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DAY3卧底的工作
作为东京警视厅的支柱之一的琴酒,拥有比他表面上的职位大得多的权力。毫不客气地说,只要他需要,整个东京地区的警察都会按照他的心意被调动,这点跟实质上是公安零科成员的另一位同事都是一样的。
他们是在这个国家的警察系统里的钉子,但他们的存在只是为了让这座国家的大厦不至于那么快倒塌。
因此,对琴酒来说,除了那位先生,其他人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
他没有同伴,也不许要同伴,如果这个国家需要他,他就是社会齿轮的一部分,每一个人都摆脱不了这样的身份,只要存在就必须运转,并表现出价值。同事里有来自其他国家或者组织的视线,他们自以为隐晦,但琴酒早就注意到了他们的目光,之所以没有彻查只不过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
偶尔也有些例外,琴酒觉得在这样的环境下一心为了真理和正义成为警察并为之奋斗的人才是异类,因为他对这个社会的黑暗一清二楚。能够洁身自好的人无疑是深海里亮起的明灯,不是马上就沦为饵食就是在等待它的猎物上钩。
不过这样的人确实存在。
百江渚是一种琴酒都无法理解的人物,她对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事物都毫无兴趣,即使再珍贵的宝物放在她面前她都无动于衷。但是,那位先生只用很简单的一句话就让她试着融入到这个社会里。
“你不想复活他吗?”
这句话就像是游戏里输入了作弊码一样,女孩听到这句话之后立刻就明白过来了。琴酒并不关心她从哪里来,也不关心她到底是不是实验室里制造出来的东西,他清楚那位先生看重她。这也就意味着琴酒需要花更多的时间来关注她。
“gin。”
“不要喊我的名字。”把代号当做名字,就像是诅咒一样。
“那叫你什么?”抱着玩偶的女孩问他。
“随便什么。”
琴酒,或者说真名叫做黑泽阵的警察,自从他成为警察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将从生到死,永远留在这个岗位上。他向胸前的樱花许下誓言,不是天真烂漫的幻想,只是从那位先生拯救他的一开始就有过的承诺。
——那位先生想要「正义」,那他就成为「正义」的殉道者。
他会向那个自称是现代社会的福尔摩斯的那个家伙证明,用私刑得来的所谓“正义”根本就是错误的。
百江坐在一边,把很苦的咖啡捧在膝盖上。
她很久都没见过琴酒有这副表情了——或者说除了很偶然见过几次,琴酒一直是面无表情的模样,倒是在这个世界线里他经常摆出这副模样,百江渚还有点不太习惯了。
“gin在担心警视厅的事?”百江问。
琴酒的回答是:“不要叫我的名字。”
百江又往下挪动了一级台阶,现在她坐在跟琴酒同一水平线上了:“我也不知道gin的名字啊。如果担心警视厅内部出问题的话,就跟以前一样直接做嘛,明明gin不是会犹豫不决的人吧。”
琴酒扭过头来看她。
百江反而去看远处的风景了。从新东京警视厅较高的台阶上往远处看,漂亮的行道树和反光的湖面正在熠熠生辉,更远的地方有着富士山的影子,可惜被几座大楼分割成了零碎的片段。来来往往的行人带着鲜艳的色彩,穿梭在光影婆娑的道路上。
“那个……gin的名字,不会真的是gin吧?”百江问。
琴酒干脆站起来了:“你说得对,不做点什么确实对不起我的工作。”
几个小时后,百江,以及东京警视厅的所有警察,都收到了加强观念教育的培训和每周一次考试的通知。
一起发下来的还有一份厚达400多页的资料,以及一份好像一辈子都看不完的推荐书单。
虽然时间不是很多,但是这个星期足以看完基本的内容,为了鼓舞长时间以来跟罪犯斗智斗勇产生了或多或少挫败感的警察们,上面似乎还准备举行这方面的比赛。
百江渚一目十行地看完这些东西,最后沉默地把文件放进了回收站。
“百江渚,”宫野第一次推开了她在搜查一课的办公室的门,把昔日(几个小时之前还是)的好友拽了出来,“听说,这是你向上面提议的?”
百江渚:?
琴酒有这种权力她早就猜到了,但是这种事跟她有什么关系?!不能因为琴酒看起来像老实人就欺负她啊!
——
“卧底工作?”宫野志保有点疑惑地问。
刚刚关上宫野办公室门的百江渚急急忙忙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她看到门外没有人之后才松了口气,下一步动作是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抖抖看里面有没有多余的窃听器。
今天已经抖过一次了,应该是没有的……
“啪嗒”一声,一个小物件就这么掉落在了地上。
百江渚盯着那个圆形的微小的金属片,抬起头来跟宫野志保对视了一眼,欲言又止,最终伸脚把它给碾碎了。
“你如果这样去做卧底工作,恐怕就不用回来了。”宫野志保说。
“别这样啊!如果认真起来的话我也是很厉害的!而且卧底工作其实也有不太一样的那种……”百江渚趴在曾经属于自己的桌子上,虽然说着这样的话但是完全没有底气。
宫野志保伸出手戳了戳没干劲的百江:“那位先生指名你去的?‘红衣组织’……那可是在「教授」出现之前,整个日本最神秘和危险的组织。”
“是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是我。”
“根据之前调查到的资料,‘红衣组织’的成员囊括了社会各界,我从数据库里调出了他们的信息……目前已经确认抓获的成员里有三名都是与演艺界相关的人员,也有猜测几位家喻户晓的明星也跟他们有关系,但到现在为止我们还没能抓到他们的尾巴。”
“嗯……”百江渚接过资料,用自己熬夜赶报告的速度开始看。
这些都是警局的内部资料,她之前在网络上搜索的一部分也不知真假,更重要的是她作为一个半路上被外星生物坑进警察局的冒牌货根本就不清楚这条世界线到底有哪些罪犯,所以她只能趁现在快速把资料过一遍。
“也就是说,现在我也不知道应该去哪里卧底,要是忽然被杀掉的话更没有办法说理。”
这里描述的所谓“红衣组织”,还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犯人集中营,已经确认的核心成员大多数都是手里握着几十条几百条人命的恶魔,百江看到这些的时候倒还算平静,但一行行触目惊心的记录只要是个人看到就会生理不适。
宫野志保坐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上:"也并非如此,那位先生让你去的话,应该有一定把握吧。"
“听起来就像是我有多重要一样。”
“……”
“……”
百江渚和宫野志保尴尬地对视了几秒钟,最后宫野志保半是疑惑地问:“你走后门进警视厅这回事还有人不知道吗?”
于是百江渚当场就抓起棉花糖往宫野志保那边砸过去。
“都说了没有这回事啊!”
“反正大家都知道了,你澄清也没用……”
“不会吧?!到底有多少人知道这种传闻啊?”
“还有说你是那位先生私生子的,我只是听说而已。”
“喂!难道你真的信了吗?!”
百江渚气呼呼地打开门走了。
在关上门的那一瞬间,宫野志保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窗外的天空渐渐黑了下来,她已经察觉到在这风平浪静的东京海面下涌动的暗流,但明明知道这所有的一切还能过得跟普通人一样开心的,也只有百江渚这一个人。
——所谓在深海之中涌动的日光,还有混沌的时间尽头保存的水晶,折射出朦胧的无法解读的色彩。
“哇啊啊啊!”门再次被冒冒失失地推开了,百江渚扑进来抓住了宫野志保的肩膀,“剧本、我把剧本忘在目暮株式会社门口了啊!”
incubator说给她快递过来的剧本,现在不会是已经被人捡走了吧?!
——
三个小时前。
有着一头乱卷的头发的青年轻轻吹掉了枪口的烟。
安装了□□,附近正在播放某位女明星的歌曲,即使是在闹市的小巷里也没人注意到这个用雨衣包裹着酒红色休闲装和运动鞋、一脸灿烂阳光般笑意的青年刚刚杀掉了一对夫妻。
“原本是跟某个高管勾结想要铲除异己、为自己的政途铺路的男人,在委托组织杀人的时候把妻子也写到了名单上,真是个十足的人渣啊。”青年一边收起自己的枪,熟练地把半透明的红色雨衣脱下来扔进了附近的垃圾桶。
不过他的妻子也不是什么好人就是了,明明手握大把的钱财却还是准备从各种穷人身上压榨资金,等到举办慈善晚会的时候又暗中把钱套出来跟情人过奢靡的生活,表面上是简朴到让人敬佩的姿态,实际上背地里的生活却让人想吐。
“红衣组织”的成员当然都不是什么好人。但人和人比烂是没有必要的,他接下这次委托顺手杀人买一送一也是不需要理由的事。
天空中还下着微微的雨。
这样的穿着在街道上并不突出,也不显眼,青年戴上墨镜,转身就准备离开。耳机里传来了同伴的声音:“如果小阵平准备把每个人渣都杀掉的话,可是永远也杀不完的。”
“我知道啦我知道,但是能——”
青年把墨镜稍微往上抬了抬,轻敲伪装成耳钉的通讯器止住耳边同伴的话语,他往巷子口看去,穿着警服的七八岁小孩正站在道路中央,眼睛一眨不眨地往这边看。那是个肤色较黑的、金发的小孩,还有一双紫灰色的眼睛,他怀里抱着一本厚重的英式装订本的书,像是专门给小孩子定做的警服也穿得一丝不苟。
红衣组织里杀人如麻、无论什么时候都能保持冷静和这般玩世不恭态度的杀手松田阵平,刚刚点着放到嘴里的烟掉了下来。
他指着那边的小孩,张大嘴巴,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怎么了?”另一边的同伴听到他发出的短促的、不成句的音节,也紧张起来了,“难道是他来了?”
“不是、不是……啊啊啊!降谷零……降谷那家伙,他已经有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