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想保护你
片片乌云在空中拉上层大幕布，灯光落在蓄水的地面，投射出圆圆的影子，街上偶尔传来学生回家的欢呼和雀跃声。
少年的校服被垫在最下层，有些凹凸不平，坐着其实并不舒服。
但是霍荔的少女心，却因此产生丝丝悸动。
江迤坐在前面默不出声，校服拉链垂在车旁，发出清脆的拍打声。前面的低气压传至霍荔这头，她似乎得说点什么。
“下次遇到这种事，记得早点跑。”霍荔盯着他冻得泛红的耳垂关心道，“干嘛非得站着让他欺负呀？”
沉默片刻。
少年倏地笑出了声，腹腔里传来的震动使得他的肩膀都跟着轻颤几下。
霍荔有些不明所以。
“哎，你还记得咱俩第一次见面那个晚上吗？”江迤的喉结跟着滑了滑，明显话里有话。
当然记得。
霍荔的思绪瞬间被拉回开学前的那个夜晚。
最开始注意到江迤这号人，应该就是他不动声色地抛下她，然后跑掉。
她呢，也顺理成章的使了点小心机，索性两人都被留下，一块儿挨揍。
这样想，时间并没有过去太久，也就短短两个月。但她的想法却在悄然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之前故意将他留下。
到现在将他保护在身后。
江迤见后座的人不吭声，怕她又胡思乱想，接着补充了一句：“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就像我当初对你那样。”
“直接走，不要回头。人得放聪明点，知道吗？”
霍荔拧着眉，她偏着脑袋想看清他的表情，她忍不住去反驳：“霍女侠可从来不会——见死不救。”
“我认真的，没跟你开玩笑。”江迤收起了笑意，声音冷冷的。
“能避开就尽量避开，他并不是那种好说话的人。你撒娇卖巧对他而言不起作用，知道吗？”
江迤一字一句间尽显严肃，其实霍荔也能感受到刚刚那个男人并不是什么善茬。
流氓气息浑然天成，眼神中又是那种不怕死的狠意，绝不是小混混那么简单。
只是江迤怎么会认识这种人？
还跟胡瑛有关。
“听到了没？”他反复确认。
霍荔点点脑袋，又想起他可能看不见，轻轻“嗯”了一声。
“那他再来找你怎么办？”
霍荔还是有些不放心，男人临走前威胁的话，她怎么都忘怀不了。
“黑黑”不紧不慢地行使着，街道旁的店铺大多歇业，看着冷冷清清。路过一家甜品店，店铺里灯火通明，散发出软软甜甜的香气，让人得以治愈。
“他是胡瑛的亲生父亲，我总共也没见过几面。后面出了那件事，镇上的人都说胡瑛被她爸接去城里了。”江迤叹了口气。
他双手手指均被风吹得僵直，连握把手都显得费劲。
胡瑛算是镇上最常见的留守儿童，父亲在外面混迹多年，母亲早些年跟着其他人私奔了，就剩她跟胡爷爷两人相依为命。
镇上的人都说胡瑛她父亲在外面挣大钱，只有像江迤和赵明瑞这种跟她关系比较亲近的，才了解她家里的大致情况。
她父亲原本就是镇上出了名的混混，没上过几年学。后面因入室抢劫坐了好几年牢。出狱后也一直无所事事，没钱花了甚至跑回家向老人要钱。
直到后面胡瑛出事且精神状态欠佳，两人就去市里面投奔她父亲，治疗什么的也花了不少钱。
胡瑛父亲就把这笔账记在江迤和赵明瑞身上，始终认为是他们惹事后又残忍抛弃胡瑛，最后才让她落到这种田地。
“可是他说还要八千。”霍荔有些担心，“你哪来这么多钱给他？”
其实她更担心的是这种人会得寸进尺。
有一就有二，即使江迤这次凑足钱给他，也不能保证他以后不会再上门威胁讨要。
“放心。”江迤的声音有些低沉，“我会看着办。”
霍荔听他语气淡淡的，心中愈发惶恐不安。
如果胡瑛父亲真如江迤说的那般恐怖，那她就更加害怕江迤一个人独自面对。
“江迤，不要自责了。”
霍荔有些无措地抓紧他的衣角。
江迤感受到她的力度，后背微微一怔。
“你为她争取了逃脱的时间，甚至还搭上了自己。江迤，你并不亏欠胡瑛，你已经尽力做到最好了。”她的鼻尖酸酸的。
“可我总在想，如果我没让他们先走，又或者我早一点赶过去……”
“是不是就会不一样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最后还是将藏在心底的担子，全部展露在霍荔面前。
“这也不全是你的责任。”她安慰道。
“老人不都讲因果循环那一套吗？有我的因，造就了她的过。”
江迤看着远处闪烁的红灯，气氛有些低落。
他因此受的那三刀，也算是一种果吧。
胡瑛父亲对霍荔的恶意，他全部都看在眼里，更不想霍荔牵扯到这些荒唐的事情里。
至少，这种果。
不能应承到她身上。
见身后的小姑娘不吭声，江迤有些后悔将这些负情绪带给她，他又补充道：“以后遇到他了，记得躲得远远的。”
霍荔很清楚江迤话里的“他”是谁。
但如果今晚的事情再次发生在她眼前，她可能还是会义无反顾地挡在江迤前头。
“我不会走的，江迤。”小姑娘的语气很坚定。
江迤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她。
或者说是应对这种坚定的表白。
“我想保护你，哪怕情况再恶劣，哪怕会头破血流，我也愿意为你冲在前头。”
江迤，如果这种心情可以定义为喜欢。
那么，我想。
我应该是有点喜欢你的。
“黑黑”即将使进霍荔家的小区，道路畅通又漆黑，像一望无垠的旷野，还吹着野性十足的风。
霍荔屏住了呼吸。
她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
只要江迤不蠢，他势必可以感受到她话里的深层含义。
这种未曾提及喜欢的告白。
他应该能懂吧。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霍荔抿着唇等着江迤的回复。
电瓶车最后停在小区大门旁，雨地湿滑，刹车在地面剐蹭出刺耳的声音。
整个世界陷入离奇的沉默中。
“回去吧。”
江迤也不会回头看她，只有冷淡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
霍荔从车上下来，捡起铺在上面的校服递到江迤面前，她大着胆子就这样盯着他。
江迤似乎在逃避，依旧不愿意直视她，错开两人的视线重合。他接过校服，视线又故意落在远处的施工灯上。
“回去喝点感冒冲剂，别感冒了。”他叮嘱道。
就是不愿回应她方才的话。
霍荔的手指在衣兜里无措地扣着，想不明白江迤的脑子里究竟想的是什么。
思考无果，她莫名有些恼怒与羞愤。
最后也只能故作高冷，也不回应他的关心，更不主动道别，直接往小区里回走。
怪她自作多情吧。
-
霍荔情绪不高，原以为用钥匙打开门以后，又是冷冷清清的场景，她认为霍慧芳多半又去了陈建自那边。
谁知道刚打开门后，鲜香浓郁的鸡汤味在整个客厅缭绕，光闻味道就知道不是出于霍慧芳的手笔。
霍慧芳见霍荔走了过来，不紧不慢地放下手中的书，招呼她先去洗手。
“我去给你盛碗热鸡汤，正好暖暖身子。”
霍荔走进洗手间，声音有气无力：“我不想喝，没胃口。”
“没胃口也得喝！你看你最近状态多差，面色蜡黄，哪有个小姑娘的样子？”
霍荔听着她这话，洗完手后抬头照了照镜子，看着状态确实一般。
厚重的黑眼圈，下巴上什么时候还冒了颗痘。
丑死了！
难怪江迤不理她。
霍荔最终还是得乖乖坐在饭厅喝鸡汤，汤面清澈看着并不是很油腻，霍荔舀了一汤匙浅浅尝了下，鸡肉的鲜香还有些西洋参的药材味。
“怎么样，好喝吗？”霍慧芳也在旁边坐下，托着腮询问她。
霍荔又喝了一小口汤，“还可以，不油腻，应该不怎么长胖。”
“长胖也没关系，高考后再减。”霍慧芳准备去客厅给家政公司拨电话，“这汤是个阿姨做的，听他们公司的人介绍说是广东人，特别擅长煲汤。”
“我再让她多试两天，你要觉得合胃口，咱们就先将她留着。”
霍荔点点头也不打算发表意见，喝了半碗汤之后，她冰冷的身子得到了舒缓，整个人都觉得暖洋洋的。
也不知道江迤有没有鸡汤喝。
但他肯定有喝不完的中药。
好烦人，怎么满脑子都是他。
霍荔赌气似的，端起汤碗将剩下的一口闷了，有些食不知味。
洗漱完毕后，她准备背会英语就睡觉，心里惦记着自己脸上的痘，可不能再憔悴下去。
单词没背上几个，微信里弹出几则消息。
j:【我不需要你为我冲在前头】
j:【记得保护好自己】
霍荔看着江迤黑漆漆的头像，突然觉得中间那点星光也有些碍眼。
她不想回，随手将手机扔在书桌旁。
桌面被手机的震动声击起嗡嗡声，又来一则消息。
j：【晚安】
霍荔又看了几分钟书，这单词是怎么都背不下去了。江迤这狗德行不知什么时候又冒出来，真就想让她今晚纠结而死。
霍荔自诩一向坦荡大方，有什么她也不想藏着掖着。
反正话都已经说到那个份上。
再直白点，又有什么关系。
雪怀子：【我喜欢你】
雪怀子：【你考虑后给我个答复】
她盯着后面这句看了半秒钟，随即将消息赶紧撤回。
喜欢江迤是她单方面的事情，也不需要得到什么答复。
就是想把这份心意告知于他。
霍荔抱着手机发了会呆，没再收到有关江迤的任何回复。
她寻思着江迤估计会被，
这句直球告白惊得半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