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身死
赤焰台上……
以往的风景不在,有的只是满地的尸体和夹杂在空气中的血腥味,还有那尸体中间唯一用剑支撑的半跪之人,满身伤痕,血色累累,一身的墨色长袍皆被血色染红,那半披着的青发被风吹着,时不时的露出那双带着满场恨意的眼神,好似要将台下所有人吞没。
而台下的众家子弟没有任何一个人再敢上前,这满地的尸体便是最好的证明,那个魔鬼果真是杀伐如麻。
就这样两方对峙时,其中靠近赤焰台右下方的一老者说道
“夜珛,就算你一人功力深厚,可你也杀不尽这三坊十六门,也杀不尽这天下所有正义联盟之势,尊主那边马上就到,自古邪不压正,魔道必灭,不要再挣扎了”
“天道在此,”此人便是三坊中位列首位太和坊的坊主莫言,本来今日围剿夜珛这个魔头,他与尊主谈策各带一路人马前后夹击,为了手刃这魔头,硬生生的搭上了好多人的生命。
“呵”夜珛冷笑道
“天道、正义、哈哈哈好啊,那便让我看看你们是如何灭我的”
此时未见谈策出现,不知枫头岭那边封云笙的情况,信号也不见出现,夜珛心中不免有些担心。冷眼扫过满地的死尸,直到看见那个满身创伤,血迹斑斑的那个孩童身上,眼中尽是愤恨,他只是个孩子,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一个生而被他们灌上恶贯满盈的孩子,就那样死在了他的眼前。他再也看不到那个揪着他衣袖对他说他是天才,嚷嚷着要吃糯米糕的孩子了。
起风了,细雨绵绵,也该了结一切了,夜珛缓缓站起身,右手持剑而立,另一只充满血色的手拿下了他的面具,像是拿下了他自身的束缚一样。而台下的人都是静默的看着这一切,因为世人只知夜珛是祸乱人间的魔头,一把弑杀剑横杀四方,却唯独未见过面具下的真容,
此时,台下有人惊呼一声打破了双方的僵局
“ 百里均 ?”
人群中传来疑惑,说这话的正是十六门排名第二的祝龙,
听到这个名字,人群中只有几人忽的一怵,百里均,这个曾经盛起的少年英雄,曾经在武林中引起无数人追逐的神话人物啊,可是跟此时的那个人又有什么关系了?
陆丰森亦是忽疑“祝龙,你什么意思?”
“不可能”
“不可能、你到底是谁?”不是对陆丰森讲,祝龙这句话却是对台上那个被血色染红之人所说。
夜珛动了,此时那杀伐如麻的眼神冷冽的扫过祝龙缓缓道:“怎么、这张脸祝兄难道当真不记得了嘛?”
“怎么会,你不是死了嘛,怎么可能”祝龙那张已经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惊恐忽疑。就连他自己都没发现,望着那张脸,自己的步伐倒是往后退却。
“死,是,我是死了,可是每当想起这世间还有一些总是惦记着我的人啊!呵呵-我却又活了呢!”那双眼空洞一切,那语气却还是漫不经心,
伴随着风起细雨蒙蒙,让赤焰台上下的肃杀之气都弥漫在空气中,台阶上,有人缓缓而下,台下一弟子见状,便挥刀向上,风吹动了那额前的墨发,只见弑杀剑肃起,那人颈处便已血染,为这赤焰台又添加了一抹红色。
似是忘记了刚刚的小插曲,众人又开始了围杀,之前忽疑恍惚的那几人,更是奋起砍杀,正在夜珛对战之时,一位身着紫色衣袍,鬓角已伴有白发之人,双手持刀,似是要马上抹杀夜珛。刀刀皆命中要害,却还是被夜珛躲开,正当最后一击时,两人胸前各自武器肃杀而立,那刀剑迸发的声音,让陆丰森眼神一冽。
又恍惚好像回到了三十多年前,也是同样的姿势,只不过场景不一样,那是一个艳阳高照的晴天,两人刀剑对练而立,只见那同样的脸,却身穿白衣的少年调侃道:“陆兄,今日要是我又赢了,你那上好的陆三仙可要乖乖的奉上哦
“是吗 百里兄,输赢还未分,此时谈起酒酿恐怕还言之过早吧”提起自己费尽千辛万苦才酿造好的三仙酒时,紫衣少年便愤愤道。
“哦!是吗 ”只见白衣少年脚步迅速移动,绕至陆丰森后背,一剑定封喉。一寸之间。便赢了。
“这不,陆三仙是我的啦!”白衣少年又是一副胜券在握的说着。
“不打了,不打了,每次都是这几招,还让我陪练,又失酒。”紫衣少年无奈叹息道。“谈兄,你说是不是,江湖人称一念断肠梦的百里兄又是想着法的骗我酒喽!”
“哦,是嘛,是谁当初夸下海口,说打不赢我,就拿酒来作陪的,谈兄,你可要作证啊,不然有不服输的英雄少年说我又况他”只见白衣少年收起剑锋,回到了那个树荫下的石椅上,对着面前抚琴的少年说道。
此时山间断崖处,树荫下,一男子身着黑衣长袍,红色发带下挽起的一头乌发,时不时的被风所抚摸着,那张脸,最让人望而却步的是那一双丹凤眼,足以为他的温润如玉的脸添了一缕英气。三人相对而坐,桌上的陆三仙已被白衣少年抢先一步拿走。望着眼前两个争夺的少年,
他叹息道:“赢或是不赢,输亦是不输,这酒不都是归了你们俩的嘴中嘛!我一个不酌酒之人,恐怕是当不了你俩的证人”
“就是就是,我酿的酒不都是咱们的嘛,百里兄,下次就不要再切磋了,你要是想喝,一句话,陆三仙保证管够,但是,你不能再跟我对练了,你那出剑的速度我怕是躲不开,跟你对招,我自讨没趣呀!”紫衣少年又是仰天一声叹息道,不是他不打呀,实在是酿酒比起跟百里均打一架,他放弃后者,肯定首选酿酒呀!
闻着此言,三人皆是相视一笑,又重新相对而坐,把酒言欢了起来,不过,除了那个只弹琴不喝酒的黑衣少年呀!要是在此时有人路过看到此时此景,不免又是江湖中可以拿来吹嘘的故事了,谁让这三个少年,一个是一念断肠梦的百里均,一个是素有将琴时风之称的谈策,一个是谈笑间便能锁魂骨的双魂刀陆三仙,也就是陆丰森,说出去,那可都是传奇啊!可惜,那段传奇却只能停留在三十多年前而已。
如幻如梦,刹那间,只见与那张相似的脸上出现的满是愤恨,肃杀的气息、恍惚之时,手臂被刺伤,陆丰森后退在即,弑杀逐风而来,似是要穿破那肮脏的心脏一样,雷厉风行,追逐间隙,只见另外一侧剑气袭来,让夜珛倒退了一步。
来人手持断肠梦,黑衣长袍加身,那一双丹凤眼在这满地的血腥中充满了狠冽。此人便是现如今的尊主谈策了。
可是夜珛望着那把如蛇盘旋而卧,尖锋犀利的断肠梦时,心里竟是万般的作痛,那是百里均的剑,是他父亲一念断肠梦的剑,可是,如今却成了别人作秀的武器,这世间之事,当真是可笑。
“谈兄”
“尊主”
“谈尊主”众人望着来人喜悦道
情景又恢复了最初的模样,夜珛一人于尸体中而立,谈策身后瞬间站满了来这赤焰台打着泯灭魔头的道貌岸然之貉
莫言上前道“尊主,枫头岭那边……”
话还没说完,谈策已抬手制止,并对着那双与百里均相似的脸道:“魔焰阁,上至主君,麾下千里族及枫头岭,泯灭人性,无恶不作,祸乱江湖,妄挑起武林安宁,为祸苍生,伦罪当:诛”
“杀、杀、杀”
“杀了夜珛这个魔头,为师父师兄报仇”
“杀了他,江湖安定”
所有人,在谈策下令那一刻,都重拾兵刃,围杀那个恶贯满盈的魔头,三坊十六门的子弟皆是如此。
在谈策到来的那一刻,夜珛就知道,叶烁再也回不来了,那个在别人眼中不顾世俗,不顾君仇恩义,不顾江湖正义的叶烁再也回不来了,那个唯一调侃,把他当弟弟的兄长再也回不来了,猛的心中一冽,一股热流再也压制不住,疾速吐了出来,染红了下颚,夜珛还记得,叶烁老是调侃说,他的下颚线是他见过最美,最好看的呢,可是,再也见不到了,或许,从叶烁代替他去枫头岭就知道,从此天各一方。
本来在得到谈策带领三坊十六门以及江湖子弟来围剿魔焰阁时,勘察到谈策带着阅平坊和十六门大众弟子到枫头岭劫杀已经中毒的夜珛,是叶烁代替他留了下来,让千里族的人带着夜珛回到魔焰阁,只要到了魔焰阁,进入到后山的生死门中,便可避过一回,奈何阁中出现了叛徒,走漏了风声,让太和坊的人早先埋伏在赤焰台周围,才有了最开始的场景。
“毒性扩散,已回天乏术,已是将死之人”说话的是随谈策而来的和乐坊的坊主卓娴,蓝白色重叠的衣间尽是血色,回首望去,那个最为显眼的便是一头墨发之人,持剑而跪,身上被刺穿过的剑伤,刀伤,看起来满目疮痍,不过这些痕迹只是为了证明他 已经 死了,那张脸,此时已看不见一丝丝的净处,只是那双眼,就算阖着血色,也不由的让她回忆起来那个少年英雄。
听到刚刚祝龙讲的话,忽然心下一凛,卓娴压下心中的疑虑,那张脸,那双眼,太像了。而夜珛身旁的面具好似已被雨水遮盖,但却怎么的还是冲刷不净满是污秽的血色。让这场围剿魔焰阁的江湖厮杀中划上了满是红色的一笔。
雨,越来越大了,就好像如若不冲洗干净这赤焰台上的血迹,就不停下来似的,阅平坊坊主冷三道此时对谈策抱拳道:
“尊主,夜珛已诛,千里族和枫头岭的魔教子弟皆已身死,我三坊子弟此战也损失过重,十六门中,参加此次围剿的祝龙,封云尘等人中伤势较为严重,尊主,此战虽负伤累累,但覆灭这魔教,也是付出了血色的代价,接下来江湖安定,我们边能修养一段时日呢”
“令,太和坊、查验魔教子弟,身死伏诛!”
“和乐坊、速救坊中弟子,同十六门、带弟子下山,”谈策亦是扫过那身前的半跪之人后便下令道
冷三道迟疑道:“尊主,魔焰阁该当如何?”
看着赤焰台上峰的魔焰阁,要是没有这腥风血雨,这当真是一番好风景,谈策没有任何迟缓道:“毁了吧!”便头也不回走了,
“三坊接令”
“奉尊主令……”
后面的话谈策没有再听清,他下山了,雨势好像也是焦灼了一番,停了,是呀,该停了。
谈策回过头看了一眼夜珛,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不管是百里均,还是夜珛,阻碍他者,终将消失匿迹。
十六门首居之位是他的!
武林尊主之位也是他的!
断肠梦也该是他的!就连她也是他的!
所有挡他之路者,必死!
……
……
夜珛有时候在想,他为什么而活,钟叔说,是为了报仇,可是他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母亲,不知道何为仇恨,有一天,他知道了,钟叔也死了,或许钟叔说的对,他生来就要复仇,所以他在七岁那年加入了魔焰阁,进了生死门。
从此,世间便多了另一个被喊打喊杀的魔头,夜珛,可是,夜珛有时候也在想,要不是仇恨,或许活在世上的就不是夜珛了,而是另外一个名字,他一直想活下去的名字,百里少卿,可是,世事难料,这世间,道貌岸然之人,比比皆是,有的人苟延残喘的活着,有的人重于泰山的死去,可在世人眼里,终究是过往云烟,夜珛有时候想,他这一生太苦了,遗憾太多了
苦的是一入生死门,身心皆已灭,助他成长的只有鲜血,
遗憾的是,他没能杀了谈策,没能手刃了仇人,
可更为遗憾的是,明明他没杀错过一个人,可他守护之人皆要他身死,
遗憾很多,夜珛心想,要是有来生,他不想做夜珛,他只想做百里少卿。
可是浮生如梦,如幻似梦,一念皆是断肠梦!