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有匪君子
近两天内，让霍荔觉得尤其烦躁火大的事，就是跟江迤搭档学习。
她眼睁睁看着前桌的郑侯和付丹妮，相处得其乐融融。你教我英语语法，我帮你补习化学，宁静且祥和。
反观她和江迤，倒是没多大水花。
岂止是水花，简直就是静如死水。
江迤选她搭档就跟说着玩一样，依旧自顾自的学习。
霍荔见他英语听力依旧错一大半、数学大题几乎空白、物理依旧30分，整个人都绷不住了。
这哥看着也不贪玩，甚至比她和郑侯还专心于学习。
可就是没啥效果。
当真是落下学习太久了？
或者说，他那个文科学法，真的不适用于理化生的学习。
这么热衷于长篇大论记笔记，为啥他不去文科啊？
第二件糟心的事，语文老师林丽新给大家规定了一项新任务，每个星期必须写篇随笔。
因平时作文都是以训练高考议论文为主，林老师认为这容易压抑学生的真实情感。
所以每周写篇随笔，600字以上，文体不限制，必须抒发自己的真情实感。
有什么心事啊，秘密啊，都可以写上去，林老师保证自己当一个忠实的读者，绝不外透露。
霍荔垂着眼，望着桌上崭新的笔记本陷入安静，有些无从下手。
神他妈的真情实感，情和感都没有，拿什么去流露啊？
语文课课后，郑侯发挥余热，忍不住催促两人：“我说，组长、迤哥！现在我和丹妮约定每个早自习提前四十分钟过来，我给她补一下数学。”
“您们准备什么时候行动啊？马上就月考了，你俩别掉链子啊！”
霍荔推推桌面上的书，整个人趴在桌面上，生无可恋：“知道了知道了，你管好你自己。”
江迤依旧写着作业，态度极其认真。
认真有什么用啊，霍荔心里嘀咕，您这学习方式就不对！
可江迤偏不问她，照例独行。
霍荔也差不多，虽然语文烂得要死，却始终保持着自己能考120分的自信。
最后，她抠破脑袋到处搜刮，随便编了一篇随笔交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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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收假回来，霍荔刚回座位，郑侯就忍不住跟她打听：
“怎么样啊组长大人，这个周末有没有跟咱们迤哥探讨探讨学习？”
她喝了口奶茶，把桌上的书往江迤桌上推了推：“作业都还不够你写的吗？还探讨学习？”
付丹妮听见两人的谈话，愣了愣：“我跟猴哥约着周末去了市图书馆写作业，效率还挺高的。很多不会的知识点猴哥都帮我解决了。”
霍荔把奶茶搁在桌上，学老太太给两人竖了一个大拇指：
“那妮妮你跟着侯侯好好学啊，勤学多问，有不会的也可以问我。”
毕竟咱也不指望某人了。
“你也可以抽时间给江迤讲讲物理题，上次刘老师说的，要求及格呢。”付丹妮放低音量，悄悄话般，“我看他这次周练还是只有30多分。”
“我们要尊重每个人的学习方式。”霍荔闻言抬起头来，心不在焉的解释。
况且，人家不也没来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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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间休息霍荔忙着跟付丹妮补充能量，零食拆了一袋接一袋，两人正讨论着牛奶饼干没巧克力威化好吃。
“哎哎，听说了吗？”郑侯火急火燎地蹿回座位，忙着给霍荔她们传递消息。
付丹妮捏了片牛奶饼干放进霍荔嘴里。
霍荔含糊地问：“听说个啥？你能不能别像个八卦的老太太。”
郑侯还没落座就神神秘秘地说：“知道吗，咱们迤哥出名了。”
“出什么名了？”付丹妮递了小袋饼干给他，随口问。
霍荔嚼着饼干没功夫搭话，等着他继续说。
“上节课隔壁班语文课，林老师可是当着他们全班念了我们迤哥的随笔。在我们理科班，男生语文拔尖儿的可不多啊。”
郑侯指了指前排的语文课代表汤绫：“按理说写得一手好文章，不都是课代表那样儿具有文艺气息的女生吗？”
郑侯这话可不假，理科班的男生大多数都偏科。语文或是英语，总有一科掉链子的。
只是江迤这人，怎么什么都反着来。
理科烂得跟个什么一样，语文居然还能拿高分，霍荔很难理解他的脑部构造。
“难怪今天，教室门口总有人往我们这边看呢。”付丹妮思索道。
听她这么一说，霍荔这才反应过来，今天这个课间十分钟教室门口确实比以前热闹。
最开始只有那么一两个女生，在后门晃了又晃，后面便隔三差五跑几个人过来看。
“我听隔壁班的人说，林老师还夸迤哥什么来着……”
郑侯摸着脑门想：“‘绿竹猗猗有匪君子’，不知道原话是不是这么说的。”
霍荔又往嘴里塞了块饼干，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说曹操曹操到，江迤拿着沓英语资料不紧不慢地走进教室。
门口的几个女生花痴状态，嘀嘀咕咕小声讨论。
“我就说隔壁班那个转学生长得帅吧，你们不信！”扎着马尾的女生推了推旁边的女生，忍不住感叹。
“我听林老师在哪儿吹，心想老太太哪知道什么叫帅哥啊。”
“对啊，你见过哪个文人墨客长得特别帅的？”
女生趴在门边，忍不住夸赞：“眼见为实，这小哥哥确实帅。这也太低调了吧，导致我错过帅哥这么久。”
“……”
江迤没什么表情回到座位，霍荔趴桌上瞅他拿过来的资料。英语语法填空，一看就是出自吴天才的手笔。
“我靠，才才偏心！”霍荔嚼着饼干含糊道：“为啥就只给你资料啊，江哥？单独给你开小灶啊。”
江迤推开她的脑袋：“基础练习，你想要也可以去拿。”
霍荔不死心地翻了翻资料，确实都是基础例题，对她来说没多大用。
“门口怎么回事？”江迤回过头看了眼。
“你粉丝团。”霍荔眨眨眼。
江迤看到资料上亦然留着俩手指印，一看就是某人吃饼干手指上蹭下的油脂。
眼神示意她：你又在说什么胡话？
霍荔赶紧凑过去吹吹资料上的饼干屑，眼神闪过，抱歉。
按林丽上课套路，两个班讲的内容几乎一致，每个时间段什么环节都神同步。
可能这就是老教师所谓的卡点。
照例，林丽先表扬了一番这次随笔写得比较好的同学。
凡事没涉及到个人隐私的，她都会在班上念一遍，让大家欣赏品鉴一番。
首先提名的便是语文课代表，汤绫写了首名为《六月雪》的小诗。
林丽上堂课在隔壁班把嗓子念劈叉了，所以临时决定这节课打算让作者本人上去念。
汤绫标准娃娃脸，皮肤白，脸上还有个若隐若现的酒窝。
她走上讲台的时候，宛若裙下生风，高马尾随着步伐来回晃动。
“各位同学随便听听就好，夏日将逝，我为了纪念这个夏天，所以随便写了一首小诗。”
班上响起热烈的掌声。
郑侯趁机扭头过来，不解道：“六月就六月，还六月雪。又不是窦娥冤，烈日下雪……”
霍荔盯他一眼，让他立马闭嘴。
汤凌清了清嗓子，望着林丽一笑：
“我听见花簇伴着蝉鸣欢迎六月，”
“我看见嫩枝挽着初夏晶莹夜露，”
“草地一片灿烈，”
……
伴随着温温柔柔的女声。
仿佛回到了今年盛夏，晚霞、夏风、蝉鸣、西瓜汁……
热烈的季节，热烈的味道。
汤绫的小诗虽然没有韵脚，但是画面感很强，清新自然。
霍荔心中忍不住赞许，这种文艺十足的调调，她一辈子难以望其项背。
“《六月雪》没雪啊？”郑侯忍不住发问。
霍荔抬手关上自己的随笔，瞪了郑侯一眼：“六月雪是花名。”
“什么花？听了课代表的诗，总感觉这花好贵。”郑侯凑近椅背小声道。
汤绫念完诗，教室里掌声不断。不知道谁吹着口哨起哄，大声呼喊女神，把汤绫羞得耳根子通红。
“楼下花坛里的就是。”霍荔往窗外看了一眼，细枝上的小白花随风颤了颤。
郑侯看了一眼，接着感叹道：“不愧是女神，她好懂生活啊！”
霍荔差点被他这句没头没脑的赞美呛到，最后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林丽鼓励大家写随笔一定要认真，融入感情，有感而发，方能写出好文章。
一轮点评后，接下来就轮到霍荔身边这位“有匪君子”。
林丽赞不绝口：“江迤同学上次月考的作文也写得非常优异，阅卷老师还拉着我说了好久，还以为是个女孩子写的呢。”
“没想到是个小伙子，还是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像你这个年纪的小男生很少会有如此细腻的文笔，不过老师要给你个建议，多练字，不然高考会吃大亏的。”
江迤接收到林丽慈爱的眼神，有些尴尬地点点头。
“好啦，那接下来就让江迤同学给大家读一下他的随笔《清心·玄镜》。”
班上照例响起雷鸣般的的掌声。
少年踏着沉稳的步伐走上讲台，这应该算是他除去那次干巴巴的自我介绍后，又一次展露在全班视野之下。
“随便写写，大家也随便听听。”江迤缓缓开口。
没人注意到汤绫望着讲台上的翩翩少年悄悄红了脸。
江迤的声音压得有些沉，音色清冷，一如寒夜中的孤月，月色冷冽。
他的文字不曾透露多少矫情，字字平常温润，一字一句都在表达他对林清玄先生的喜欢与赞许。
换个人来念，霍荔恐怕会睡着。
可她却一反常态，悄悄翻出手机，百度了林清玄先生的资料。
而站在台上的少年。
不知在什么时候，悄然间踏出黑暗，彼时暖黄的阳光从窗口泄出，落在他干净的校服上。
他的眉宇间是闲淡与自若，略微颔首，眼眸中夹杂着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