遭不测？”江慈声音含着薄怒。
但秦已随比她更怒，甚至有些暴躁地道：“我说了申光的命运从始至终就掌握在别人手里，别人要他生便生，要他死便死，没有转圜的余地，死便死了！况且江慈姑娘难道不知，若是那日我们没有及时出现，申光也许根本活不了那么久，你与他根本没有再相见的可能了。如今为了一个将死之人，你要舍弃掉自己，舍弃掉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甚至不惜杀人。”
她怒道：“愚蠢，可笑！”
说着，一把夺过江慈手里的匕首甩丢在地上。
其余几人都愣了一愣，萧予也罕见秦已随袒露出如此暴躁的情绪。
“姑娘看着如此面善，不曾想心这般冷漠。”江慈哭声止住，难以置信地摇摇头，“可是姑娘怕不是忘了，潇湘院那日承诺过什么？其他我尚不清楚，可我分明记得自姑娘口中承诺过一句话，要给申光一个家，你说过要保他平安，给他一个家的”
秦已随的情绪逐渐变得僵缓下来，脑海里不自觉回放过那日她与申光的对话。
她的确是利用话术说服了申光，那些承诺，也是打着一时的幌子。
从始至终该被指责的只有一人。
可进了自己笔下亲自撰写出来的剧本，那便注定了无法周全，有些人的命运，她挽救不了。心只能狠着，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去，如今想挽回时，被狠狠一脚揭穿，却也只觉得可笑。
她分明是想救下江慈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却被一口一个心肠冷漠地指责。
“既然姑娘做不到，那就请不要再管我了，到此为止吧。”江慈深吸一口气，“对不住各位，妈妈，松开我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老鸨应声放开她，江慈目光空洞失神地走下楼。
“阿姐。”萧予上前及时将秦已随叫醒，她道：“阿姐，你这是怎么了？”
“抱歉，我，也不清楚为何如此失控，大概是最近状态不佳。”秦已随沉静下来，低下眼，看了眼被自己丢出去的匕首，心里情绪莫名。
“阿姐，你难道忘了吗？我们此行是来找江慈想将她带走的，潇湘院不安全。”萧予提醒道。
秦已随这才猛然清醒过来，“你先带菖蒲去处理下伤口，我去追江慈，我去追”
我去，找她道歉。
秦已随奔下楼的途中，却不自觉想到，等下见到了江慈，她又该如何道歉呢？她为何要道歉呢？她怎么会道歉呢？
明明说的没有半句假话，她只是逼她接受现实，却没有办法接受自己成为恶人的事实。
“阿姐，我和你一起去。”萧予在身后忽然将她叫住。
秦已随的思路就这么被生生打断，她僵硬地扭头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阿予，等这件事过去后，我就将一切向你坦白。”
萧予不解地侧目望她。
分明一直在向前走，可还是避免不了的，好累好累好累。
她轻声道：“玉佩，世魏侯，前朝因果，幕后之人。”
殿外的吵嚷声是毫无预兆传来的，顾文屿还在和宫中的下人交代些关于接下来他不在的那段日子的宫内事宜，侍卫通传的声音急迫地传进来。
他转头，才看见侍卫是连滚带爬进来殿内的，话也带着结巴：“不好了不好了，太子殿下他”
对太子二字极为敏感的顾文屿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人当即站起身，结果抬眼就看到顾折楠的身影冲进殿内。
他从未见过皇兄如此怒其腾腾，周身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气，眼神在下一刻似乎就要将他撕碎。
顾文屿对顾折楠的了解大概甚于皇上和皇后，所以当他被顾折楠揪着领子按在椅上的时候，并无太多惊讶情绪，只觉得胸口喉咙一阵阵窒息，让自己生出股人之将死的错觉。
“顾文屿！孤不论你究竟想做什么，在与谁合谋，孤劝你不要把主意打到孤的头上，妨碍孤的计划，对你没有半点好处！”顾折楠眼底失态的愠怒不是装的，他在这一刻是真的恨不得杀了顾文屿。
“三弟在我面前就不必装文弱了吧，不如你我兄弟二人来打一架，这样孤杀死你也不是毫无借口可言了。”
他说的气势汹汹，难得撕下一次自己的面具，将所有情绪都暴露在别人面前，还真是难得。顾文屿并不反抗，反而温和地笑笑：“臣弟不知皇兄为何这样恼怒？”
“还装，冒尔顿逃出诏狱一事，已经传得皇宫人尽皆知了。”顾折楠笑得寒凉，“所以那番话，孤一直到此刻才真正明白三弟的用意。”
“你做得好。”
顾折楠猛地松了手，站直身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顾文屿劫后余生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领，整了整自己的着装，依旧那副雅士模样，叹了口气道：“皇兄冷静些，你现在就算杀了我也没用，因为臣弟不会做对元齐有害的事情。”
他道：“此事与我无关。”
城内潇湘院最近的那条深巷里，横躺着江慈的尸体，待萧予和秦已随赶至时，人已咽气，自小腹处往下，血流成河。
周围处理江慈尸体数几蒙面死士，停下手中动作，望向巷子里姗姗来迟的二人。
萧予眯了眯眼，暗道这帮人和上次截她的是同一批人，果然。
有些时候悔恨是接二连三成灾的，秦已随明白，她不该放江慈一人走，更不该让萧予追上来。
此番一箭双雕，得来全不费功夫，那帮死士的目标已经转向，锁定之人正是萧予。
“阿姐不必紧张，躲在我身后。”萧予露出臂间的暗器，说话之时，顾折楠派人藏在她身边的暗卫也落了面，护在她二人四周。
秦已随紧紧盯着那帮渐渐靠近的黑衣人。
不，不一样，这和上次伏击萧予的那帮黑衣人根本不一样！
若是一个不慎，萧予会有生命危险。
“拿下萧予。”其中一人出声，嗓音嘶哑得难以听辨
他稳步靠近时，秦已随看清那是一双完全蛰伏在黑暗里的眼睛，浑浊无光，像是年老的漆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