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月黑风高
霍荔最终还是没有出去吃晚饭。
邱园满头大汗，提着两份儿八宝粥溜进教室的时候，她正埋头写着作业。
她蹑手蹑脚地蠕动到霍荔身边，把两盒八宝粥放在江迤桌上。
霍荔见状摘下耳机，拉开江迤的椅子让她坐：“来啦。”
邱园“嗯哼”一声，用手作扇子状删了删风，坐下开始拆粥的包装袋，把拆好的那一份推给霍荔。
霍荔桌上乱成一团，她把书胡乱一推，接过粥舀了一勺放进嘴里。
甜滋滋的味道充斥口腔，她连着多喝了两口，感觉小腹也舒服了不少。
邱园一边喝粥，一边抓起她的右手看，“啧”了一声。
“疼不疼啊？都肿了，要不出去买点药抹抹吧。”
霍荔缩回手摇摇头，继续喝粥。
“梁心言下手也贼他妈狠了，直接干她吧。”邱园学着霍荔的语气说。
霍荔笑出声险些呛着：“什么玩意儿？我平时是这样的？”
“那肯定的啊。”
换做平时，霍荔早就骂娘了。也一定会拿这件事小题大做，绝对把梁心言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一遍。
今天怎么那么乖。
邱园睨了她一眼：“你不对劲，今天战斗力怎么为负数。”
“我也不知道。”霍荔叹了口气，“不过这种娇弱人设不错啊，至少别人都认为我是受害者。难怪这世道那么多白莲花。”
邱园用胳膊拐了一下她：“难道你今天不是受害者吗？”
霍荔若有所思：“是受害者，我这手腕儿写作业都费劲。”
接着故作苦恼，“其实我现在挺后悔的，要能重来，爷直接给她从看台上掀翻下去。”
邱园：……
霍荔确实没啥精力跟梁心言闹，自身状态都自顾不暇。再者那条手链的事说来也狗血，还是徐靖宇送的。
总不能让他们两口子一人送一条吧。
何况这两天，徐靖宇跟他们班某位打排球的女生走得比较近，一副要放弃梁心言的架势。
她本无心拆人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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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修放学之前，付丹妮突然想起来：“你的那颗蓝色玻璃珠找到了吗？”
霍荔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给邱园发微信。
“没呢，我下午没时间出去。待会放学我再去找找看，实在找不到就算了。”
“要不要我陪你？”付丹妮问。
“不用，我朋友集训课要稍微晚点。我去找找，顺便等她一起回家，太晚回去你一个女孩子搭公交不安全。”霍荔给她解释道。
付丹妮想起刚分班那会，某次月考后她因为成绩不理想耽搁了回家时间，只能搭乘末班公交车。
那晚正好有个大叔借着酒劲来骚扰她，整个车厢没一个人出声帮她。
只有霍荔。
胆大又明媚，把那个变态骂了个狗血淋头，最后灰溜溜的滚下了公交车。
那会她就觉得，霍荔这人跟别人嘴里的不太一样。
霍荔临走前捏了捏付丹妮肉乎乎的脸：“你呢，就回家写作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下次月考多考点分儿，给咱们组提提业绩。”
付丹妮耳朵一红，点点头。
顺便多拿了两本书塞进书包里，鼓足了劲儿，一副通宵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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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学楼里陆陆续续的熄灯，操场上的灯光昏暗，这个点几乎没有什么人。
霍荔拧着包独自走在塑胶跑道上，她凭着记忆，抹黑走到了篮球场旁边的小看台边儿上。
霍荔打开手机电筒，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踏上看台，晚风又吹落几片树叶，轻飘飘地打着旋儿落到地面。
她费劲地扒拉着附近的枯草，寻找着那颗玻璃珠。
“你自带夜视镜的吗？”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虽然知道是谁，霍荔还是吓得一哆嗦，手机都差点没拿稳。
江迤逆着光站在看台下面，与身后的影子融为一体，他微微仰头看向面前的少女。
霍荔把手机对着江迤，看清了他的脸：“你来干嘛啊？”
时隔几天，第一次开口对话。两人均是一愣，气氛有些尴尬。
“你找东西不会选到白天吗？”江迤见她愣着，不咸不淡开口。
“我就喜欢抹黑找行不行。”霍荔嘴巴一撅，故意唱反调。
“……”
江迤从兜里摸出手机，也打开电筒，走到到她的身边。
“行，迪士尼公主说什么不行。”
他明显叹了口气，随即举着手机弯着腰到处瞧，避开一些空地。
霍荔听到她这个称呼想打人：“干嘛？我看你也不像是来吵架的？”
江迤抬起下巴，一副我在哄你的表情：“你看不出来？”
霍荔“嘁”了一声，心底暗想，这人啥时候变得这么直白。
她把手机光对着地面，继续找珠子：“你不急着回家学习吗？春宵一刻值千金呐，江哥。”
“这个词确定是这么用的？”江迤头也不抬地跳下台阶，在地面寻找。
“难怪语文89分。”
霍荔后知后觉，咬牙切齿反问：“那这里可以用‘月黑风高夜杀人夜’吗？”
“不可以。”
看台底下传来闷闷的声音，江迤绕到了防护网旁边，认真道：“我目前对杀人没兴趣。”
霍荔又巡视一周，确定上面没有珠子，随即也跟着跳了下去，绕到江迤身后。
“月黑风高夜，多有情趣啊。”
她跟在江迤身后瞎转，没多大心思找那颗珠子，实在找不到就此作罢。
江迤转身看着她，紧绷着一张脸，眼神有些让人看不懂。
“不找了？”她的鼻尖差点撞到江迤后背。
江迤沉声开口：“你要的情趣来了。”
霍荔满脸疑惑，正打算问。
江迤冲她使了个眼色，“嘘”了一声。
霍荔脚下一僵，停下脚步，侧着脑袋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
有些奇怪的声音。
她竖着耳朵仔细一听，瞬间瞳孔放大，又作思考状，眼型被拉得又细又长，宛若一只受惊的狐狸。
江迤见她的表情有些想笑。
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就停留在他们头顶的台上。
是男女缱绻旖旎的声音，两人虽然都很克制，但是这个点儿篮球场根本没什么人，所以一丁点动静都被放大放大又放大。
甚至可以听到唾液交换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
霍荔默默把手机电筒光熄灭了，压着嗓子问：“要不，我们先走吧？”
江迤学着她的样子：“去哪儿？现在出去别人会看到。”
霍荔瞪他：“发现了又怎么样，干坏事的是他们……”
江迤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缓缓吐气：“你觉得这个点儿，孤男寡女，别人会觉得咱俩是来干嘛的？”
霍荔恍然大悟，耳根子莫名一热。
还好，还好，他看不见自己现在这个窘迫的模样。
为配合说悄悄话，两人的距离近了不少。
江迤手机里的光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熄了。
霍荔依稀能感受到少年浅浅的鼻息。
黑暗中，她的鼻尖的感觉不断翻涌，然后变得滚烫。
一时之间，各种气味充斥鼻尖。
分不清究竟是少年外套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还是堆积的枯叶腐烂的味道，还是防护网的铁锈味？
嗅觉感官被无限放大，一时间竟抵过了听觉。
台上小情侣亲热的声音，远不及两人这么近的距离让她脸红。
好在小情侣没逗留多久，很快便离去。寂静的校园一角，又只剩下他们二人。
霍荔听到动静，喘了一口气。
江迤按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打在两人之间，霍荔下意识的后退两步，别扭的别开了脸。
江迤一顿，轻咳一声。
随即打开电筒，蹲下身子在枯叶堆里扒拉。
霍荔蹲在一旁，捡起一根棍子兴致索然地乱翻。
两人一时无言，她挪了挪位置继续乱扒，缓缓开口：“你是没跟别人亲过嘴吗？”
江迤手中动作一顿，空气凝固了一般，气氛降到零下几度。
“……”
霍荔歪头看他，小棍子在枯叶上戳了戳，突然站起来：“你这是个什么表情？”
江迤换个位置继续找，不理她。
“不是吧，江哥你这么纯情啊？我就看你刚刚那副大惊小怪的样子，才问问你的。”
霍荔围着他转圈，故作老练道。
刚刚究竟是谁大惊小怪来着。
沉默半秒。
江迤淡淡开口：“是不是这个？”
霍荔还以为他要回答刚刚那个问题，电筒光顺着照了过去，发现是她那颗星河玻璃。
珠子上的星星点点在光照下折射出星星点点的微弱光芒，确实有点小银河的感觉。
“怎么拿出来？”霍荔蹲下问。
玻璃珠在防护网外面，而防护网的格子有非常小，用手伸出去拿肯定不行。
江迤提醒她：“用你手上那个。”
霍荔反应过来，慢慢靠过去，把棍子从网缝中伸了出去，借力将珠子往身边推。
奈何木棍有些短，她够着费劲，几个来回后，珠子滚到了更远处。
江迤沉默。
霍荔：“……”天哪，猪队友说的就是自己吧。
“现在怎么搞？”她扭头对上江迤的眼睛，一脸苦恼。
“别要了。”江迤丝毫不留情面。
“别啊，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的。这样还不如别让我找到呢……”霍荔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江迤扬了扬眉，一副“怪谁啊”的表情。
“江哥。”她叫他。
“哥。”
叫爹都没用。
江迤眼皮一跳。
“哎，本来说你帮我找到这颗珠子我就原谅你了呢。”霍荔叹了口气，一脸遗憾。
江迤站起身来，扫了她一眼，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霍荔蹲在地上瞧她的玻璃珠，随后就听到了江迤翻上看台的声音。她急忙站起身来，原地蹦了几下，脚有些麻。
“你要翻过去吗？哥。”她仰着头看着江迤。
一口一个哥，喊得也真是亲热。
江迤垂眸看了她一眼，把书包扔在一旁，双手抓住防护网晃了晃。
他双手扣住网的缝隙，手臂借力，右手轻轻松松地攀上了防护网顶端的栏杆。顺势往上一撑，整个人就骑在了栏杆上，姿势有些辣眼睛。
骑。霍荔甚至想笑。
“咚”地一声，江迤跳到了地面，弯腰捡起了那颗珠子。
霍荔把手机光对着他，少年依旧冷冷淡淡的，没什么表情。
“那你怎么……出来？”墙里面可没有看台可以借力，三四米高的防护网他该怎么翻过来。
江迤往左边巡视了一眼，打开手电筒光：“等着。”
两三分钟后，江迤从看台后面绕了后来，整个人看着轻轻松松。
霍荔目瞪口呆：“你怎么过来的？你是少林寺关门大弟子会轻功啊？”
“转角那边的网，有个洞。”江迤垂头看她一眼。
“江哥你钻狗洞啊？”
霍荔一脸嫌弃，啧啧两声，摇头晃脑地替他惋惜。
江迤抬手：“这个你不想要了？”
霍荔看着他手里的珠子，疯狂点头。
“江迤，你太他娘帅了吧！”
江迤把珠子放回她的手心，手指无意碰到她的掌心，指尖明显感受到一丝凉意。
“现在不叫哥了？”
“太激动了。”她冲着江迤嘿嘿一笑。
江迤捡起地上的书包拍了拍灰，挂在肩上，认真道：“说话算数。”
霍荔捏着珠子看了又看：“什么话？”
“东西给你拿回来了。”他淡淡开口。
“行啊，公主一言，驷马难追。”霍荔笑得狡猾，宛若一只狐狸。
她伸出手，作击掌状，眉眼笑得弯弯的。
“……”
这只蠢狐狸，江迤还是敷衍的拍了下她的手，背着书包转身往校门口走。
“既然咱们是迪士尼公组，那肯定得选个好看的当面门了，组长这个职务我很难推脱啊。”
霍荔跟上他的步伐，小声嘟哝：“你说是不是呀，江哥？”
“是的，公主。”江迤风轻云淡地回了她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