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算我白嫖
“想约你吃宵夜，可不可以？”
行道树旁灯光昏暗，稀疏的落叶在地面落在点点黑影。
少女站起身来望着他，眼神里的忧伤转瞬即逝，又恢复成以往的神态。
霍荔见江迤手里还提着附近药店的包装袋，眼睛湿漉漉的望着他，“你怎么还在外面晃？感冒还没好吗？”
江迤举起药袋子，晃了晃药盒给她瞧：“烫伤药，给小姨买的。”
霍荔缓缓点了点头，关心道：“那她现在怎么样，严重吗？”
“手背红肿了一片，现在正用冰敷着，我出来给她买点消炎药。”江迤说。
霍荔抿着唇点点头，左手上捏着的东西像颗定时炸弹，留也不是，扔也不是。
按理说被他看见也没什么。
但是现下霍荔就是不太愿意让他瞧见自己这样的一面。
“那你赶紧回去吧，小姨等着呢。”她冲江迤扬了扬下巴。
寒风肆无忌惮的刮在两人脸上，霍荔总觉得身上的毛衣在不断漏风，整张脸都变得异常僵硬。
“在这等着。”江迤见她的表情有些木讷，“或者去那边便利店等着也行。”
刚刚出门时的混乱心情，一点点地明了清晰，她仰头问：“干嘛？”
“不是约我宵夜吗？”江迤不咸不淡道，半真半假地补充道，“别站在风口，去那边等着，我马上回来。”
霍荔点点脑袋，轻声回了个“好”。
裕树路路口离粥铺距离不远，往返最多二十分钟的路程。霍荔望着江迤离去的背影，缓缓将背在身后的手挪回身前。
那支香烟早已经被她捏得又软又褶。
霍荔吸了口冷气，最后走到垃圾桶旁，连带着打火机一块扔进了垃圾桶。
江迤十分钟不到就回到了两人约定的地点。
他的步子依旧跨得很快，停在霍荔面前的时候，携来一股冰凉的风。
“想吃什么？”在便利店门口蹭了点暖气，霍荔的身体逐渐回温。
江迤将手里的外套递到她的面前，看着她被冻得红扑扑的脸蛋，解释道：“都行。店里没其他衣服，先将就穿着。”
霍荔眨眨眼，坦坦荡荡地接过他手里的校服外套。
江迤的体型偏瘦，所以校服码数也不算特别大，霍荔将它穿在身上也不会显得太空荡荡。
她将校服领子拉到做顶端，习惯性地把下巴埋了进去，属于江迤的独特气息潜入她的鼻尖。
是淡淡的洗衣液味道，夹杂着他个人的气息。
霍荔突然觉得自己的脸颊烫烫的，她抬头道：“走吧，宵夜去。”
江迤也将双手揣回了棉服兜里，领着她往回头：“骑车去。”
霍荔点点脑袋并没有反对。
这个点公交车早已停运，骑电瓶车怎么都比走路来得方便。
江迤的那辆“黑黑”就停在对街的临时停车点。
难怪他回来得这么即时，霍荔在心里嘀咕。
霍荔戴上那顶粉色头盔后，跨坐在江迤身后。她坐在后座轻声指挥，江迤按照她指的路线穿过大大小小的街道巷子。
视野由明亮到漆黑，两人骑着车越走越偏，最后来到霍荔家附近的老居民楼道下边。
楼道里上几乎看不见人影，“黑黑”穿进个狭窄小道后，原本漆黑的视野逐渐变得明亮了起来。
最后两人将车停在饭店的门口。
与其说是饭店，不如说是简易街头版的私房菜。消防道门市顶部立着个简易的招牌，标着“星星排档”几个字，其中一个字的电路出现故障，在深夜里闪烁。
早早就过了晚饭时间，人行道上摆着几张大圆桌，还是坐满了食客。
晚饭时霍荔没多大胃口，食不知味，现在闻到食物的香气，突然间替自己饥饿的胃感到委屈。
她带着江迤绕过门外的大排档摊位，径直走进门市里，两人寻了张四人座的小方桌坐下。
“看看想吃什么？”
霍荔将布满油脂的菜单推到他的面前。
江迤接过菜单，托着腮从头到尾研读着菜单，神情认真，颇有种做化学题的架势。
霍荔嘴角不自觉地扬了扬，她扯过两张纸巾将自己面前的位置擦拭干净，顺带抹了抹江迤胸前那片位置。
“他们家的招牌是蒜蓉小龙虾和酸辣花甲，鸭血粉丝汤也不错。”
霍荔将纸巾扔进桌下的垃圾桶，继续道：“我刚上初中那会，缠着我爸来吃过几次。老板的女儿就叫星星，好像跟咱们年纪差不多大。”
“那时候星星几乎每天都会到店里面帮忙，她做的拌凉面味道很正宗，不少客人都认识她。我爸还常常问，我们荔荔什么时候才能像这样懂事呢……”
只可惜她至今为止，都没学会这样懂事。
江迤又将菜单传回她手里：“点你喜欢的，我都行。”
霍荔将老板叫过来，随便点了几道招牌菜。两人面对面坐着，店里养的三花猫围着江迤的腿转圈，喵喵直叫。
他俩都垂头逗弄着小猫，没人开启下一个话题，一时无言。
“后来呢，你学会拌凉面了没？”
三花猫察觉到后厨的动静，飞速冲了进去。江迤靠在椅背上，睫毛落下一层浅浅的阴影。
霍荔噗嗤笑出声。
忽然觉得两人之间或许存在着某种默契，她也能读懂江迤话里的意思。江迤这话就是想告诉她，他现在愿意做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没学过呀，我至今为止都不知道，凉面怎么样才不会黏成一坨……”她叹了口气。
等着上菜的间隙，霍荔随意挑了些小时候的事说给江迤听。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嘴里讲出来的故事，都是美好又充满欢声笑语的。
江迤大多数时候都在静静聆听，偶尔也会被她的某些话题逗笑。
气氛突然间变得很轻松，他却总觉得霍荔眼睛里闪烁着忧郁的光。
霍荔点的几道菜都是夜宵招牌。
一大盘香辣小龙虾被端上桌，热油滋滋地冒着，让人看着食欲大增。
她突然有点想喝酒。
几道菜陆陆续续被端上来，凉面只是夏日限定，所以霍荔换了盘炒面当作主食。
她戴上手套开始剥虾，热油烫得她指尖麻麻的。见江迤拾起筷子吃了几口炒面后，就端端正正坐在她面前，观赏她进食一般。
“那什么，我忘了你害怕虾……”霍荔嘴角还沾了点红油，她咬着虾壳含糊不清道。
江迤给自己倒了杯茶：“害怕？”
男生嘛，总是不愿意别人当面提及自己软肋的。
霍荔非常识趣地补充了一句：“是是是，不害怕。那要不要我帮你剥？”
研究表明，某些芒果过敏者只要不去剥皮，不用嘴唇接触到芒果汁，那就不会过敏。
同理江迤害怕虾，那可能就是怕它的壳。
只要不去碰不就行了。
江迤扯了张纸巾扔她面前，眼神闪过一丝笑意，“把脸擦擦，你剥的虾谁下得去口。”
用嘴剥壳第一人。
霍荔被辣得吸了口气，“戚”了一声表示抗议，她挑了挑眉：“有必要这么嫌弃？那你给我剥啊。”
“你放心，用嘴剥我都不嫌弃。”霍荔抬手胡乱擦脸。
她低头换副新手套的时间，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眼前是让人惊掉眼镜的一幕。
江迤也拆了副手套，垂眸专心套上指尖，手套也掩盖不了它的纤细修长。
果然手好看的，即使捏只虾都好看。
江迤剥虾的速度很快，霍荔才将钳子放进嘴里嗦了嗦味，低头便发现碟子里多了粒饱满完整的虾肉。
她也不客气，直接提起放进嘴里。
别人剥的虾就是好吃。
霍荔好吃得摇头晃脑，吃了个扇贝粉丝后，碟子里又多了两粒虾仁。
一个专心剥虾。一个专心吃虾。
配合得比什么都默契。
霍荔看着江迤专注的神情，打了个满足的饱嗝后，没头没脑的来了句：“江迤你跟我爸剥虾的样子好像。”
江迤：“……”
见他不说话，霍荔嘴馋就想喝点啤酒，不然总觉得少了点滋味。
“老板，再来两瓶啤酒。”
江迤将虾扔进她的碟子里，眼皮都未抬起来，直接阻止她：“不许。”
“凭什么？”
江迤睨她一眼，“再发疯就自己剥。”
小姑娘大晚上的喝什么酒？
他是不是该反省自己太好说话，所以某人才得寸进尺，又蹬鼻子上脸。
霍荔喏喏嘴，又冲着外面喊了句“不用了老板”。
毛病，比她爸管的还多。
一顿宵夜下来，江迤的碗筷几乎没怎么动，面前的盘子里虾壳堆积如山，他抬眼看霍荔吃饱喝足的模样，取下手套扔进垃圾桶。
“我去下洗手间。”
霍荔擦擦嘴，给他指了指洗手间的方向。
江迤回来的时候顺便将饭钱结了，霍荔都没来得及阻止，两百多块钱就收进了老板的包囊。
两人并肩往停车的方向走，霍荔满足得摸了摸肚皮，望着江迤倒车的模样，她开口道：“饭钱转你微信上。”
“不用。”江迤将头盔递给她，一脸平静地说。
霍荔接过安全头盔戴在头顶，踩着踏板翻上后座，压根儿不听江迤说的：
“那怎么行，你陪我吃饭，还让你付钱。等下，我转给你咱们再走。”
话音未落，江迤捏了捏油门，“黑黑”跟离铉的箭一般倏地冲了出去，霍荔的鼻尖磕到江迤的后背，眼泪花一下就冒了出来。
“干嘛呀，谋杀呢？”她搓搓鼻头。
江迤有些得逞地笑了笑：“我微信没绑卡，你发过来也没用。”
霍荔疑惑：“那怎么办？算我白嫖？”
江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