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身临其境（三）
……
“生了，生了，是个男孩，母子平安”钟家阿嫂抱着刚生下来的孩子喜悦道。
秦玥此时却是不敢靠近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似的，很疼，让她猝不及防的捂住了心口。
门被推开了，是百里均，只见他步伐不是很稳重，但却很疾速的跑到了床前，握着女子的手久久不放开。
“傻瓜，我可是药王山医女，一身本领，怎会有事？…嗯”女子的手任由他握着，也不挣扎。
“我知道，可我还是担心”此时的百里均很是温柔，亲昵着女子的手，害怕她此刻会离开似的，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心里总是空落落的感觉，好像只要看见她在，便会心安。
“阿均，我想看看我们的孩子”床上的女子想要起身，身旁的百里均扶着让她靠到自己怀里。
“师家妹妹，快来看看，小公子可是可爱的紧了”钟家阿嫂赶忙把孩子抱到跟前。
师梦羽接过孩子对百里均说道：“阿均，你看，这是我们的孩子，是个男孩，是小 少卿…”
百里均看着眼前的孩子，：“嗯……年轻有为，朝气蓬勃，很是有贵公子的气质，跟他爹一个样，”师梦羽笑着看着怀里的孩子。
在孩子未出生之前，他们就讨论过孩子的名字，若是男孩就叫少卿，寓意朝气蓬勃，年轻有为。要是女孩，取名蕊字，寓意孩子生机勃勃，美丽娇嫩，饱含希望。可到了阿均的嘴里，这话说的，这么小，怎么看出贵公子的气质。
钟家阿嫂看到此时画面，心里可真羡慕，真是一番美好憧憬。
然而秦玥此时，心中疼痛难忍，脸色苍白，说不出的难受，眉目之间竟是隐忍。彼时，床上女子怀里的孩子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哭闹了起来。
从未见过此情此景的百里均，皱眉间竟是无措了起来。
“ 许是饿了”阿嫂笑着说道。
“大喜事大喜事，尊主”只见门口冲进来一位高大的男子，一身素色衣衫，长的很是端正。
“子俞，我现在可不是尊主了，莫要乱喊”钟家阿嫂接过孩子，百里均扶好妻子后转身说道。
“这是咋了？”只见名唤子俞的男子气喘吁吁道，
“这还看不出来，师家妹妹生了”
“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毛躁”
钟家阿嫂没好气的说道，他家这一口，前几年跟着百里尊主一起主事，尊主离开的时候，也是嚷嚷着要离开，说是尊主去哪他就去哪，没办法，只能陪着，谁让她年轻时就跟着他了。
“呀…夫人生了，我看看，男孩还是女孩，”惊奇间便冲过去要看，百里均拉都没拉住，还是钟家阿嫂，不客气的把两个都推了门出去，说是孩子饿了。
而被推出来的两人都念念不忘的看着已经关了的门口张望，回过神来的百里均只好对钟子俞发问：“慌慌张张的，什么大喜事？”
缓过来的钟子俞傻笑道：“尊主，恭喜恭喜，我要当干爹了”果不其然，端正的一张脸傻笑起来是很……可笑哈。抬眼看见百里均的眼神，只好摆出了一副当初阅平坊训练弟子的模样，开口道：“百里兄可知，我刚在外面遇见了谁？”
“好好说话”百里均虚晃着打了一拳
“嘿嘿……我看见谈公子了”
“谈策……”百里均欣喜
“是啊，不过你说过你的行踪要保密，所以摸清了他们暂住在江乌镇外的米家客栈后，我就过来报喜了”钟子俞知道，谈策，陆丰森可是尊主的好兄弟，要不是尊主不想回去执掌尊主之位，还得躲着他们，他早就把谈公子请过来了。
百里均其实很害怕见到谈策和陆丰森了，原因无他，就是害怕把他拉回去，他当初辞去尊主一位时，三坊乃至十六门都反对，可反对归反对，既然逃出来了，就不能再回去。
“子俞，你做的很好”百里均手搭着钟子俞的肩说道：“不过，很可惜，干爹你是排不上了”
“啊…尊主……不是，百里老弟，为啥呀！明明说好了的啊，你说话不算话。”
……
屋内孩子的声音淡了下来，就连秦玥心中疼痛的感觉也减少了很多，只是此时秦玥的脸泛白，好似刚刚大病了一场。门外的声音听不见了，……百里少卿也停止了哭闹，秦玥笑着看着那个依然熟睡在师梦羽怀里的孩子。满眼的开心。忽然，猛的一瞬，她的心比刚才还要更疼，猝不及防的让她重新捂着胸口蹲了下来。秦玥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正在思索间。她听到了………
“为什么？”
“要…杀…我？”
是百里均的声音，这声音，很是低沉。此时，秦玥心中缓和了下来，她抬眼看去，眼中的场景令她无法动弹，眼眸处满是不可思议，身子也向后倒去。
这好似一处后院，院落处，放眼望去，满是栀子花树，而那最大的栀子花树下躺着一个人，仔细瞧去，他的那双眼里全是疑惑。而他的身上…满是被剑刺穿的痕迹，那身白衣已被血色染红。而他的身侧，站着一位黑衣少年，红色的发带，微风袭来，吹起了他额间的发丝，而那张脸就属那双丹凤眼最为醒目。
“奉谈家家住令”
”令你为师父作陪”
只见那黑衣少年双手握着……断肠梦……向着地上的白衣少年胸口刺去。
“不要……不要”是秦玥的嘶吼，此时的秦玥已泪流满面，她好恨啊，为什么她阻止不了，眼睁睁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发生，她却无能为力。她哭着冲到了那白衣少年的跟前，他的胸口已被刺穿。剑锋收起，那随剑锋而出的鲜血未能溅到秦玥的身上，却弥漫到谈策的整张脸。是啊，那个黑衣少年不是谈策又是谁。
“不要…”哭泣声越来越大，望着已经身死的百里均，秦玥试图用自己的手替他阖上双眼，可是她却怎么都办不到。
百里均死了……为什么？为什么？秦玥好恨啊，她想杀了谈策，此时她的心中起了杀人的心思，可是又能怎么办，她拿不起任何东西。
秦玥站起身，看着面前的黑衣少年，她要记住这张脸，好好的记住这张脸，若有机会，他想杀了他。秦玥眼神很是冷冽，那双眼早已通红，好似要把谈策盯穿了似的，可是，眼前的谈策回过头望了一眼身死的百里均，便再也不留情的穿过秦玥的身体，离开了……
要是百里均看见谈策的眼神，他一定会想，这是谁，肯定不是谈策，谈策是永远的温润如玉。那神情他是做不出来的，可惜，百里均却再也看不到了。此时那双未阖住的双眼，凝视着某一个方向，好像是东方……
起风了，满院的栀子花随着风的舞动落满了这院落，好似为别人送行似的……
栀子花落……
那个意气风发，名满天下的……
十六岁的少年再也回不来了……
江乌镇的一处院落下，钟家阿嫂怀里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旁边的钟子俞拿着一个小孩玩的拨浪鼓随手摇着，脸上的表情很是古怪，应该是在用他端正的脸来逗弄小孩子开心。
此时敞开的大门处，一个身穿白色纱衣的女子走了进来，仔细瞧去，那双眼眼神空洞，没有色泽，目光很是呆滞，而那脚下的步伐亦是摇曳，好似风一吹就要倒似的。
“吆…是师妹妹回来了”钟家阿嫂看着来人说道。“你这昨天刚刚生完孩子，身体很虚弱，要好好休息才是，怎么你们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人省心”
“嘿嘿……这不是夫人瞧着尊主偷偷的去找谈公子喝酒报喜，便想着去把两人带回来，还是好好在家里招待一下嘛”钟子俞接话说着。
“唉…夫人，怎么你一个人，尊主和谈公子了？”钟子俞左瞧右瞧都没看见后面有人。
“夫人…你怎么了？”眼瞧着情况不对。
师梦羽未作答，接过钟家阿嫂手里的孩子，仔细端详着，指腹轻轻的划过孩子的脸，从眉眼、鼻、到脸颊，一滴泪落在了孩子的额头，孩子像是感应到了什么，随即大声的哭了起来。
“师家妹妹…你…”阿嫂看着眼前的泪人，连忙问道。师梦羽还是并未作答，这让他们两人疑惑万分，不知是何缘故，
秦玥走了进来，看着眼前的一切，她的泪好似哭不完似的，满脸的痕迹，满脸的伤心。
原来她知道，她知道这背后的一切，
只见师梦羽忍着泪意笑着对孩子说：“少卿，乖，不哭，娘亲在了，乖”动作也是无比的细腻，就这样，孩子渐渐的抑制住了哭声，慢慢的在摇晃中睡着了，良久之后，师梦羽重新把孩子抱给了钟家阿嫂，充满泪意的双眼竟是万般的不舍。随即，她在钟子俞夫妻的跟前跪了下来。
“夫人”
“师家妹妹”
师梦羽制止了他们的帮扶，摇摇头说道
“钟大哥，阿嫂，阿羽求你们一件事”
“这是什么话，有什么好好说，快起来”钟家阿嫂连忙要扶起来。钟子俞看着眼前的一切显得很是手足无措，而旁边的秦玥情急之下想要上前，可走了几步……却只能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钟大哥，阿嫂，我想求你们带少卿远走高飞，走的越远越好，不要让任何人找到他”
“夫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钟子俞随着妻子也连忙蹲下来对着师梦羽说着。
“钟大哥，我已经没有人可以信了，孩子还小，不能送去药王山，他会没命的，这世上知道少卿存在的只有我们了。我想求你们以后把他当做你们的孩子，好好的让他活下去……”师梦羽声泪俱下道。
钟家夫妻听完很是疑惑惊奇。不等他们开口，师梦羽再一次说道：“从此以后，你们就是孩子的父母，任何时候，都不要告诉他亲生父母的一切。就让他好好的长大成人，”
说完便朝着钟家夫妻二人叩了下去。
“夫人”
孩子好像被吵闹声惊醒了，呓语间又哭泣了起来。
“要是再待下去，我们所有人都会没命的，”
“走，赶快走啊，”
师梦羽连忙起来推搡着他们往门口走去，声音很是急切。
钟子俞妥协了，他知道，肯定出事了，不然夫人不会这样，“好，夫人，我听你的，我们走，但你必须告诉我真相”他隐隐觉得不对劲。
“阿均……死了，”
钟子俞踉跄了一下，问道：“谁？”
“谈策，我亲眼见到他杀了阿均，”
“为什么？”钟子俞终将是不能冷静，大声宣泄道。
“是啊，为什么？我想我快知道答案了”
师梦羽笑着望着那个已经大哭的孩子说道：“钟大哥，请你记住，不要告诉孩子真相，我不希望他活在仇恨当中，也请你们不要报仇”
“没有时间了，走吧”师梦羽终是转过了身，不在看他们，
钟子俞知道，这里已经不安全了，看了眼已经回过头的师梦羽，拉着怀抱孩子的妻子快速离开了。
良久之后，师梦羽回过头来，可惜再也看不见了，什么都没有了，她抬头，望了望暗淡的天空，喃喃道：“阿均，你走的慢一点，等等我，我待会就来找你好不好啊”
秦玥闻言心头一惊，她要干什么？她想要上前，可是师梦羽消失了，场景再一次变换，映入眼帘的便是坐在椅子处的师梦羽，她对面是……谈策！
秦玥想要说话，可微张的朱唇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桌子上摆满了酒菜，师梦羽斟满了酒，递到了谈策跟前。
“我不喝酒的”谈策失笑，语气很是温柔
“是啊，我都忘记了，阿均说过，说他最敬重的谈兄是滴酒不沾的”师梦羽漫不经心的说道。
“你怎么了？”听着不太对劲的语气，谈策很是急切，出言关心道。
“没什么，就是阿均，怎么还不回来，这都晚上了”师梦羽一边给谈策布菜一边说道。
“百里兄买酒可是要一段时间的，”
……
“收到你来的信，我很是诧异，竟不想我们都同在江乌”谈策还是一贯的温润如玉。
“是啊，想来是冥冥中自有安排吧，既然如此，那就不等他了，来了再罚他”谈策看着眼前的女子，恍惚间竟看出了神。
“谈公子”
“谈公子”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没有，只是觉得这样的日子真好”谈策很是温柔的说道，是啊，这样的场景在他脑海里上演了无数遍，却没想到再次重逢是这样的身份。
“尝尝我做的菜，不过好像没有阿均做的好吃”好像只有提到百里均的时候，她满眼都是笑意。
“很好吃”谈策夹起刚刚她给他布到碗里的菜。师梦羽但笑不语，看着他吃完，自己也喝了一杯酒，谈策没来的及挡下。
“喝酒不好”谈策温声道
“我想尝尝阿均喜欢的酒是什么味道？”
“你知道嘛？阿均常说，他这一生很是幸运，他十岁那年被迫流浪，是你救了他”
“后来拜入欧阳询门下，也是你带的他”
“每一次他受伤受罚，都是你偷偷给他送去伤药”
“他心情不好的时候，都是你在旁陪着他，倾听着他那琐碎的话语”
“阿均还说，他这一生，你是他唯一的依靠”
“他还说，要是以后有了孩子，与你一定要定姻亲，这样你们的缘分就不会断了”
“他敬重你，把你当成唯一的亲人”
“可你为何？”
“杀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