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72章
一个不大不小的屋子内,热气哄哄,两边的气氛却也截然相反。
“嘿嘿嘿!大庭广众的。”程拘一回头,看见了这两个偷偷占着火炉取暖的家伙,轻咳一声想让她们注意影响,“这屋子有这么冷吗?”
他转头眼神询问谭漆,谭漆默了半晌,看看谢起觉那边,又看看程拘,果断道:“嗯,很冷。”
“算了。”程拘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忽然眼珠一转,高声道:“谭漆不如你教我暗器怎么做吧,一直没找到机会,今天刚刚好!”
听到这里的秦已随像是入了魔地抬起头,紧盯着谭漆那个方向,看见他从臂弯的袖子里摸出一个精致小巧的器物,一看就很好用,秦已随格外心动,鬼使神差地就要站起身。
目睹一切的谢起觉露出幽怨的神色,使了些力道将人重新拽了下来,牵牵小手不知何时变成了报复性地捏紧钳制,他切齿道:“不许去。”
“为何?我想看。”秦已随不解。
“我也可以教你。”谢起觉正色道,“我会比他的好。”
若不是因为这一屋子人,秦已随此刻一定会忍不住踮起脚尖,然后伸手摸摸他柔软的头发。
她疯狂抑制着上扬的嘴角,学着他的语气,别扭地来了句:“哦。”
另一边,兴致昂扬受业一番有感的太子殿下,正打算大展拳脚,现场随机抓一个倒霉蛋进行决斗,萧予却露出一个古怪的讨好笑容,“既然殿下学习得这般迅速,那膳房就交给你了。”
顾折楠:?
“嗯?”他还不信邪地再问了句。
“我们在场的似乎没有做饭好的,对擭斗的火候把握不好,听说殿下幼时在宫内就不务正业,追着御膳房的厨子学了不少厨艺,现在刚好用得上了。”萧予说的有板有眼。
太子殿下深吸一口气,“萧予。”
“快些,等会还会有客人来,可别让大家等久了。”萧予微笑道。
“明白。”顾折楠泄了口气,点点头,行啊谁让偏偏他惹到这小姑娘,今日本就是来哄人求和的,想必方才好心好意教他那一遭,也不是什么促进感情,压根就是为了更出气地报复他。
太子殿下无怨无悔地往膳房去了,路过谢起觉身边时,他忽然灵光一闪,侧头看过来。
秦已随默默抽出了自己的手,不知为何有一股恶寒袭来。
“我听说谢将军自小独立,扎营行军,厨艺了得,看来今日注定你我二人便是那天选之子。”
果然。
拉人一起去做苦力就拉,怎么还说些那么官方的好听话,好恶。
谢起觉这边本来手一空,就开始不适,皱起眉好像不理解顾折楠的意思。
他装傻,顾折楠只好挑明道:“谢将军来替孤打下手吧。”生怕他不答应,甚至特意更改了自称。
谢起觉:“”
他用余光恋恋不舍地扫了眼那些他还没玩到的小趣件,憋闷道:“臣遵旨。”
见他主动站起身,顾折楠露出欣慰的神色。
“既然这样的话,那便记得把菖蒲喊过来,我们这边人多才好玩。”萧予有条不紊地安排着。
好一出先礼后兵啊,这让我们太子殿下手痒到了极致。
谢起觉这边加入了膳房的阵营,木楞的谭漆习惯使然,下意识就要跟过去。
程拘忙拦住他,“你要是走了,这屋子里可就我一个大男人了,不准去。”
“谭漆,你留在这边就是了。”谢起觉看向还蹲在原地的秦已随,领域意识极强,“这个位置,你坐。”
秦已随乖乖坐上暖炉旁边的宝座。
众人:“”
“萧四小姐方才说还有客人要来?”程拘道。
“是的。”萧予点点头,就这么随意往门外一瞥,“刚巧,来了。”
屋内众人齐齐往外头一瞧。
只见一青袍长衫如翡玉般的男子,领着位活泼娇俏的姑娘,手里拿拎着不大不小的礼盒。
“各位,多日不见了。”宋书礼还是那般拘束地作揖行礼,身旁雁辞看着有样学样。
程拘眼一亮,恍然:“原是宋兄和雁辞姑娘啊!”
“宋侍郎进来气色不错啊。”秦已随坐撑着下巴,脸蛋被暖炉烤的泛起粉晕,歪头笑着冲宋书礼主动打招呼。
宋书礼也温和一笑,“秦姑娘亦是如此,不过在下还未曾官复原职,唤名字就好。”
他二人单独打过招呼之后,谢起觉周身的气压就不太对了。
“谢将军。”宋书礼还是懂些人情世故的。
“”谢起觉冷冷瞧他,片晌后,他中肯的来了一句,“你好。”
大家都下意识松了口气。
原先还以为能看一出对手好戏的顾折楠,暗道了一声无趣,“书礼位子呢我一直给你留着,不日诏书就会送到你府上,如此说来,你也应该报答我一下。”
“有难同当,一起去膳房做顿饭吧。”
雁辞下意识挽住了宋书礼的手臂,但想想对方好像是太子殿下啊,她又不舍地松开手。
“膳房两个人就够了,殿下有何不满吗?”萧予出手阻拦。
“不敢。”顾折楠心里冷冷腹诽,想着这顿饭必定要在菜中下毒报复回来,不然太有损他堂堂太子的颜面。
“那便快些去吧,时辰不早了。”
“谢将军,咱们走吧?”
谢起觉不回应他的话,自顾自先行走开。
快两个时辰后,膳房已经飘出浓浓的香气,满屋子的雾气迷了人的眼。
而距离不远的主屋里传来欢欢喜喜的笑声,极其刺耳。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啊,押错不改,信用为先。”
“我压大!谭漆!相信我绝对没错!”
“程校尉,你放过在下吧,在下的暗器已经全被你输给四小姐和秦姑娘了。”
“谭漆,你别走啊,咱俩玩弹珠去也成啊什么,宋兄那边纸牌差一人,别和我抢!”
“宋书礼,没想到你还会纸牌呢?”
“宋侍郎不仅会纸牌,棋艺也是一绝。”
“二位姑娘过奖,都是雁辞的功劳。”
“不如换个,咱俩来赌一局如何?”
简直是一派祥和。
“简直不成体统。”太子殿下挥散去眼前的雾气,露出一张英挺逼人神情却极为难看的俊脸。
对角的谢起觉不屑一顾,“殿下这话有些耳熟,似乎在潇湘院前说过一遍,但后来还是奋不顾身地冲上去找萧四小姐了。”
“呵,谢将军怎么有脸皮说我?”顾折楠无言地斜他一眼。
二人都不约而同沉默一阵。
为了掩饰去刚才的尴尬,太子殿下开始虚心求教,“谢将军知道该如何哄姑娘吗?”
谢起觉默了半晌,似在思考,最后道了句:“我不曾哄过。”
“你不曾惹过秦姑娘生气吗?”
谢起觉想了想,有是有,不过
“她脾气比我好,大部分时候都是她——”
“好了,你住口!”顾折楠闭了闭眼,狠狠打断他。脑中还浮现出他二人在暖炉前暧昧地牵小手的画面,那可真不错啊。但幸好我们太子殿下及时清醒,陡然反应过来冷怒道:“你小子是想进诏狱历练了吧。”
谢起觉语调毫无起伏地求情:“还请殿下开恩。”
顾折楠顿时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这小子究竟是何时变得这样会气人的,大概是本性暴露了?
“臣虽不知如何哄姑娘,但臣可能知晓些该怎样对待姑娘的道理。”
“哦?说来听听。”
“有人同我说姑娘家应当娇养,开始我还不太明白,后来又听人说应是她喜欢什么就给什么,比如尽可能多的华丽漂亮的衣裳,别致不俗的首饰,又或者给她花不完的钱等等。”谢起觉道,“不过这些都应当建立在真心的基础上,比如要先了解她的身量,才能定制出适合她的衣服,比如要了解她的喜好,做出的首饰才是她喜欢的样式。”
顾折楠好一番震惊,神色豁然开朗,“谢将军何时竟有这般见解,惹得孤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他决定不要脸面地偷师,“你说的这些孤都有,孤要把这些都给萧予。”
“可是殿下,萧凌如今还是您的储妃。”谢起觉面无表情地插刀。
“谢将军,孤没让你说话的时候,就暂且不要开口了。”顾折楠忍无可忍。
“殿下现在是小厮,我还是将军,我为何不能开口说话?”
顾折楠:“”
“可以不必在意这种事。”
“那不行。”
“谢将军想不想去一起回去玩儿?”
“若不是殿下拉我垫背,我现在已经在主屋了。”
顾折楠深吸一口气,忽然不想再和他计较了,“孤现在是太子,你想抗旨不遵吗?”
回应的又是轻飘飘一句:“臣不敢。”
厨房这边暂且告一段落,多来了几人将三大鼎烫呼呼的擭斗摆到了长桌上,四周摆满了些宫外少见的稀有菜肴,各式水果蔬菜,再者就是些已经半凉的熟菜。
但显然,程拘他们还未曾玩尽兴。
“宋侍郎棋艺高超,不如和在下来一局。”开口的人是谢起觉。
偷偷塞了一片水果入口的秦已随,滞了滞,今天可是快乐的放松友谊局,不是用来搞内斗的!
她刚想阻止,已经提前有人站出来了。顾折楠并不是帮着宋书礼,只不过对谢起觉有种男人独属的好胜心罢了。
“谢将军可不要欺负我手下的人,他几人方才定是都玩累了,不如我二人来一局?”
谢起觉微微笑道:“殿下说是便是。”
秦已随默默摇头,这二人总算是找到了火力全开的机会。
罢了,不理便是。她对菖蒲道:“菖蒲再陪我去一趟厨房可好?”
菖蒲自然点头同意,心里欣慰若不是因为秦姑娘,小姐这偏院也不会出现这前所未有的热闹时候。
“秦姑娘想做些什么?菖蒲义不容辞。”
其余一些人帮忙摆弄餐具。雁辞是这里人最生的,不过她自来熟,很快和大家打成一片,此时小声问着萧予等会一起吃饭该有些什么讲究。
她没来过凉都城,没去皇宫,更别说知道与太子将军一同用膳,该有什么样的忌讳。
萧予只告诉她,并无任何礼数,今日开心便好。
等到秦已随领着菖蒲从厨房回来,桌上吃食餐具也整理就绪,就等着人齐一块儿用餐呢。
但不用等秦已随清点人数,她摸着下巴,深沉道:“慢些,人,还不齐。”
程拘讶异地挑眉,“这都快开饭了,人还没齐呐?!”
话刚落音,他便听到了一道熟悉欢脱的声音,带了些莫名让他寒颤的魔力。
“随随!我来晚——了!”
众目睽睽之下,平日里娇贵傲慢的平湘郡主怀中大团抱着自己的裙摆,跑步姿势极其夸张地向主屋奔来。
等人渐渐近了,大家才发现为何会觉得她跑步姿势奇怪呢,因为郡主只穿了一边鞋,不出意外另边脚的鞋应该是跑丢了,不然也不会粘了满满的污泥。
在场的人,除了秦已随看到这里,都觉得平湘郡主应是发疯了。
是真的觉得她疯了,毕竟自从郡主落了水之后,整个人就变得古怪无常,各种行为举止实在让人费解。
所以,只有秦已随无奈地走到屋门前,上去迎她。
“好多人啊,我是不是又迟到了啊。”齐绾停在秦已随面前,敷衍地整理了下自己的裙子,伸手就要去抱秦已随,只是以她这副脏兮兮的模样果断被推开了。
秦已随给了她一个‘你说呢’的眼神。
而齐绾似乎只看见了屋子里丰盛的膳食,浓浓的飘香疯狂刺激着她饿极的味蕾。
“这不就是火锅party嘛!”齐绾眼睛都亮了,不顾形象地就要冲进去,然后被秦已随扯着脖颈拦住,“居然还有赌桌,随随你太了解我了,爱你每日加倍!”
嘴上说着爱人,眼里全是玩趣和食物。秦已随叹了口气,对着她眼神示意了一番。
齐绾这才后知后觉自己有些过了火,回过神来,才发现屋里一众人都在用警惕戒备的目光瞪着她,谭漆甚至都拔了几寸的剑了,就等着一声令下然后把这位不速之客砍成肉泥。
哪怕是他们认为平湘郡主真的疯了,但她仍然是道他们并不欢迎的存在。
齐绾终于有些害怕了,试探着招招手:“哈喽?”
很好,打完招呼更凶了。齐绾委屈巴巴地躲到秦已随身后,自顾自小声怨念道:“已随你快救救我,这一屋子人全是你笔下的危险分子,随便哪个动动手指就能把我弄死,就算不弄死也不会让我留下来的。你不知道我偷偷出宫一趟有多不容易,那个王妃整天对着我就是什么女德夫纲的,我快疯了”
今日的聚会,齐绾要来,秦已随没告诉任何人,所以连带萧予在内所有人不善是正常的。
秦已随不太想听她嘀咕唠叨了,无奈地拉着人进屋。
“大家无需紧张,先听我说完。”
虽然无法解释齐绾莫名其妙死后穿越夺舍的问题,但秦已随也刚好巧妙地利用了之前平湘郡主失足落水一事来作伪。她明白在场大多数人还是怀有戒心的,但总能暂时打消他们这一时片刻的顾虑。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总之郡主已经不是从前的郡主了。”
秦已随拉着齐绾的手,语调稀松平常地道,“我可以在这里同大家担保,郡主是我们的人。”
话说到此处,虽然众人心中仍惊疑不定,但就像秦已随猜测的那样,有了她的担保,在今日这场聚会上,大家的顾虑已经被打消了大半。他们这么些人,难不成还会畏惧一个小小的疯子郡主不成?
“这说的好听是郡主失忆了,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是秦姑娘给她下蛊了,不然也不会完全像变了一个人。”程拘靠着谢起觉,用细如蚊蝇的声音和他道,“但如果是失忆了,保不齐哪天就恢复记忆了,或者有没有一种可能她是在演戏,秦姑娘都被她给骗了?!”
谢起觉嫌弃地扯了扯被他倚靠着的肩膀,用看白痴的眼神看回去,“程校尉还是少琢磨些他人的事,一个姑娘还威胁不到什么。”
说起这个,程拘近日来的确有些苦不堪言,问题就在于上一次在南阙时出面作证救下宋书礼的原因,舅父看他的眼神越发不对,他这些日子在校场过得可是极其难堪。
想来想去,还是不甘地回了一句:“我看你啊保不齐就是被秦姑娘下蛊成功的其中一个对象。”
秦已随解释完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齐绾迫不及待地去和萧予解释。
她双手合十,诚心诚意地道起了歉:“萧予姑娘真的对不住,我平日里那些为难你的时候真的真的真的都是迫不得已,我一点都不想的是有人!有人在暗中监视我,但是我保证我真的不喜欢你的太子,我早就心有所属了。”
“咳!郡主,好了,不用再说了。”萧予忍不住出声打断。
果不其然,那句‘你的太子’惹起了顾折楠的注意,挑眉好整以暇地盯着萧予。
“不行我还是要说,日后我可能还会做出一些对你和太子不好的事情,请你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并且要记得我真的是无可奈何,事后我会给你赔罪的。”齐绾就差对萧予掏心掏肺解释了,就恨自己不能说出我是穿越来的这种话。
“好了郡主无需多言,既然已随阿姐说你是我们的朋友,那么便足够了。”萧予淡声道,“还是先坐下一起用膳吧。”
齐绾幽怨地叹了口气,点点头,感情她说了这么多,竟然只需要已随一句话,所有问题都能迎刃而解啊!
“那个他们几个,这是怎么了?”齐绾正往膳桌旁走呢,忽然看见原先好好的赌桌旁扭打着两个人,桌子都被怼得歪七扭八。
秦已随默默看了眼谢起觉和程拘,以及在一旁来回踱步,不知如何劝架的谭漆。
“无事打架而已,他俩的感情如今是越来越好了。”都能这么无所顾忌地打架了,能不好吗?
“真的吗?”齐绾嘴角抽了抽,有些不信邪。
这哪里是打架,分明是谢起觉单方面的碾压,好可怕啊她日后可得抱紧秦已随这个大腿。比起太子那种不动声色的震慑力,谢将军那种以暴制暴的狠辣手段,似乎更加残忍些哈。
“小姐,不如我带郡主去换身衣服再洗把脸?”菖蒲不敢直接同齐绾说话,只凑到萧予耳边道。
萧予上下打量了眼齐绾,浑身脏兮兮,还丢了只鞋,的确不太妥当。
她回忆起郡主跑来院子时的方向,忽而皱眉:“郡主来时走的可是正门?”
若是正门的话,可能恰好走了她那条设置过陷阱的泥巴路,那防的是萧家其他人。
“不走正门我走哪?你们不知道我进来的时候都没人敢拦我,我就说了句本郡主要找萧予,那些下人就都跑了,真奇怪。”齐绾不解地挠挠头。
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秦已随默了一阵,道:“他们可能以为你那气势是来找萧予打架的。”
“除了绾绾还有人是从正门过来的吗?”
宋书礼身旁的雁辞举起了小手,“我和大人是一起从正门来的。”
“有什么问题吗?”听到刚才几人的问题和解释,宋书礼也不禁怀疑起自己来,不走正门难道翻墙吗?
秦已随心中已经有数了,现在前院的萧家人估计对萧予这个院子避之不及,情敌、前夫各路煞神聚集,生怕殃及到自己,应当也没人敢来打扰了。
“那太子殿下呢?”她问。
顾折楠笑眯眯地,“自然是翻墙。”
秦已随:也是,若是他走了正门来找萧予,萧凌知道那不得疯。
“不过我好像走错路了,害得我摔了一跤,本来就迟到,鞋还跑丢了一只。”齐绾补充说道。
萧予闻言轻咳一声,不打算解释陷阱一事,招呼起菖蒲,“郡主先去我房中换套衣服吧。”
齐绾被菖蒲带去重新打扮了一番,又好在萧予的鞋尺码刚巧合适。
待二人再次回到主屋,一群人为了等人齐再开饭,又玩起了牌和骰子,齐绾两眼发光,蹦蹦跶跶就要冲过去加入其中。
身后突然有人把她叫住,“郡主,您的鞋!”
程拘将一个沾满污泥的鞋丢在地上。
“程校尉为何要去找我的鞋?”齐绾眨巴着眼,有些呆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为我找鞋,我以为程校尉只会带兵,没想到心思这般细腻!”
程拘:“”他是不会承认是因为方才打架输给了谢起觉,受了他恶劣的命令所致。
“郡主谬赞。”
此时,谭漆为齐绾去厨房拿来了一副新的碗筷。
“谢谢你谭护卫,我回头叫那个什么宸亲王赏一块金子给你。”齐绾大手一挥,豪爽道。
程拘:?
谭漆:“不必了郡主。”
因为人都到齐了,大家被迫中止了玩闹,按照某种既定的座位顺序,心照不宣地在长桌两案坐了下来。
一顿热热闹闹的饭,硬生生吃到傍晚,中途的娱乐环节太多,分了几道批次中场休息。
不论是牌桌还是赌桌,有些人擅长,有些人短板,就比如我们程校尉就把带来的家当输了个血本无归,惆怅地总结一番,他还是适合带兵布阵,当个鼓动人心的角色。
再者,就是谢起觉和顾折楠的棋局,本以为很快就能定胜负,一众人还以此设赌,压压看究竟哪边会赢。
双方都实在谨慎,步步为营,心机难测,大家既看不懂他们的走法战术,又迫切地心急想知道最终结果。
天彻底黑了,屋外雨停过一阵,此时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这顿饭也要进入尾声了,秦已随想起了自己准备的最后一道工序,“菖蒲,你随我一道去厨房盛面吧。”
还不等菖蒲作答,齐绾忽然兴起,高高地举起手自荐道:“我我我!我去!随随你就坐下好好休息吧,让我也替大家做些事。”
秦已随眉头一挑,猜测事情可能没有这么简单。
“谭护卫?”果不其然,齐绾贼兮兮地凑到谭漆身旁,央求道:“我一个人可能端不来九人份的,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啊?”
秦已随:“”
谭漆自然不敢拒绝:“任凭郡主吩咐。”
齐绾美滋滋地跟着谭漆,一道去了膳房。
与此同时的萧府前院大门口,萧清焰焦心难耐地来回踱步,忽然看见自己派出去的下人回来了,连忙上前询问:“如何?”
下人无奈地摇摇头,纷纷说:“少爷,那可是太尉府,我们的人险些没出得来,他们管家说他们府上可没有什么秦姑娘。少爷,你是不是记错了?”
“不可能啊我明明偷听到萧予说过,她分明就住在太尉府。”萧清焰烦躁地摸着下巴沉思。
“少爷,你若是想找那姑娘道歉,还是当面些比较有诚意吧。”下人说得磕磕绊绊,“您这字谁见了,会高兴啊。”
萧清焰横他一眼,夺过手写信,“谁说我没诚意了!”
说完,他默了半晌,从腰间口袋里摸出一个蝴蝶簪子,端详了半晌忽然笑起来。
下人见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暗道这小少爷可万万不能再闯祸了。
“少爷,您这一身的伤还不曾好透呢,就先好生歇着吧。”
“本少爷身强体壮,伤早就不疼了。”说完,那簪子一个不留神戳到了手心,萧清焰倒吸一口凉气,忍痛道:“不过今日就算了,别再去太尉府了,若是让叔父知道了我非得在祠堂罚跪上一夜不可。”
偏院的膳房内。
谭漆负责盛面,而齐绾就追在他后头打下手,递递碗和配料什么的。
齐绾是个十足的话痨子,哪怕是单独和自己看上的人相处,那性子也是半分收敛不得。
“谭漆,你生辰八字是多少?”
“谭漆,你平时去练武场大概是在什么时辰,我可不可以一道去看看?”
“谭漆,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啊!”
不论得不得到回答,齐绾的问题仍是问个没完。
谭漆有条不紊地动作,丝毫不受齐绾的影响,“郡主,碗没有了。”
“哦哦哦!碗!我拿碗!”齐绾连忙去壁橱里拿了一小碟新的瓷碗。
转身时却因为动作太过急切,手臂生生撞在了谭漆结实的后背上。
碗砸地而响,碎得四分五裂,落得到处都是。
齐绾吓地后退好几步,瞳孔震颤着看着自己的杰作,话都哆嗦:“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该话那么多,给你帮倒忙”
谭漆面不改色,极为平静,他放下手中的活儿,回身精准地挡开了齐绾要去捡碎碗的手,“郡主不必道歉,也不必自责。我来收拾就好。”
直到谭漆蹲下身,若无其事地收拾残局,齐绾的愧疚无措到达了一个新的顶峰。
她的声音近乎哑掉,怔怔地盯着谭漆背后溢出的大片鲜红,“谭谭漆,你背、背后受伤了!”
谭漆动作顿了一秒,继而又不甚在意地继续收拾。
“谭漆你听不见吗?你背后真的红了,都透过衣服冒出来了。”齐绾声音发颤,惊慌不定地看着自己的手,“是我干的?就,我刚刚那么,撞了一下?我——”
谭漆忽然起身,将齐绾的话打断,“郡主宽心,不是因为你,在下练武受伤已是常事。”
齐绾喃喃:“这怎么能是常事呢?练武都这么吓人吗?那你不要练了,看着就很疼。”
谭漆没再回话,将地上的碎瓷片捡起,起身时却不受控制地踉跄了下,撞到了手边的灶板上。
“谭漆!”齐绾彻底慌了,上去扶他,结果摸到了他背后,手上沾到真真切切粘稠的血,眼中都要急出泪花,“我就说我就说吧,你肯定是骗人的,是不是伤的很重?”
谭漆皱着眉,闭眼恍惚了一阵,气息变得僵缓迟钝,他摇摇头。
“你等着,我这就去找已随和谢将军。”
齐绾扭头就要走,却被谭漆一把钳住双腕,突如其来的触碰也让齐绾愣了下。
一双水沉的眼死死盯着她,“恳请郡主莫要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今天的日子特殊,在下不想坏了大家的兴致。”
膳房的两人,过了好一阵才回来。
大家也都不急在这一时片刻,等到热腾腾的面端上来,众人纷纷重新落座。
齐绾挨着秦已随另一边坐的,这一排她和谭漆各坐头尾,她完全看不清谭漆现在是何状态,只好憋屈地搅了搅自己这碗面。
这一搅她顿时发现了不对劲,“咦?这是,长寿面?今日有人过生辰?!”
既然齐绾都这么说了,也省的秦已随说什么开场词,她笑了下自然接话,“是啊。”
齐绾还在发懵之际,有人紧跟着开口。
是对面坐着的萧予:“今日我是主,谢将军是客,却也是生辰的主人,那便由我来起个头吧。不过萧予不善言辞,却望日后能与谢将军睦邻而处,往日恩怨烟消云散,此番祝愿谢将军后生顺遂,福泽绵长。”
再者是萧予身旁的顾折楠:“谢将军年少成名,才兼文武,少郎无双,乃我元齐之幸,此间相识,亦乃吾之幸。今日谢将军生辰,愿你岁岁有今朝,佳人永相伴。”
宋书礼:“将军恩泽,今生难忘,然盛日欣逢,寿杯重举,便祝君千岁。”
雁辞:“雁辞虽不曾与谢将军过多接触,但谢将军威名皆为世人称赞,此番又救下宋大人,那便也是雁辞的恩人,祝愿恩人佳福运至,长乐如意。”
程拘:“到我了到我了!我呢真正算起与谢起觉这小子认识也不过数月,原先啊我真的挺讨厌他的,当初怕是怎么也没想到今日会坐在此处替他过生辰……话有些多了,我是个从小在军营长大的粗人,不会说什么好话。生辰快乐,都在酒里了。”
谭漆:“将军的生辰属下本不知,如今记下了,望将军日后的年年都可以过如此生辰。”
最后是满脸尴尬的齐绾:“怎么没有人告诉我今日是谢将军的生辰啊,你们都带礼物了吗?还是说我、我给忘了?”
“我等后一定补上,不过我既不会说什么文绉绉的生辰贺词,又不了解谢将军。但今天是个好日子啊,十六的月亮应该……不好意思,今日下雨了,不过我觉得这一屋子的大家,满桌子的菜,其乐融融,当真是无比温暖,这对谢将军来说是最好的生辰礼物了。”
屋子里响起了稀拉纷杂的喝彩声。
秦已随在这样简单的声音里,偏头笑着看身旁人:“谢起觉,生辰快乐。”
一天下来,是到了真正该说再见的时候了,秦已随欢欢喜喜地替谢起觉收拢了一堆礼物。
只可惜太子殿下和谢将军的一盘棋局未能真正分出胜负,最终以死局结尾。
而我们的郡主,今日也喝得稀烂,除了她众人几乎还是清醒着的。
齐绾的酒量其实比秦已随好太多,但今日秦已随还尚有一丝神志残存,而齐绾已经不省人事了。
发疯似的拉着程拘谭漆他们一起摇骰子,然而本身运气就够差了,喝醉了那简直差的没品。面对这么一个烂醉的郡主殿下,众人都生怕自己摊上麻烦,压根不敢收她的银子。
被秦已随无语地拖到一边时,她还趴在自己耳边大言不惭道:“已随啊你可得克制自己,毕竟谢将军还是个才满二十的小牛犊,你可别随随便便把自己交付出去,记住了吗?”
秦已随脸一热:“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你们……不会还没确认关系吧?”齐绾自顾自思考起来:“话说我还没不知道古人怎么谈恋爱啊,他们会确认关系吗?”
秦已随闷着不说话。
“这么说,你俩还在暧昧阶段呢?”齐绾咯咯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嚎啕起来:“不像我这么惨!已随啊,我这辈子过得真是太倒霉了,网恋过被骗,谈过男人被伤,进过组跑了百年龙套,参加聚会还被人嘎,重生还夺舍了恶毒女二。”
秦已随:“你到底想说什么?”
“呜呜呜,我本想封心所爱,但如果是谭漆的话门可以不锁,只有泡到谭漆才能抚平我所有的创伤。”
秦已随:“”
“我在发光和发热中选择了发疯,穿书之后无所事事,咸鱼一条。我意识到我不能再这样浑浑噩噩下去了,我决定了,没有系统,没关系,拯救谭漆的任务谁也别管,我会出手。”
齐绾掐出机械嗓音:“系统温馨提示,您的攻略对象谭漆已出现,攻略正式开始。”
秦已随默了半晌,忽然觉得为了不祸害别人把齐绾拖过来是一件极其错误的事情,她打了个醉嗝,扭头就走,“你攻略吧,我还有事,再见。”
齐绾哇哇大叫着把她拉回来,眼泪全蹭在她衣服上了,“随随你帮帮我吧,没有谭漆我会头晕恶心想吐腰疼腿疼屁股疼全身无力心脏酸麻原地升天”
聚会第一个离开的是宋书礼和雁辞,青年依旧懂礼有分寸,别辞真挚,把离别的氛围瞬间点燃。
再然后就是谢起觉有条不紊地吩咐程拘和谭漆,负责送走平湘郡主这个大麻烦,切记不能让宸亲王府的人察觉到半点疏漏。
不过,让秦已随奇怪的是,明明这么好的机会,齐绾走的时候,非闹着要程拘背。
程拘含泪做了苦力之后,这位小郡主还各种不安分在他背上疯狂挣扎乱叫。
谭漆在一旁安安静静地为二人撑着伞,齐绾一把搂死程拘的脖子,差点没让他窒息,“老程,你说这古代人怎么回事啊?怎么一个个说话文绉绉的,不像我根本没什么文化,什么好话也不会说,逢迎屈和,虚与委蛇谁需要啊!但我总因为这个被圈里人嘲笑。”
“郡主你在说什么啊?”程拘迷茫,“不过谁说是个人就要有文化了?我也没有啊,我比郡主还差,我给您垫底行不行?况且,您可是郡主,谁敢嘲笑您?”
齐绾傻笑,“老程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就属你会安慰人。”
“上次?上次是何时?”程拘更迷惑了,印象里他可没惹过这位小郡主,这大概是梦话吧。
“老程啊,我就算穿越过来了,我还是个废物郡主啊,就是给主角来当垫脚石的。唉,这些人都好厉害,我斗不过,完全斗不过。你看看那个顾折楠,他是太子,还有那个谢起觉,他是栖芜将军,怎么都这么厉害啊,和哪吒似的,恨不得有三头六臂。”
郡主喝醉后的胡言乱语,没人在意。
齐绾忽然一拳砸在程拘脸上,“程校尉呢?”
程拘差点吐血,不过就算是如此还不忘自我表现一番:“那我必定是最厉害的,他们是三头六臂,那我起码得是四头八臂吧。郡主觉得呢?”
“你这简直是胡说八道了。”齐绾愤愤不平,“我最看不惯自大的人了,你分明就一个头,两个手臂!”
“行行行,郡主教训的是。”
“你是一头二臂。对!你是一头二臂!”齐绾豁然开朗。
“对,我可不就是一头二臂嘛。”程拘也乐呵了,并不觉得这种措辞有什么毛病所在。
三人在雨中渐渐走远。
目送走了齐绾,秦已随大大地松了口气,往椅上一瘫完全不想动了。
“时候的确不早了,我也该回宫了。”顾折楠看向萧予,“这雨天路滑的,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危险,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愿意送我一程。”
秦已随没忍住,低头偷笑起来,他今日这是没找到和萧予单独相处的时候嘛。
本以为萧予会假意迎合一下,没想到她更无情,直接挑明:“没有人愿意,殿下武功盖世,想必不会出什么危险。”
心细碎的太子殿下,叹了口气,本意都打算来强的了。菖蒲忽然拉了萧予一把,“我家小姐愿意的,她只是不便开口,殿下可千万要照顾好我家小姐。”
“菖蒲!”
难得见阿予失态,秦已随歪头懒洋洋看戏时,忽然看见屋门口回来的谢起觉,细细的雨丝飘落在他身后,他好似融进了雨夜里,让她恍惚了好一阵。
二人不远不近地这么对视了几刻,秦已随忽然动作僵直地冲他高举起双臂,像只要攀爬高枝的树袋熊。
谢起觉脸色变了,大步踏至她身前,却没有立刻回应她的动作。
“我们也要回去吗?”秦已随眨眨眼问道。
谢起觉很快答了,“不能落后于他们。”
于是乎,某人抱着争强好胜的心思,是抓着秦已随的手腕老动作一把将她扛起的。
走出屋门的那一刻,秦已随才真正有些懵。她那个动作是要扛的意思吗?!
她在他身上不满挣扎了好半天,最终把扛勉强挣扎成了背。
出了萧家,秦已随才凑到他耳边问他:“你为何又不愿意抱我了?”
“若是抱着你,你会睡着,睡着了就没法撑伞。我若是又抱你又撑伞,我就没法翻墙出去。”谢起觉逻辑清楚地道。
这家伙是万年不醉吗?为了辩解,居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秦已随不住地笑出声。
“今天瞒着你给你过生辰,不高兴吗?”她凑得更近了些,唇瓣几乎贴合他颈处的皮肤。
热气灼热地铺散开,惹得人心尖发痒。
他说:“没有。”
“我把大家叫过来都是为了你,我想让你知道,他们看得可不是我的面子,都是真心实意祝福你,希望你好的,这样的生辰以后年年会有的。”秦已随道,“今日的长寿面是菖蒲教了我好久的,你觉得味道如何。”
谢起觉想了想,不由轻笑一声:“难怪比以往都好,原来是拜了师。”
秦已随气急败坏捏住他的脸,“啧。”
“你身上的伤,这么背着我不会有事吧?”
谢起觉:“什么伤?”
“不要和我装,你自幽州回去被谢遥舟罚了吧。”秦已随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我听谭漆说,谢遥舟那个老混蛋惩罚你们,不光打,他还用药,那样会更痛,对吗?”
长街变得幽暗至极,雨水像兑了墨汁般淌过地面,时而因为什么溅起点点晶莹水花。
只有滴答的密急雨声不绝于耳。
“谭漆变得多嘴了。”谢起觉稳稳撑着伞,将人背得更紧了些。
“他才不多嘴,就算他不告诉我,我也会知道的。”秦已随不悦地瘪了下嘴。
“我有些困了,谢起觉。”秦已随晃了晃腿道,“你将我带回去的时候可要小心些,别让谢遥舟那个老混蛋发现,你偷偷藏了个女人。”
说完,她自己又觉得好笑,闭着眼睛笑起来。
完全是杞人忧天啊,因为是谢起觉的话,会将她藏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