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靠近
苏时呆愣愣地看着面前有大半个月没见的“男朋友”，不由自主地退后了几小步，反应了好几秒才接受这个现实，错愕开口：“你怎么来了？”
池煜没有马上回答，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看着她。那双桃花眼即使是在毫无波澜的时候都显得多情，在这样眼神的注视下，苏时表面尚且冷静，但脸已经悄悄开始烫起来。
他沉默了许久，像是确认了什么，才终于语气平静地回答：“来看看我女朋友比完赛累不累。”
收起了平时散漫的嘴脸和语气，好像就是专程来关心她的。
这句话听完，苏时低下头，刚刚少许悸动的情愫抛到脑后，内心一下子翻涌出来的别的不知名心绪顶到喉咙，快要压不住。
现在所有人在意的都是她的成绩，她拖的后腿，她的发挥失常。
他却问她累不累。
只关心她累不累。
池煜这个人就是这样，明明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却还是在她情绪低落的时候突然出现说一些奇怪的话。就像上次大家都不看好她，他还是会和她说：“我给你撑腰”。
明明无厘头但又莫名很戳人。
苏时吸了吸鼻子，重新抬起头，侧过身，“你进来吧。”
“考虑这么久，我还以为我真坏你好事了。”池煜笑着，拎着东西走进房间。
酒店给每个运动员准备的是单人间，房间不大，好在生活设施一应俱全。一张单人床靠在印着浮雕花纹的墙上，微风从窗缝中渗进来，吹起垂在窗边的白色薄纱窗帘，透过吹开的窗帘能看到窗外具有异国风情的民俗小镇。
池煜环视房间一周，目光落在桌子上那半杯已经冷了的速食麦片上，嘴角抽动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你就吃这个？”
苏时跟在后面，顺着池煜的目光，看见了桌面上她进行到一半的简单到极致的晚餐，房间里的壁灯照着，颇有落魄萧条之意。赛场上威风的女骑手晚饭就吃一包麦片，确实有些可怜巴巴的。
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索性闭上嘴不说话。
池煜轻睨她一眼，没有继续追问，也没有像平时那样拿她开玩笑。他走到餐桌旁，低头摆弄着那几个餐盒，然后抬起眼睫叫她：“过来。”
苏时抬脚走了过来，刚洗完澡的她小脸光洁素净，一头柔顺的黑发披在肩头，少了一些高傲，看起来乖乖的。
独属中餐的饭菜香一瞬间散满整个小房间。
桌子上的餐盒里装着许城烤鸭，炙子烤肉，酱肉丝，都是地道的家乡美食，旁边摆了一碗白米饭，粒粒浑圆，正热腾腾地冒着白气，池煜甚至贴心地帮她把筷子摆好，然后站在一旁低垂着眼看着她。
法尔肯斯瓦德的中餐馆很少，她来这么几天，胃口不是很好，一直都很想吃一口中餐。她不知道池煜怎么突然出现在这，也不知道他去哪给她搞来这么一桌菜，只知道他的身上还沾着屋外冰凉的水汽，此刻房间的柔光就这么打在他身上，整个人都温暖得不像话。
人在脆弱的时候，是很容易被温柔的真诚触动的。
今晚的所有情绪在看到这一幕时到达顶峰。
眼眶热得发烫，苏时肩膀一塌，拼命忍了大半天的眼泪就这么突破防线，一颗接一颗地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刚刚还在一旁饶有兴趣欣赏她这副软绵绵的样子的池煜，一下子慌了神，露出少见的手足无措。
他转身从桌面上抽了几张纸巾，走进了几步，大掌抬起她的下巴，捏着纸巾一角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有这么感动吗？”
她还是不说话，哭得很安静，不像别的女生那样号啕大哭，只看似平静地掉着眼泪。纸巾一张张擦完了，泪意却没半点退减之意。
越是这样，越让人心疼。
“怎么了？”池煜微微弯腰，手撑着桌子，语调压了下来，歪头问她。
苏时抬头，透过模糊的泪水能看到他眼里细碎又温柔的清波。
“风吹的。”她用手背抹了一把眼脸，强硬把剩下的眼泪逼了回去。
池煜转头看了看窗户渗进来的风，小到连头发丝都吹不起。
“我猜到了。”他笑了一下，走过去把窗户关严实。
苏时哭完，情绪下去了，顿时觉得自己刚刚有些丢脸。
苦心经营的熟女形象就崩析在一瞬间。
还是在池煜面前。
靠。
她不想说话，拉开椅子坐下，端起白米饭大口大口吃起来，大有化悲愤为食欲的意思。
池煜见她情绪缓和了，也不打扰她，坐在旁边的小沙发上低头看剧本。
“你不吃吗？”食物把苏时的嘴巴塞得很满，她还没来得及咽下，只好呜呜咽咽地说。
“我吃过了。这些是专门买来给你的。”池煜淡声回答，“猜到你今晚不会吃饭了。”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一股暖流从心底涌上来，慢慢溢出，流过本就温热的心脏。
说不感动是假的，而且不是一点点，是非常。
苏时不愿让他看出异样，赶紧把饭菜咽了下去，岔开话题：“你怎么来荷兰了？”
“我们剧组来这边取景。”池煜没抬头，手上握着荧光笔在纸上涂涂画画。
那兰溪也来了吧。想到这，苏时眉骨抬了抬，热搜的事情堵在喉咙里。她握着筷子的手指微曲，给自己做了一番思想工作，才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问：“你和兰溪怎么回事？”
听到这，池煜好像有些意外，停下笔转过头看她。
他的眼神太过玩味，苏时梗了梗脖子，深吸一口气：“干嘛？我们现在怎么说也是合作伙伴，如果她是你女朋友的话”
“她不是我女朋友。”池煜皱了下眉，想也不想就否认。
“我看了那个视频。”苏放下筷子，转身面对他。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如果你有女朋友，那我们的条约可以再改，你不必和我这么亲密，更不必为了合约去出面否认。”
说完她顿了顿，像泄了一股气，“我只是不想让别人不开心。”
如果一开始他就和她坦白，那她说什么也不会和他签这个合约了。她从来不是这种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的人。
“那我呢？”池煜声音有点沙哑，带着微不可探的低落。
“啊？”苏时没明白。
池煜没说话，很快恢复正常，依旧懒洋洋地靠在沙发里，“我说过，和兰溪只是同事，”他伸出一只手指对着苏时摇了摇，“我只有你这一个女朋友。”
他盯着她有些震惊的表情，勾起唇角，语调变得暧昧：“还是你想我怎么证明？”
苏时抿了抿嘴，红晕因为他的话开始漫上耳尖。
她不想再理池煜了，低头开始收拾桌面的残局。
虽然但是，她还是持怀疑的态度，没在一起干嘛把人家纹在身上，还是说他其实是单相思？都做到这份上了人还没追到手，这也太菜了吧。
那边的池煜手肘放在沙发扶手上，单手撑着下巴，看着她又悠悠地补了一句，“之前是，现在也是。”
苏时停了一下，在脑中把他两句话连在一起。
我只有你这一个女朋友，之前是，现在也是。
好像听起来还怪委屈的。
结合刚刚联想到的事情，她竟有些同情了。
苏时顺手把垃圾扔进垃圾桶，路过池煜时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你要相信，一定会守得云开见月明的。”
池煜有些没反应过来，她又接着说：“兰溪一定会被你的坚持打动的！”
“”
肿么让老婆相信自己不喜欢别的女人，在线等，挺急的。
-
因为池煜来了，苏时穿着浴袍不方便，于是她进浴室换了一套休闲装。一出来，就看见池煜拿着睡衣准备进去。
“你要干嘛？”苏时瞪大眼睛。
“洗澡啊。”池煜觉得她莫名其妙的。
苏时手一抖，拿着的衣服差点掉在地上。她因为不敢相信，音量提高了些：“不是，你今晚不打算走吗？”
池煜老实回答：“不打算啊。”
“为什么？”
“现在天黑了，一个人打车我害怕。”池煜低头想了想，然后一本正经地解释。
“”
你一个187看起来凶狠拽的大男人到底有什么好怕的，载你的出租车司机比较怕吧。
池煜自然是不知道某人的想法，他绕过还在茫然的苏时，径直进了浴室，然后关上了门，里面很快响起哗啦啦的水声。
愣在原地好一会，苏时才接受今晚要和池煜共处一室这个事情。大家都是成年人，又不会干什么事。她轻飘飘地走去桌子边，接了一杯热水给自己压压惊。
池煜放在桌上充电的手机嗡嗡地震动着，苏时低下头瞥了一眼，屏幕上写着“张浩磊”三个大字。
印象中是他的经纪人。
她怕有什么急事，拿着手机走到浴室门口，敲了敲门：“池煜，你经纪人找你。”
“你帮我接吧。”池煜的声音混着水声传出来。
苏时划开接听，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对方的气势给震住了。
“池煜！你去哪了！你别以为在国外就没有狗仔了！到时候拍到什么我又要给你加班！赶紧！给我！滚回来！”
苏时把手机拿远了点，等喊声结束了才重新把听筒贴近耳朵。
“那个”她试探着开口，“您好，我是苏时。”
正当她犹豫着该怎么介绍自己时，对方出声了，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像换了个接电话的人，“你好你好，苏小姐，我是池煜的经纪人，池煜他现在和你在一起吗？”
“是的，他现在在洗澡。”
“”张浩磊又安静了。
没想到你小子动作这么迅速。
“需要我让他等下回个电话您吗？”苏时问。
“不用不用，你帮我问下他什么时候回来就行。”
“他说他今晚不回去了。”苏时想了想，还是跟经纪人坦白了，“他说他一个人打车害怕，您能来接他吗？”
“”神他妈打车害怕。
“我有点忙现在，只能麻烦你照顾他一晚啦。”张浩磊没办法，为了池煜的爱情含泪撒谎。
电话挂了没多久，池煜就洗完澡从浴室走了出来。
“他说什么？”他边用毛巾擦着头发边问。
“让你回去。”
“你说什么？”
“我说你害怕，让他来接你。”
“然后？”池煜手上的动作停了。
“然后他说他很忙没时间。”说到这，苏时都想翻个白眼。
池煜笑了笑，转身又继续擦头发了。
回去得给张浩磊发多点奖金，他心想。
房门又被咚咚地敲了两声。
两人对视了一眼。
快十点了，这个点总不会有什么客房服务吧。
“谁啊？”苏时对着门口问。
“是我，程亦。”
苏时的身体变得有些僵硬，她一顿一顿地扭过脖子，果然对上池煜那对含笑的眼睛。他双眸微眯，抱着胳膊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你的前辈？”
苏时迅速扯住池煜的袖子，把他往浴室推，“你不要出来！也不要说话！”
池煜被推着走，觉得好笑：“这么急，怕我坏你好事？”
苏时不想听他说这些，把他一把推了进去，“你就在这老实呆着。”然后就要把门关上。
池煜上前一步，手抵住门框，微垂着眼睫看她，然后把头低到她耳边，嗓音压得又低又磁，“可我不想老实呆着，怎么办？”
他是故意的，声调中还带着闲散的笑意，酥酥麻麻地钻进她心里。
门外的程亦没得到回应，有些着急地拍了拍门，“苏时？苏时你还好吗？”
苏时情急之下抬起手一巴掌拍在池煜扒着门的手上，没用多少力气，但能听到清脆的一声响。
“我给你加钱。”她咬着牙说。
池煜松开手，“我不是这么俗的人，你欠我一次补偿，就”
话还没说完，苏时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池煜舌尖顶了顶左腮，轻笑一声，把没说完的话说完，“就五分钟。”
我就老实五分钟。
-
房门终于被打开，门外的程亦一脸担心，“没事吧苏时？”
“我能有什么事？”苏时笑着反问，她知道，程亦应该是看到微博那些骂人的话，有些担心她。“我又不是玻璃心的小姑娘了，大家说的也不是完全没道理，我最近确实是有些状态不好，该骂。”
程昱松了一口气，又问：“你是不是还没吃东西？”
房间的窗户被池煜关紧了，此时饭菜的味道还没散去，苏时有些尴尬：“吃了，我刚刚点了外卖。”
在浴室听到这句话的池煜唇线僵直，整张脸都写满了不爽，合着他就是个送外卖的？
“吃了就好。楼下的餐厅有你喜欢的猪扒包，我还怕你饿给你打包了。”程亦说着就将手上的袋子提到苏时面前晃了晃。
“谢谢前辈，但我肚子有些撑了，你拿回去分给舒洋他们吃吧。”苏时带着歉意笑了笑。几天没吃中餐，她刚刚一顿胡吃海喝，现在感觉再塞一点东西就要吐出来了。
“好吧。”程亦并没有被拒绝的恼火，表情还是很温和，“那你明天回国的行李收拾好了吗？”
按照计划，比赛结束的第二天中国队就启程回国了。
“收好了。”苏时回答。
其实还没有，池煜来了之后她根本还没有时间收拾。
池煜在浴室里面听着两人你来我往的对话，搞不懂这两个人怎么有这么多话说。他有些烦躁，黑着脸数着时间。
“那你明天继续坐我旁边吧，我那天看你在飞机上睡觉，我可以把我的u型枕给你，这样舒服点。”程昱很热心地说。
“那你睡什么？”
“我没关系的，你睡得舒服就行。”
苏时摆摆手，想说不用了。浴室里传来一道懒洋洋地男声，语速故意放得很慢，让门口的两人听得一清二楚：
“宝宝。”
“我的裤子你放哪了？”
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