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四月槐花香

    是的，是老家。是老人的家，也是老一辈的家，也是可以传承的家。有地，有院子，有吱呀一声响的大门。大门里面是港湾，关上门，所有的世界的喧嚣和所有来自各方的压力都戛然而止。因为院子里生你养你的人才是这个世界最能温暖和保护你的人。从小到大，从小时候到老，从一个小地方到去看这个世界，无论走多远，无论看多远都不及这个地方来的更满足更沉稳。那些水泥钢筋堆积起来的世界是没有办法媲美的。那里没有故事也没有沉淀。不像家里踩在地上你都可以感受到从滚滚大地中传来的历史的味道。我想中国人对家的概念这么深，大概就是因为我们不管走到哪，都要落地生根，这个根就是家。这个根越深越大家就会越稳定。包括的分配不管是财务还是关系的分配也越自由。而这个家对我而言，就更不一样了。小时候渴望离开家，越远越好，直到能去很远的地方才明白，去多远的地方这个地方才是根。无论在哪里，这个门里面能给的，你在哪里也找不到。打开门，世界就在眼前，努力的向前看，向前走，为的是让门里面的人过得更好。站在胡同口好像能看到这些年的岁月的痕迹。站在屋后好像仍然清晰的记得父亲年轻时候的模样。是有多么愚蠢才会不满自己的父母啊。是有多么愚蠢才会因为父母没有帮自己一把而迁怒她们啊。是有多么愚蠢才会因为出身自卑啊。斑驳的岁月就想那扇大门上留下的痕迹一样，无论怎么擦拭它都不会光亮如新。像我们的记忆一样，无论如何，不会像什么都没有经历那般清纯，那般无邪，那般愚蠢。

    家里的屋后头是一片地，农耕忙的时候轰轰隆隆的机器声能从早上一直响到半夜，为了抢收一点庄家，一家人铆足了劲就为了一点点收成换算成钱可能连几白块钱都没有。可在父辈的眼里，不是钱的事，你对庄家好，生活就能好。曾士强教授说农民是最懂易经的，这一点我深信不疑。就凭一件事，什么时候干什么事。守时待正才是能创造奇迹的时候。屋子的西边有几颗槐树，每年四月份槐花开的时候那个味道能充斥整个院子很久很久。那时候树上的榆钱可以烙饼，也是一道很不错的美食。西南角两颗杨树，上边有一个很大鸟窝，每天早上叽叽嚓嚓的甚是悦耳。这个家几经修缮，在想继续装修的时候遭到了一家人的反对，理由也都是出奇的一致，什么时候拆迁不知道，在花钱没有价值。他们不懂我的心情，无论拆迁与否这都是我的家。自己的家自己不爱，没有人替你珍惜。特别是这个情怀特别不值钱的时代。钱，什么都是钱，哪里都是钱。不要争论，也不要呐喊。做好自己，守住内心就好了。

    又到了这个季节，这个满是花香的季节，屋后地里的小麦已经开始接穗了，慢慢的就会长出果实再等一个多月就能收割了。早一点不熟，晚一点就减产。万事万物到九重生。早上起来站在院子里，闻着槐花香味，父母都在，你也在身边，两条狗子摇着尾巴，还有什么比这更幸福呢。

    “小陈”早上叔叔的酒终于是醒了，“哎，您醒了叔叔，一等，饭马上好”“你们都做好早饭了”“嗯，煮了粥，炒了几个菜，您去洗漱吧，马上好了”“陈南乔，你快看看这个是咋了”朱亦如大声喊到，“怎么了，你先走远点，我来我来，没事，你把这个端出去吧，可以吃饭了”“嗯，闻着就好香啊嘿嘿”“傻样”“嘿嘿”从小时候开始家里对于吃就没有很正式，简简单单的一个菜是吃饭，没有菜也是吃饭，所以导致思想意识上的观点就是吃饱就行，后来慢慢的才明白是需要一点仪式感的。“哎呀，不服老不行了，现在这酒量是一点都不行了”“很厉害啊”“你小子哈哈，吃饭”“叔叔，吃完饭我想带着朱亦如回我家，去见我父母”“奥”就是一个字没有别的回答。“你父亲身体好些了吗”“不是太好，这个病的病发症太厉害了，而且时间越长，病态越久越不容易出来”“嗯，带他去大医院查查”“嗯”父亲的病，我只是求他稳定就行。“对了叔叔，你决定留哪一个茶台了吗”“还没有，吃完饭我还要在看看，两个我都喜欢”“那算了，都给你留下吧”“哈哈，那怎么好意思”“你都把你的世界给我了，等再有好的我在给你送来”“这可不是交换啊，虽然这个生意不错”“哎呀爸，你就这么轻易把我送走了啊”“女大不中留啊，找到一个可以托付的人不好找，找一个我认可的就更不容易”言下之意很明显，世界上最牛的认可就是来自父亲的认可，我做到了。父亲对我总是没有脾气的，或者或多或少的在他的心里对我是亏欠的。我一直试图去解开但事情就是这样，一旦人心里认定的东西很难去更正。“我个人对小陈很满意，过来人，生活不在于高矮胖瘦，而在于担当，对生活，对家人，对工作，对事业。这些都是要考虑的，光好看不挣钱生活没有保障也不行，光恩爱没有去处理人际关系的能力也不行”“不过现在社会和以前一点都不一样了叔叔，九紫大运来了之后小孩子会越来越漂亮，属火。木又生火，以后的孩子会越来越高越来越好看。经济形式也发生了翻天地覆的变化，现在小孩消费观只有他喜不喜欢，不太会考虑实不实用。就像直播，扭扭屁股就能挣钱，那就证明很多靠身体挣钱的工作会越来越少。修车这个行业也许会消失，车坏了就买新的，以后修车的费用也许会超过新车的费用。高精尖技术的产生，让量化走在世界生产的前边。文化是第一生产力。但是这些生产力没有温度，这个世界不喜欢真话。现在做企业，和你们那个时候又不一样了，股份制出来以后，股权激励一系列所谓的高级玩法的出现让公司价值远超实际的价值，废墟上的花园。但无论这个世界怎么先进怎么改变，人情世故，终究是改不了，如果以后控制这个世界的不在是人，那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嗯，你这个话题很好，等你啥时候有空咱爷两好好拉拉”“嗯，其实很多话不能说，特别现在这个时代，不说不代表不存在”“对，确实是这样，我现在也是不断在学习，与时俱进，我也发现很多问题，很好啊你这个思路，等有空了咱两聊聊”“好”“说的什么啊你两这是”朱亦如在一旁问到“没什么，吃饭，吃完饭带你回家”“奥”他看了看我们两，想说什么，欲言又止的样子被我看在了眼里。吃完早饭打扫好，时间就不早了。他还在研究那两个茶台，或者是还在想怎么接受这个事实。“收拾好了，叔叔，那我们准备走了，到家还有几个小时的路程”“行，那你们路上注意安全，这是一提蛋白粉，给你爸妈带着，问声好”“好，那谢谢叔叔”“嗯，还有，等你回来了，能不能带我去见见张大师”“您是说茶台的那个”“对”“行，等我联系好，您去南京我带您去见他”“好，就这么说定了，那你们走吧，路上开车注意安全”“好，那我们走了叔叔”“那我去了爸，你自己在家好好吃法”“嗯，知道了，你又不是不回来”“嗯，抱抱”对于任何人来说，父亲的拥抱都是最温暖的。只是很多时候男生都碍于情面不愿意去拥抱。其实是应该多多拥抱自己的父母的。

    一路上心情瞬间好了很多。与其说好了很多，不如说是放松了很多，像是一件天大的事有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一样。她坐在坐位上一直没有说话。我抓过她的手“在想什么”“没有，就是觉得突然爸爸老了很多，对了，去你家买点什么”“不用管了”“那怎么行”“我是说我都准备好了”“你怎么那么好，那我也应该买点啊”“够了”“我有时候不懂规矩，你多提醒我一些”“不用。你就做你自己，如果很多事要让你用到应付这两个字那就没有意义了。你就自然做你自己就好了”“那”“没有那，家，是父母的家，那个家里有父母有我，我不要你牺牲自己来委曲求全，融入就好。如果不能咱们还有咱们的家，你，我还有咱们的孩子”“嗯我明白，但是叔叔阿姨都是很好的人，我想我可以融入”“那就太好了”“那有什么好”“我就不用为难了，也不用两边讨好了，这样的关系是最好的关系”“好吧，你累不累要不要我开一会”“不用，给你带了零食，你就负责吃吃睡睡就好了”“那这也太什么了”“太像猪了是吗”“你，你才是猪”“你本来就是啊，你身边没有朋友喊你老朱吗”“哎，还真是呢，我有一个特别好的闺蜜”“嗯”“然后我们之前好的就像一个人，真的，发生了好多好多的故事，可后来她喜欢上一个男生，那个男生明显就只是想玩玩她，我说你别和他好，我感觉他不像好人，但是她就是陷入到那种爱情里面了。流产，那个男的连个面都没有，钱也是她自己借的，后来去他家找他，他妈还骂我闺蜜贱货，所以这件事之后我们之间的关系就远了，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我是觉得我们之间无话不说，我又没有怪她，她怎么就这样了”“其实很多时候不是你们变了，是事情和缘分都不像当初那般了”“或许吧”“年轻的时候不懂事，很多时候就喜欢要这个要那个，却又不像负责任，不想要的时候一甩手就走了，从来也不想想要别人怎样”“你呢”“我，我可能也是吧，也有特别多的错，但有些事就这样，错了也回不去也改不掉，所以现在要保护好你”“嘿嘿，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很多时候家庭带来的根深蒂固的这种思想和思维方式真的不一样”“那是肯定啊，你看我的家庭就是比较简单，小时候吃过的苦，让我就容易自卑，不爱表现自己，什么事比较能吃委屈，你呢，家庭条件好，所以没有自卑的心里，积极阳光，只要有机会就一定会展现出来。我也是直到很久很久才明白这个道理，这也是很多婚姻明明过得不好也愿意分开的原因，一个原生家庭对孩子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嗯，我是单亲家庭我太有体会了，你不知道，那时候只要人家说妈妈对她多么好，我就可羡慕了，回家总是哭问爸爸，我的妈妈呢，后来慢慢的大了，父亲也尝试着给我找过后妈，都对我不好，所以就在没有找，无论别人怎么评价爸爸，爸爸对我来讲就是一个好爸爸，完美的爸爸”“嗯，看出来了，他很爱你”“所以我觉得沟通很重要”“是啊，肯定，两个人就是要多沟通，不能冷战，冷战几次感情都被消耗掉了”“不过我还是担心”“担心什么”“你这么优秀，讲文化，能挣钱，又体贴以后肯定会有很多人在你身边”“那不一样，爱情不一样，我的爱人空缺了那么久，就是不想随便，所以一旦有了，我更不会随便的，而且你也看到了我不是随便的人，我不是标榜自己，这一点我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我知道，可我就是担心”“那要不，咱两就在老家吧，种着几亩地，养几只鸡鸭鹅，然后种种花，就这样在家”“哈哈，我没有那么自私，再说你注定是要干大事的人，我不能托你后退”“那你也把心放肚子里，我从答应你得那天我就只有你，相信我”我看向她的眼神坚定而又执着，不容置否的坚定。“我信，因为我也知道我有多爱你，从第一次见你，到我去找你，赵公子找麻烦那次，感觉一次比一次强烈，我以前觉得忠贞的爱情好缥缈，你让我看到了不一样的世界也看到了不一样的感情”“所以我不会只是新鲜感吧”“哪有，我是真的”“哈哈，开玩笑呢”“不开玩笑陈楠乔，我发现了你总是习惯把自己摆在很低的位置，但其实你真的很厉害，以后不准你轻视自己”“嗯，摆在很低的位置，是之前刚进入的社会的时候学的第一课，位置低一些，期待低一些，容易活着，一旦有机会也能抓住，那时候的自己，真的不敢想象”“嗯，以后我陪着你”说完这句话我抓着她的手久久的没有说话，这句话和我一直在一样，不是轰轰烈烈确也是暖心的话。

    回家的路越来越近，近到我好像能看到父亲站在门口等我的景象。心情也随着兴奋起来，我想这次回家母亲一定会很高兴。因为其实你挣多少钱她并没有概念，因为超过十万块钱有多少对她来讲也一样了，没有见过也没有理解的能力。但是你带个女朋友回家，她才觉得你长大了。或许吧，这三十多年让爸妈操心的事就这一件。家里的兄弟三胎都很大了。在我母亲的眼里，我没人要了，而且无论你多么厉害在外面，只要你没结婚，她就觉得你还是那个样子。前几年刚刚好起来的时候，好多人去家里送礼看我父母亲，那时候他们或许不懂我做了什么，但去的人多了，他们大概也能感受到一点。生活好了，母亲的唠叨也愈发的变的单一了，那就是什么时候结婚。从下高速到我家的车程大概有半小时左右经过县城，这一路上有我无数的故事，甚至有时候那些灯光都柔和起来。只要是回家一定先给母亲打电话，你只要告诉她回家，不管多晚是一定要等你的，要在大门口等着你，那是天下父母统一的动作，那也是父母对孩子深深的爱。

    是的，和我预料的一样，父亲又是站在大门口，旁边的树上一挂一挂的槐花，拐进胡同就闻到了花香。邻居家的梧桐繁茂的枝叶也伸出了墙头，阵阵酒香味扑鼻而来。两条狗子更是隔着很远就摇着尾巴追到了车前。母亲和父亲一样，总是在我停车的时候站在门口，我在他们的眼睛里看到了很多东西，从开始到现在，每次回家都这样。我好像能读懂他们眼里的话。进门，站在院子里，站在这个生活了很久的院子里，我突然感觉像是一场大梦，从原来到现在，从现在到原来，一切都好像梦一般的存在。可一场梦我宁愿没有，就像那年一样，我和父亲在院子里喝茶聊天，讨论很多他都没有去过的地方，没有见过的世界。和从前一样在院子里吃饭，两条狗子趴在桌子两边，就像那些年一样，感觉到迷茫的时候可以和你说说话。但一切都变了。站在这里看着树上的槐花，一切又都回来了，你还是站在那里，从来没有离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