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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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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场战役,从头到尾,无论是分析猜测,再到所谓的回防挽救策略,事无巨细,无一不备,甚至是没有半分偏差,全然在那女子的掌控之中。

    就像……就像是整件事由她撰写主谋的一般。

    谢起觉有些被自己的想法慑住了。

    当下是卯时三刻。

    谢起觉眯眼不语,望了望远处刺来的晨光,很快冲着山下背身而去。

    ……

    境北冒尔顿营。

    “程校尉,那些缴械的胡人俘虏应当如何?”

    程拘正带着大波人马从营地外赶回来,听着将士询问的话,迟疑了下,摆摆手:“不是宁死不屈吗?依你们将军所言,那便都杀了吧。”

    脑海中莫名浮现谢起觉交代时,那张毫无感情的脸,他不禁摇摇头。论起卑鄙和恶毒,这家伙怕是无人能敌了吧。

    将被残忍绞杀的胡人士兵那般丢弃在营帐里,单于大军终有一刻会接军报至此,见到谢起觉为他安排的惊喜厚礼,怕是要气得魂飞魄散。

    “现辰时将近,还未有人前来报信,那便是大捷。”程拘将战马停安在营帐入口,对手下人道:“吩咐下去,即刻出发,我军归营!”

    好在是提前部署过,将那群等着他们自投罗网的救援军轻松覆灭。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殊不知那黄雀自己竟也是牢中猎物。与冒尔顿打交道最多的程拘都不曾想到,他竟阴险至此。而那秦姑娘究竟是如何分析得知?

    回想起谢起觉那股子要活活将人掐死的气势,谢起觉虽是个过分警觉的人,但他的警觉也不是全无道理。

    这姑娘……似乎的确并非寻常女子。

    元齐懂得丹勒族语的人并不多。程拘想了很久,秦姑娘这号人物他竟是没有丝毫头绪。

    而那女子被抓回来的当夜,在帐中为求自保,虽出言不逊,但令人奇怪的是,所言竟让他生出一股诡异的信任感。

    程拘领着大军,原路返回。因为还带回了部分重要俘虏,大军行进的速度并不迅速,身后被留下的空荡寂冷的冒尔顿军营,逐渐被甩远。

    “程校尉!前方有异动!”

    程拘思虑出神,然此时瞬间清醒过来,目光骤变,警觉地望向前方。

    他抬手喝令,大军停顿在原地。

    空阔的万里沙野,不远之处,果然传来了不同寻常的异响。

    伴随着一阵轰鸣如雷的马蹄声,速度如此迅疾,很快便见一小队人马翻越过蜿蜒山峦,而后由远及近。

    程拘目光凝了凝,将那零星几人的样貌逐渐摸清。

    “是谢将军!!!”一旁手下士兵,比程拘还先一步露出欣喜笑容。

    谢将军能够出现在这里,那必然是捷报,只是竟还如此操心劳神,不回军营,反倒是折回来寻他们?

    将士们意识到现下情况,看着谢起觉渐近但依旧冷厉的面孔,还是不忍心中一悦,竟有生出种感天动地的微妙情愫。

    比起众将士,心里愈加五味杂陈的是程拘。虽然他们共事不久,他自己平日里无拘惯了,对谁都随意和善,独独和这上头派下来的谢小将军不相为谋,故而屡次和他生出分歧无果。

    这家伙不仅我行我素,独断惯了,还总借机对他报复些不好的事儿。

    但不得不承认,他寻兵带队很有一套,虽说卑鄙冷酷了些,但有的时候也并非那么讨厌。

    “咳!”军马将近的时候,程拘忙收起脸上那副溢于言表的欢喜神色,装腔作势地挺直了腰板,严肃以待给身后将士们作出一个校尉该有的表率。

    一匹黑色的骏马率先昂首挺立在大军阵前,浑身皮毛在边境的晨光下泛着油亮光芒,威风凛凛亦如马背之人。

    谢起觉停在队伍斜侧方,不语只言,只是拧着眉,迅速又仔细地扫了眼后方军队。

    “谢将军可是有急事,竟不远万里折返回来,让我等将士心中波澜四起啊!”程拘大抵是少见谢起觉这副模样,难得的也咬文嚼字起来。

    谢起觉还未曾收回扫望的视线,抽空冷不丁睇了程拘,自然答道:“校尉大人倒是越发愚笨了。大军迟迟未归,本将军自是担心将士们的安危。”

    虽毒舌依旧,但果真是如此。

    程拘心中感慨万千,觉得自己这些时日以来的温情,终是让这颗冰山有了融化的迹象。

    他甚是欣慰的点点头,笑着得寸进尺道:“谢将军大可有话就说,难不成是担心本校尉?”

    似乎等的就是他这句话,谢起觉猝然收回眼,情绪薄凉,却又开门见山问道:“那姑娘现在何处?”

    “……”程拘的笑容僵掉,很快嘴角就迟缓地垂瘪下来,眉目近乎拧成一个问号。

    他这般神色着急的回来,只为是寻那姑娘?!

    而谢起觉神色更冷,质问道:“校尉大人为何迟迟不愿作答?”

    程拘被自己的自作多情恶心到,很快情绪上来,气愤道:“就区区一个弱女子,我还能给你放跑了不成!”

    说着,还附带一声狠狠又不屑的切。

    一炷香后,前来汇报的士兵,在地上磕头的架势,快把沙土磕出一个大坑了。

    丝毫不敢拿余光去看那位玉面修罗,声音也跟着颤颤巍巍的,“秦姑娘……不见了!”

    程拘:“……”

    此时,冒尔顿的寝帐。

    刚掀帘进去的秦已随,被里面这番血肉淋漓的场景吓了一跳。好在她很快稳住心神,压抑着胃里的翻浆蹈海,踩着一个个俘虏尸身,往内摸到了冒尔顿的床榻边。

    用脚踢开被放置在床榻上的几个尸体,几声动响惹得那血腥异味愈发浓重。

    秦已随空出一只手捂住口鼻,皱着眉低下腰四处翻找。

    “怎么找不到啊……我记得明明就是在这的?”

    几番搜查无果后,秦已随彻底迷茫了,她明明记得自己编写剧本的时候,特地在冒尔顿营帐此处,设计安放了很重要的东西。

    原先的剧情是冒尔顿营,被盛怒的冀营军一把火烧了个精光。现如今营地仍在,按道理来说应该没人会拿她要找的东西啊。

    “见鬼了,难道是我记错了?”

    正当秦已随怀疑自我的时候,突然有一股力道桎梏住了她的脚踝。

    秦已随被吓了一身冷汗,当即深深地倒吸一口凉气,才没让自己惊呼出声。

    那是个从死人堆里突兀伸出来的一只手,带着数不清的淋漓伤痕,粘稠深红的血液弄脏了她的脚踝。而那主人的身体似乎还被掩埋在众多尸体之下。

    居然还有胡人的漏网之鱼!

    许是因为那人濒死无力,秦已随轻而易举就抽出了自己的脚踝,三步两步小跑着,就退开了好几米远。

    回头死死盯着那只像截断虫身一样轻微蠕动的血手。

    心中正无措,迅速思索之际,更可怕的事情却发生了。

    在秦已随目愣口呆的视线中,那只手一点点推开压在他身上的束缚,露出半具尚还完好的肉身。

    “嗯……”

    周身桎梏一松,那背面朝上的胡人士兵当即发出一声低低的闷哼,像是庆幸自己尚还存活,又像是因为满身无法言喻的耻辱伤痕。

    他出声的那一刻,身体有翻身坐起的趋势。

    秦已随惊惧地忘记了呼吸,身体不受控制地后退着,视线受阻,后脚跟猛地撞到一具横挡在门口的尸体,一个趔趄身子往后一倒,人也跟着跌坐在了尸体堆里。

    那胡人士兵垂着头,只能看清残破不堪的侧脸,身上的护甲已全然陨裂,能看脖颈下方靠锁骨处一道十字的红色血痕,像是被经久折磨留下的,实在令人触目。

    他像一具失了生气的哭丧木偶,呆坐在原地,因为刚刚起身动作的撕扯,引得全身疼痛难忍,正发出痛苦的呜咽。

    这简直是古代版的丧尸来了。秦已随觉得自己没被吓晕过去那便是奇迹。

    现下东西还未找到,秦已随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离开,仍是不动声色地定坐在原地,目光谨慎地盯着那活死人,等待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她看着他一点点转过脑袋,掀起血红的眼,极为阴凉的和秦已随对视上。

    秦已随呼吸一滞,瞳孔不可思议地皱缩着。

    这面相,竟是元齐之人?!

    秦已随的脑子乱成一团,因为她的一次改动,扭转了原本的战争局势,竟生出这么多作为编剧的她,也无法理清的事情。

    那士兵的眼神对比起那位修罗反派,还是差得太远。况且他现在这副样子,伤不伤得了人还另说。

    秦已随没被他这副阴狠的眼神吓到,只是剧情一下子脱离了她的掌控,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对峙持续了很久,一道刺耳的马蹄嘶鸣横亘在了二人中间。

    秦已随迅速收回目光,心中难得慌乱起来。

    这是冀营军的人发现她不见了,派人回来寻了。

    要是就这样被撞见,然后带回去,不知道会受到什么样的拷问责罚。

    现在也顾不上别的,秦已随冲那士兵睇过去一个“你自求多福”的眼神,而后眼一闭腿一蹬,躺在了死人堆里。

    为了确保真实性,演戏演全套,秦已随忍着恶心不适,胡乱在自己衣物、脸颊上抹了几道血印子。

    那个士兵正面目狰狞地等待着外面冀营军的人,忽然瞥见秦已随的动作。

    看过去时,她已经到了最后一步,在手边的俘虏尸体上随意扯下来一块裂甲,罩住了自己半张脸。

    最后在这个营帐里众多扭曲惨烈死相的尸体中,寻了个还算端庄淑女的死亡姿态。

    士兵无视了这个女人掩耳盗铃的愚蠢做法,目露警惕地听着外面动向。

    方才听马匹落地的蹄声,应当只有单枪匹马一人。

    意识到这点的士兵,也不知从何而来的自信,萌生出了抵死反抗的心理。

    忍着剧烈痛意,跌跌撞撞地站起身,随手抄了把破损的砍刀,小心翼翼又步履蹒跚地往寝帐门口行去。

    秦已随双眼紧闭,其余观感格外敏感,耳朵里满是砍刀摩擦地面发出的刺啦声。

    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道这家伙难不成想和冀营军的硬碰硬?就凭他现在这副破败身子,能杀得了谁?

    不是她帮着谁,你现在若是聪明点,学着她躺下来装死,说不定就能侥幸逃过一劫。

    正嘲他莽撞蠢笨,下一秒便听见那士兵口中含糊不清、却又饱含恨意的狰狞吼叫声。

    秦已随心脏一缩,只听一道刺破劲风的声响,伴随着刀刃刺破血肉,那士兵顿时消了音,重重向后倒去。

    始作俑者冷静地出奇,一步一步像是按了慢放键,走到了那士兵的身旁,确认已无活息后,利落地抽出自己的佩刀,斯条慢理地擦干上面的血迹。

    来的到底是冀营军的何人,居然就这样一言不发地将人斩杀了。他难道辨认不出,这士兵一副元齐人长相吗?

    这想法也只在一瞬之间就被秦已随抛之脑后,现在最应该顾及安危的是她自己。

    ……

    像是有意在拖延时间,谢起觉一直将自己的佩刀擦到干净无暇,发光发亮,才漫不经心收回鞘。

    余光懒洋洋落在角落里、不知自己万分显眼的秦已随身上,注意到她垂在身侧隐隐发颤的手指,喉中情不自禁溢出一声极低的讥哼。

    谢起觉视若无睹地走向寝帐外。

    听到动静,以为自己伪装成功的秦已随,原本僵直不堪的身体渐渐地放松下来。

    正为此沾沾自喜,不料紧跟着就听见一道不明意味的清冽嗓音。

    “若是不怕被丹勒兵当成尸体焚烧掩埋,又或是被山野秃鹫啃噬肉骨……”

    那道熟悉的顽劣声音,停顿后,轻笑一声。

    “那么秦姑娘,大可继续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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