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深夜密谋
方震雷甫一登场,便将山门前的地面踩得处处碎裂,正常人来看,的确都是不太符合礼数。
但他是方震雷啊。
是那个狂言“天下武夫,若有不服者皆可向我问拳”的方震雷。
赵斩眉头微皱,他也觉得这不礼貌,但如今的无剑观不复从前,唯一的靠山,十一境剑尊谭方天故去,情况急转直下,怎能轻易得罪这名风头正劲的武圣。
按理说,他是一名剑修,师父从小就教他不可心生怯懦,需拔剑处不应顾虑。
可除了剑修,他还是一观之主,掌握着数百人宗门的管理者,不能仅凭个人好恶行事,他必须顾全大局。
于是,赵斩走上前,准备昧着良心训斥曹俱灭一番,然后给方震雷道歉。
时局所致,不得不低头。
可还没等他开口,那个满脸肃杀的武圣率先说话了。
“你是何人?”
语调冰冷倨傲。
围观者皆是出于本能地希望那年轻弟子赶紧服软,免得事情向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
可那“不识趣”的年轻人却丝毫不退让,同样语气森然地回答道:“无剑观,曹俱灭。”
“俱灭,不得无礼!”赵观主此刻顾不得其他,生怕那方震雷悍然出手,赶紧走上前去护在他身前,心中已打定主意,不论如何也要保护这名弟子周全。
后方的老萧也淡定不得,赶忙走上来,同时暗暗调动灵力,虽然他定然不是这十境武夫的对手,但只要拖住片刻,就能让曹俱灭有逃生之机。
方震雷仿佛对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毫无所觉,目光越过赵斩,盯着曹俱灭道:“你要我如何?”
曹俱灭不顾阻拦,从观主身后走出,斩钉截铁地吐出两个字。
“道歉。”
众人感觉头晕目眩,这世道怎么了?一个没听说过的年轻弟子竟然胆敢要求十境的武圣方震雷当场道歉。
有那心思活泛的已经在盘算,若是无剑观与射月城起了冲突,应当往那边站队。
不过很显然,这时候谁敢押注无剑观呢?毕竟它现在只不过是个连上境高手都没有的宗门,而射月城是天下八大宗之一啊。
可没人想到,下一刻,一向高傲的方震雷,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破天荒地抱了个拳大声道:“是我唐突了,抱歉。”
惊。
谁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有人甚至在想他莫不是想把场面做足,事后再伺机报复。
而方震雷心中其实丝毫没有芥蒂,相反,他一向都是桀骜不驯,铁骨铮铮,见到有个年轻人如此有骨气,心中反而欣赏。
道歉便道歉,面子这种东西,是他方震雷一拳一拳打出来的,不是靠欺凌小辈抢回来的。
见事情化解,赵斩和萧恨水等人心中都是长出了一口气,上去寒暄客套,一边说我的我的,一边说无妨无妨,便揭了过去。
方震雷对赵斩道:“杜春悟剑闭关,离开不得,要我代他来此吊唁,还请赵观主见谅。”
赵斩连声道:“哪里哪里。”
倒是那名为李画戟的年轻武者,在经过曹俱灭身边时,嬉皮笑脸道:“好家伙,是条汉子,以后去了北原若是有事,报我李画戟的名字!”
“你的名字有个屁用。”
方震雷啪地一巴掌拍在他后脑,扭头对曹俱灭说:“他的名字有个屁用,报我的。”
“嘶。”
那些墙头草已经开始将曹俱灭这个名字记在心中,武圣的承诺,重于千金……千两灵石啊。
忽然间,又有浩荡的仪仗队伍从天儿降,为首的长须老者眯着眼落下来,看了看碎裂的地面,又瞧了瞧方震雷,无奈地摇摇头。
只见他轻轻挥手,一股不可见的灵力从长袍下倾泻而出。
随后那裂痕丛生的地面竟然开始寸寸愈合,转眼间就恢复如初。
“方武圣,你可得小心注意了,你们武夫举手投足便摧山裂石,不能大意呀。”
这番言行滴水不漏,修复了无剑观的山门,又给了方震雷台阶下,不愧是藏气府的老府主。
从他身后,又蹦出一个粉嘟嘟的身影,是本应在外游历的非主流少女陶桃,恐怕是在半路上遇到,便被带来了。
“曹兄。”
她本想蹦蹦跳跳地跑过来,但又想到这严肃场合不应太过跳脱,便耐着性子走了几步,“节哀顺变了。”
曹俱灭轻轻点头:“圆寂已经上去了,等我这边忙完了来找你们。”
“好!”
到了此时,藏气府、大衍金刚寺、射月城、忘忧山,天下八大宗已至其四,而且还有个无涯剑宗的杜春有事未到,带了口讯,其他中小宗门不知当年情况,均是感到震撼,心想从前对无剑观的评价似乎有些低了。
就在赵斩等人均以为不会再有大人物出现时,忽然看到空地上飘起张张黄纸,其上似又鲜红的朱砂纹路。
接着,一个身着道袍的身影从黯淡到清晰,在符箓间出现。
“贫道李长叹,行路途中惊闻谭剑尊驾鹤西去,冒昧来访,还忘赵观主莫怪。”
此人面容俊美,男人女相,一双柳眉如墨画,气质却飘然出尘,让人见之忘俗。
但在场众人的注意力并不全在他的相貌上,原因无他。
陋观,天下八大宗中唯一的道家宗门,李长叹虽不是观主,但是观中修为第一人。
曹俱灭看着他,心中却想起当日谭方天说过,无剑观与道门素无交情。
赵斩等人也是心中纳闷,但别人来都来了,又是一位十一境的道尊,自是不可能往外赶的,连忙客气地上前相请。
过了整整半日,宾客才算是全部到齐,所有人包括都全体无剑观弟子都在峰顶的礼堂。
致辞、献花。
仪式之后,由几位执事亲自抬棺下葬。
剑尊的一生终于在一抔黄土中画上了句号。
赵观主忍着心中悲痛,对众人拱手道:“今日天色已晚,诸位又是远道而来,敝观在中凌峰备有客房,若不嫌弃尽管留宿几日,也好让赵某略尽地主之谊。”
前来吊唁的宾客多是中原其他各州人士,最远的是那几家八大宗,无剑观自不可能让他们急急地就动身离去,早就已经准备妥当。
不得不说,赵斩虽然修为天赋平平,待人接物却滴水不漏,也怪不得会让他担任观主职务。
无剑观准备了晚宴,但值此特殊之日,也不好饮酒作乐,众人只是安静地用了饭,便各自散了去。
……
夜里,归元府府主杨松岩住处。
“哦,薛观主,还有王掌门,稀客稀客,快请进来。”杨松岩拉开门,让出了一个身位,两人闪身进来,动作有些鬼祟。
“杨府主,许久未见,府中近来如何啊?”
薛观主名为薛平,他自顾自地找了个椅子坐下,看样子与对方相熟。
“一切安好。”杨松岩回道,见那名叫王完的王掌门还有些拘谨,便笑道,“王兄,咱们青州四大宗门亲如手足,这间屋子里就有了三家,不必拘束。”
归元府、无量观、一气尚武门加上无剑观,便是这青州最大的四股势力。
但话说回来,若不是无剑观百年前为救苍生伤了元气,这三家宗门也根本没机会冒头。
王完点头道:“想必薛兄已经和杨兄通过气了?”
杨松岩和薛平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头道:“现下就看王兄是怎么个意思了。”
王完伸手握了握拳,又松开,沉吟了一会才道:“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两位若想从无剑观身上咬下一块肉来,怕还是有些草率吧。”
杨松岩笑道:“非也,二位,你们说这无剑观是凭什么能骑在我等头上作威作福?还不是因为有那谭方天一个人吊着,现在老家伙已经死了,就凭剩下这些平庸之才,拿什么跟我们斗?”
王完还是不放心,犹疑地说道:“可那几家庞然大物今日都有人来凭吊,若他们横加干涉,我们怕是拿不下。”
“王兄这可就想岔了。”薛平打断道,“虽然那些寺啊山啊都不可小觑,但他们远在天边,这是我们中原青州事务,他们妄想干涉……怕是不合规矩。”
“对对对。”杨松岩趁热打铁,“除了大衍金刚寺近些,你道那藏气府、射月城有功夫来管这小小一个青州?再说了,我们又不是要灭人满门,只不过是想拿回本就该属于我们的东西罢了。”
听了这话,王完眼神闪动,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